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垣斷壁上的屍骨數量之多,許恆樂不知道,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入目時的那份震撼,準不準確。


    這裏標準是一座屍骨山,橫七豎八的屍骨高高的堆積在一起,像許恆樂這般的元嬰修士,若不使用神識,也須得仰頭,極目遠眺一下,才能看清屍骨山的頂端。


    從殘留在屍骨山中,偶爾露出來,還沒有完全腐爛的僧衣、袈裟,以及頭蓋骨上的戒疤,散落一地,黯淡無光的佛寶,可以判斷出,這是座由僧人屍骨,堆積而成的屍骨山。


    或許是靠近了屍骨山,許恆樂更能精準的判斷出,所謂的頹敗死亡氣息,應該是縈繞著屍骨山的怨氣。


    這麽多的僧人,臨死前,想必心存巨大不甘,和無法放下的憤怒,致使縈繞著屍骨山的怨氣經久不散不說,時間久了,更是能凝聚化形,蠱惑人心。


    這也難怪她無法判斷出,僧人們真正的修士,隻因為它們根本不是修士。


    “唉!”她微微歎氣,看這情形,佛修的滅絕,隻怕不止種族滅絕那麽簡單。


    她的目光越過屍骨山,向前看去,然後微微挑了下眉,快步越過了屍骨山。


    屍骨山的盡頭,躺著個人,雖然臉貼著地,但許恆樂神識強大,還是能感應到他微弱的心跳。


    她彎腰將人翻了個身,卻忍不住錯愕道:“景逸師兄!”


    她許恆樂有仇必報,但說實話,她與景逸之間,其實並無多大仇多大恨,純屬是陣營不同,立場不同。


    但若說她對景逸一點都沒意見,她還沒大度到那份上。


    若不是景逸拚死攔下了厲塵師尊的一擊之力,她何至於被困魔域好幾年,那份憋屈啊!簡直沒法形容。


    可話又說迴來,若不是景逸拚死一攔,她也不會被迫跳了魔域,從而收了空間裂雷,然後到達了這片佛地。


    算了算了!修士修煉講究因果,景逸或許就是這段因果的誘因,缺他不可。


    反複的自我安慰一番後,許恆樂還是很不情願的摸了枚丹藥,塞到了景逸嘴裏,然後退到一旁盤膝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石天生,也學她的樣子默默坐了下來,然後依然沉默不說話。


    許恆樂側頭看他,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於是也沒去打擾他,讓他繼續保持著沉默。


    不過也沒過多久,石天生自個兒先打破了這份沉默,“其實我道為守護,在我被煉製之初就被定下的道心。”


    “可我一直不明白,何為守護?我需要守護什麽?”


    “小英要嫁人了,我沒好吃的了,我難過,我為什麽要難過呢!因為我沒守住那些好吃的,這是不是也算守護?”


    “那些梵音不斷的蠱惑我,可以我看到你的臉之後,就明白,不能讓你出事,所以我想問,這是不是就是守護的意思?守護自己喜歡的。”


    “噗嗤”許恆樂沒忍住,笑了出來,“天生,好吃的不叫守護,叫作護食,未開靈智的小獸,才會那麽幹。”


    “騰”石天生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子上,喃喃了半天才反駁道:“可我打心底不願意你出事,難道不可以稱為你是我想守護的嗎?”


    “可以,守護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事,喜歡的物品,都可以,但,前提是……”許恆樂邊說,邊在兩人周圍布下了道禁製。


    既然石天生和她提起了他道,那麽她必須以她的豐富人生閱曆,跟他攤開了,揉碎了講明白,喜歡的多樣性,以及喜歡和占有之間的區別,朋友間的尊重,親人間的相互體諒……


    隨著許恆樂的講解,石天生識海中的傳承,不停的閃爍著光芒,他的眼中,迷茫、困惑、若有所思、一知半解等等各種情緒不斷的變化。


    許恆樂也不管他,究竟有沒有理解,理解了多少。反正現在跟他講清楚,說明白,將來隨著他的閱曆越來越豐富,也就能將今日為他講解的這一切理解透徹。


    許恆樂這一講,足足講了小半個時辰,而禁製外,景逸早已醒來,不過他也沒有去立刻意打擾禁製內,講的投入的兩人,直到許恆樂講完,撤了禁製,這才有些艱難的坐了起來,行禮道:“多謝許師妹救命之恩!”


    自己的傷,自己最清楚,若非許恆樂喂了他丹藥,他不會這麽快醒來。


    “其實我不怎麽想救你。”許恆樂微微側身,沒接受他這個禮。


    “我知道。”景逸倒是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隻淡淡點頭道:“我不知父母是誰,是師尊將我撿迴來,撫育我長大,引領我踏入修途,可以說是,師尊是我的父母也不為過。”


    “師尊要殺你,你反殺迴去,我不怪你,因為我理順了你所說的原罪論,小師弟之死的整件事裏,許師妹你是最無辜的一個,對於整件事,都是一無所知,最錯的是小師弟的無法無天,但這一切的幕後推手是師尊,若要以死謝罪,也該由我師尊來承擔,但他是我師尊,撫育我長大的師尊,所以我沒法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我麵前。”


    說到這裏,景逸用力閉了閉眼,長長的歎氣,然後緩了緩,等被長篇大論消耗的精力有所恢複後,他有些顫抖的從地上爬起,重重的跪倒在許恆樂麵前,居然對她行起了大禮。


    他的行為,把許恆樂給唬了一大跳,急忙起身,準備上去攙扶。


    他們兩個,雖因為瑞重,天然的站到了對立麵,但他剛才的一番話,又沒法讓許恆樂對他恨得起來。


    相反,若對撫育自己長大的師尊生死,不聞不問,那樣的人,才會被她所鄙視。


    但景逸要以大禮,求她放過瑞重,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事,她許恆樂也有自己的底線,善良中必帶鋒芒,這世上可沒有哪個爛好人能活得長久。


    景逸卻是衝他擺手:“許師妹,東亭一劍,景逸已死,我此刻一拜,是代整個佛門,謝你提點之恩!”


    景逸說著,頭已重重磕到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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