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壩不相信李風雲是聖人,這裏麵肯定有他想象不到陰謀,隻是目前情況下,李風雲什麽都不要,隻要求辱紇王部為他奪取安州衝鋒陷陣,而這一要求即便李風雲不提,辱紇王部為了自身利益也要浴血奮戰,否則被阿會正和其餘四部軍隊逆轉了局勢,辱紇王部就完了,所以這實際上根本就不算條件,相反,目前情況下倒是辱紇王部占盡了李風雲的便宜,利用李風雲的強悍力量發展壯大,如此好事,孟壩豈能不答應?


    “我先撤了。”高虎衝著孟壩抱拳一禮,“我們鬼方城下見。”


    高虎一聲令下,角號長鳴,早已做好撤離準備的雷霆將士紛紛上馬,飛馳而去。


    孟壩迴到要隘,辱紇王雷和辱紇王沃野聽說白狼不但拒絕接收要隘,連攻打要隘的軍隊都撤走了,不禁麵麵相覷,心裏不由自主地掠過一絲寒意,這個白狼到底要幹什麽?如果辱紇王部是白狼的獵物,這麽玩弄獵物是不是也太過輕慢了?


    三個人仔細商量,最後隻能行險一搏賭一把。這就是實力的差距,在絕對實力麵前,弱小者根本沒有還手餘地。


    辱紇王雷主動要求留守要隘,考慮到契丹人也是精疲力盡,即便攻打要隘也是報複性的,不會對要隘構成致命威脅,再說契丹人如果追得快,發現自己上當中計了,奚族主力已經沿著托紇臣水逆流而上撤進了馬盂山東麓,未必就會兵臨鬆山攻打要隘,所以決定隻留一千控弦衛戍要隘,其餘三千控弦全部趕赴鬼方,另外把阿會騰和其餘三部將領以及他們所領的一千軍隊,也全部帶上押送鬼方。如果途中中伏,這一千俘虜關鍵時刻也能發揮作用,可以增大突圍勝算。


    清晨,晨曦初起,辱紇王部三千控弦帶著一千俘虜轟隆隆地衝出鬆山要隘,沿著山道直奔鬼方。


    隊伍中間,孟壩押著五花大綁的阿會騰和其他三部將領一邊打馬飛馳,一邊不停地發出警告,要求將士們保持高度戒備,箭上弦,刀出鞘,隨時準備戰鬥。


    沃野則帶燜兩百精銳為斥候,先行數裏查探敵情。


    一路無事,隨著下山之路越來越寬,隊伍飛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風馳電摯一般,很快就進入了大角峽穀。


    大角峽長達數裏,當沃野帶著斥候隊伍剛剛衝出峽口,後方的大隊人馬也全部衝進入峽穀深處。


    就在此刻,衝在最前麵的沃野突然發出一聲驚天狂唿,跟著緊勒馬韁,戰馬吃痛,衝出十幾步終於停住身形,前蹄高高揚起,龐大身軀幾乎直立而起,發出“希聿聿”震耳長嘶。緊隨其後的控弦將士們也大唿小叫,紛紛勒住戰馬。


    “敵襲,敵襲……”沃野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報警……”


    “咻咻咻……”沃野叫聲未落,後麵的控弦已眼明手快,對天射出了十幾支鳴鏑,長箭衝天而起,刺耳的嘯叫聲霎時響徹山野。


    百步外,高虎、赤小豆鐵衣和上千餘控弦麵對峽穀,整齊列隊,猶如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殺氣凜冽,而在他們的後方,唿延翦、地駱拔巢和安北海所領的雷霆第一軍兩千控弦,亦是嚴陣以待,氣勢如虎。


    與此同時,正在峽穀內縱馬飛馳的奚族控弦聽到鳴鏑之聲,立即進入戰鬥狀態,角號聲四起,戰馬的速度也驟然加快,轟鳴聲震耳欲聾,整個峽穀仿佛都顫抖起來。


    突然,峽穀兩側的山林中,驚雷炸響,“咚咚咚……”數百戰鼓同時擂動,地動山搖,“嗚嗚嗚……”幾百大角望天長鳴,風雲變色,“殺殺殺……”吼聲如雷,殺伐之音席卷天地,霎那間籠罩整個峽穀。


    不計其數的旌旗橫空出世,如五彩繽紛的雲霞鋪天蓋地,不計其數的戰士神兵天降,密密麻麻漫山遍野一望無際,不計其數的重兵利器對準了峽穀內的奚族控弦,散發出令人魂飛魄散的死亡氣息。


    奚人肝膽俱裂,巨大的恐懼瞬間摧毀了信心和勇氣,崩潰在即,就在這千鈞一發之刻,孟壩發出了命令,“下馬,結陣……”


    數息之內,隊伍停下了,戰馬停住了,控弦下地了,絕望氣氛籠罩了整個隊伍,奚人就像一隻被狼群包圍的羊羔,連哀鳴都成了一種奢侈。


    隻有孟壩還高踞戰馬之上,此刻,他的憤怒淹沒了恐懼,他掀開了兜鍪,打馬衝出隊伍,高高舉起馬槊,仰天狂唿,“白狼……白狼你出來,可敢與我決一死戰?”


    迴答他的隻有驚雷般的戰鼓聲,隻有低沉激昂的大角聲,隻有驚天動地的殺伐聲。


    孟壩瘋狂了,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而這個錯誤是以辱紇王部的覆滅為代價,他接受不了,他崩潰了,喪失了理智,瘋狂地叫著吼著……


    突然,萬籟俱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戰鼓聲、大角聲、殺伐聲遽然消失。


    然後,孟壩就聽到了一個熟悉而平淡的聲音,“你要與我一戰?”


    孟壩霍然瞪大雙眼,霍然迴頭,一頭雪白長發映入他的眼簾,驚悚和恐懼如一支厲嘯長箭射進他的心底,讓他熊熊燃燒的怒火瞬間熄滅,理智驟然恢複。


    “你承諾的,你答應的,你說過要與我並肩作戰……”孟壩無助而絕望地叫喊著,嘶啞而淒厲的聲音迴蕩在峽穀之中。


    李風雲笑了。


    “我說過,等你從鬆山要隘迴來,就能看到我真正的實力。”李風雲舉起手中馬鞭,指指埋伏在峽穀兩側山林裏的軍隊,“這本是用來伏殺阿會正的,但現在用不上了。”


    孟壩再度瞪大了雙眼,懷疑自己聽錯了,用不上了,什麽意思?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絲光明,孟壩在絕望中突然生出一線希望,心髒遽然瘋狂跳動。


    李風雲望著孟壩,笑著說道,“為敵,為友,盡在你一念之間。”


    驚天之喜如巨大浪頭狠狠砸中孟壩,強烈的窒息感讓他頭暈目眩,身軀搖晃間,孟壩再不猶豫,順勢一頭栽倒馬下,接著翻身跪倒,五體投地,本想大聲表忠心,但大悲之後又大喜,孟壩情緒失控,一時間竟泣不成聲,哽咽失語。


    李風雲調轉馬頭,飛馳而去。


    =


    九月二十三,下午,鬼方城外,聯盟帥營。


    辱紇王雲在兒子孟壩的陪同下,趕到聯盟帥營與李風雲會麵,商議結盟事務。


    此刻雙方已經建立基本信任。李風雲不要鬼方城,也不要鬆山要隘,無意奴役和擄掠辱紇王部,充分表達了自己的結盟誠意,而他在大角峽炫耀強大實力的同時,放過了屠殺三千控弦摧毀辱紇王部的最好機會,此舉不但對辱紇王部形成了巨大威懾,還就此贏得了辱紇王部的信任。


    辱紇王雲終於放下所有猜疑走進了李風雲的帥帳。


    李風雲的要求很簡單,的的確確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對孟壩所說的,他隻需要辱紇王部的控弦之士為他衝鋒陷陣。


    那麽辱紇王部能夠從中得到何等利益?


    辱紇王雲提出要求,他要發展壯大辱紇王部,讓辱紇王部成為奚族最強部落,一統奚族五部,讓自己成為真正的奚王。


    李風雲一口答應,然後遲疑了片刻,問道,“你隻想一統奚族五部,隻想做奚族之王?”


    言下之意,你的誌向是不是太小了,對未來的期待是不是太少了?


    辱紇王雲手撫長須,嗬嗬一笑,反問道,“難道明公的目標隻是一個東北?”


    言下之意,你我結盟合作,你什麽都不要,隻要我辱紇王部為你衝鋒陷陣,為什麽?顯然你誌不在安州,亦不在東北,你的目標是中土。既然你誌不在安州,亦不在東北,你遲早都要返迴中土,你又如何幫助我征服東胡諸種,稱霸東北?


    人各有誌,強求不來。李風雲微笑頷首,算是肯定了辱紇王雲的猜測,如此雙方坦誠以待,各取所需,各取其利,互利互惠,彼此信任度更多,更加有助於雙方之間的合作。


    結盟合作中最容易發生矛盾和衝突的就是利益分配,但因為李風雲的主動退讓,死裏逃生的辱紇王雲反而成了最大受益者,結果談判中本應是最困難的部分,卻輕鬆順利達成約定,然後雙方迅速商討聯手對敵之策。


    當務之急是拿下奚王府,把阿會正和其餘四部大軍阻截在馬盂山東南麓,迫使阿會正不得不退守三會城,就此陷入安州李風雲聯盟、契丹大賀氏聯盟和遼西中土鎮戍軍的三麵包圍之中,做困獸之鬥。


    現在是九月下,深秋之末,再過幾天就進入初冬,塞外嚴寒來得早,一旦第一場大雪來臨,阿會正就會陷入糧草危機,戰鬥力驟減,隻能垂死掙紮,而更嚴重的是,莫賀弗、木昆、室得三部絕無可能給阿會正和契個部陪葬,他們為了保全自身利益,必然背棄阿會正和契個部,於是以阿會氏為首的四部聯盟立即分崩離析。接下來就輪到辱紇王部崛起了,而以辱紇王氏為首的新的奚族五部聯盟很快就會建立,畢竟即便是契個部,為了部落的存亡也會選擇妥協,也會順應潮流,而不會在明知必敗的情況下,還以犧牲整個部落數萬人口為代價,去徒勞地幫助阿會正重建梟雄夢。


    所以能否以最快速度拿下奚王府至關重要,直接關係到了敵我雙方的勝負,直接決定了李風雲聯盟能否如願以償地控製安州局勢的未來發展。


    這一點雙方都很清楚,李風雲無意贅述,直奔主題,“我們有多少時間攻打奚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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