這哪裏像是個皇帝的寢殿,要什麽沒什麽。除了一些必要的擺設家具之外,全無半點裝飾。就連禦座上的軟墊,也是半新不舊,普普通通。


    看來,內務府是真沒把這小東西當皇帝瞧。


    這有點,讓他覺得不高興。


    雖說小皇帝就是個擺設,可這個擺設是他扶上去的,他說這小東西是皇帝,那這小東西就是皇帝。


    下麵的人不把小東西當皇帝,那就是不把他的話當迴事啊。


    小東西在他手心裏,要死要活,就一句話的事。


    但能拿捏這小東西的,也就是他攝政王展萬鈞。


    這皇宮裏的奴婢也上趕著欺負人,那就是打他的臉!


    想到這裏,攝政王臉一沉,冷哼一聲。


    “王寶寶!”


    躬身垂立在屏風外的王寶寶就跟裝了彈簧似得,蹭就跳進來,噗通跪地。


    “奴婢在!”


    “瞧瞧這裏都成了什麽樣?這是皇帝的寢宮?我看你們這些當差的,都是欠收拾!”


    攝政王老人家伸手一指,訓斥道。


    王寶寶心裏咯噔一下。


    這是吹得哪門子妖風?


    攝政王這是關心起小皇帝的生活起居來了?


    內務府虧待小皇帝,他心裏是門清的。但這事攝政王一直沒說什麽,可見是默許啊。


    怎麽今天就變了樣?


    心裏是疑惑不解,但既然攝政王的話都出來了,怎麽著他都得應下。


    “是,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出去好好收拾那些不醒事的小畜生!”


    展萬鈞冷哼一聲。


    “是該收拾收拾了,連你也是!”


    喲!這怎麽就扯到他身上?王寶寶頓時覺得身上一陣皮緊,頭皮發麻。鼻子裏仿佛又聞到那天濃濃的血腥味,怕死人。


    然而攝政王的威風來得快,去的也快。哼過一聲之後,他就揚著下巴冷豔高貴的對小皇帝告辭。


    “既然陛下安好,那臣就安心了。禦正殿裏的事還等著臣去處理,臣就先行告退!”


    謔!這煞星終於要走了!


    末璃長籲一口氣,連忙拱手堆笑。


    “有勞攝政王費心,也請展愛卿保重身體!”


    嬉皮笑臉,滿嘴胡言!


    小東西渾身上下都虧,就這嘴皮子過剩!


    展萬鈞哼一聲,揚長而去。


    王寶寶趕忙自行爬起,尾巴似得跟出去。


    小皇帝也跟出去,一路送到門口,在門口遠眺目送,半天才迴來。


    迴到寢殿裏,看到仍舊默默站著的溫子言,末璃曬然一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唉,她還想敲打溫子言呢。結果當著麵的被展萬鈞敲打了一頓,威風掃地!


    溫子言看著尷尬的小皇帝,想著她伏低做小討好權臣,委曲求全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小家夥其實也很可憐!


    可恨之人也必有其可憐之處!


    小皇帝也是不容易呐,都是為了活著!


    ------題外話------


    沒辦法,就是喜歡惡男vs弱女啊!偏食的本座,你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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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一碗熱粥


    攝政王一句話,抵過小皇帝千萬句!


    前腳這煞星剛訓過王寶寶,後腳內務府的人就流水長龍似得把各式各樣的家夥什往清心殿裏般。


    大如百寶架,書架,羅漢床等等,小如枕頭,被褥,香爐小幾,應有盡有。


    隻有他們想不到,沒有內務府拿不出的。


    空蕩蕩的清心殿很快就塞得滿滿當當,這屋子裏東西一多,灌進來的風都少了。


    末璃穿著常服坐在金絲楠的羅漢禪床上,盤著腿低頭幫寶盒穿針線。


    寶盒坐在下首的矮凳上,膝頭擺著一隻針線籮,裏麵裝著花花綠綠十來塊碎緞子。她正拿著其中一塊湖綠的緞子,用剪子把邊修整齊。


    兩人跟前擱著一隻碩大的炭盆。


    原先的那隻黃銅炭盆也給換了,換成了這隻掐絲琺琅鎏金大盆。


    裝著大半盆雪白可愛的香灰,中間臥著十來塊銀雪炭。燒得通紅,狀若紅寶一般!


    別看這炭盆裏的炭少了,可這銀雪炭火旺少煙,可比那普通木炭高明百倍。


    就連燒下來的灰也是如雪似銀,分外潔白可愛。


    哪像木炭,黑漆漆灰撲撲,怎麽看都不像是禦用之物。


    這天如今是一天比一天冷,末璃正愁炭不夠用,這下好了,借攝政王的福,鳥槍換炮。


    能享福總還是享福的好!別管這福是怎麽來的!


    如今連萬全去領燒粥的材料,內務府也緊最好的給。


    寶盒就照著溫太醫給的藥膳方子,天天的給末璃熬養身粥。一熬就是一罐,一頓吃不完的,就埋在炭盆裏捂著,隨時都能吃上熱的。


    此刻這炭盆邊裏就窩著一隻小陶罐,罐子裏的粥被炭火養著,咕嘟咕嘟冒著小泡,一股子又甜又香的滋味就從蓋頭小孔裏鑽出,在空氣裏飄蕩。


    這幾天末璃覺得自己是有點時來運轉!不僅攝政王願意罩著她一點點,就連溫子言也似乎成了自己人。


    溫太醫那天沒吭聲,以後也沒吭聲。


    仍舊是按時按點的來請平安脈,看完了就開方子。


    穩穩當當,什麽事也沒有。


    既然對方這麽識相,那末璃少不得也得做出個籠絡人心的態度來。


    這不,今天請完了平安脈,她索性把溫子言留下,君臣一起喝粥。


    按說,這是不應該的。


    太醫雖然沒實權,但說到底也是外臣。結交外臣,君臣親昵,說出去,對她對溫子言都不好。


    但正因為不好,她反而得做。


    她這個皇帝,昏庸也罷,無能也罷,總之不能賢明,不能有德,不能好好幹活!


    炭盆下首坐著溫子言,手裏捧著一小碗粥,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被小皇帝留下喝粥,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沒走,坐下了。


    為了什麽留下?他自己心裏都說不清楚。


    不該留下的!不管是為了避嫌,還是為了清白,都不該。


    可看到小皇帝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他的心就不忍!


    明明是害了自己的人,可他怎麽就不忍心呢!


    大概,是這小皇帝長得太可人疼了吧。


    十三歲的孩子,十來歲的身量,小臉白,眼睛大,可憐巴巴的瞧著人,真叫人不落忍。


    罷了!橫豎他就一個小小太醫,又能怎麽著?


    隻是留下歸留下,這碗粥,他是真喝不下去。


    太甜了!


    他明明開的是清淡的粥,怎麽加這麽多蜂蜜,甜死人!


    不過也不知這蜜裏麵加了什麽,聞著怪香!


    他人是坐下了,粥也捧著了,心裏還是有點忐忑。


    這萬一小皇帝要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他怎麽接茬呢?這清心殿到處都是耳目,說什麽做什麽,那是一點也不自由。


    然而小皇帝倒是個醒事的,話沒少說,事沒少做,但不該說的愣是一點沒說,不該做的也愣是一點沒做。


    就是那個……廢話太多!


    碎嘴婆娘嘮嗑似得,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他說這蜜挺香,小皇帝就把這蜜怎麽做的,一五一十講給他聽。


    要采各種花,不能開的,得是花骨朵。把花蕊都摘幹淨了,全擱在幹淨的瓷罐裏。然後拿上好的白蜜淘淨再火煉,煉三四遍,把五斤白蜜煉成一斤八兩,趁熱全倒進瓷罐裏。用白絹封口,再包上蠟。離地一尺擱通風的淨室裏放著,短則三月,長則五月,就可以開封取用。


    這蜜融了花香,又甜的精粹,別有滋味。


    溫子言一邊聽一邊心想,到底是老末家的孩子,小皇帝跟他爹一個德行,不務正業!


    但處在這小家夥的位子,不務正業卻比務正業要強。


    至少,這樣他能活下來!


    小皇帝說完製蜜糖,還嫌自己不夠荒誕,又叫宮人把針線活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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