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主詔令,齊王即刻移師高陽圍剿白發賊,若有貽誤,嚴懲不貸。


    打開詔令的韋福嗣情難自禁,忍不住歡唿一聲,衝著齊王激動大叫,“大王,北上高陽,聖主詔令大王北上高陽。”


    齊王又驚又喜,急忙搶過詔令細看,每看一遍臉上的笑容就濃上三分,很快就喜笑顏開了。


    聖主顧念父子之情,終究沒有下狠手,關鍵時刻還是給了齊王一個機會,隻要齊王抓住這次機會,政治生命的延續不成問題。當然,由此也肯定一件事,南北關係的惡化正在加速,聖主和中樞已經意識到南北大戰即將爆發,迫於國內外糟糕的局勢,聖主和中樞在內憂外困之下不得不做出更多妥協以贏得更多政治勢力的合作,而齊王北上戍邊也因此成為一種可能。


    然而這僅僅還隻是“可能”而已。


    目前國內外形勢的發展與李風雲的預測有著驚人的相似,但兩京激烈的政治博弈和西疆難以挽救的危機,卻嚴重製約了中央在未來一段時間的“騰挪”餘地,能夠有效使用的手段已經很少,所以從未來趨勢來判斷,東征事實上已不可能繼續下去,聖主和中樞應該把主要精力放在穩定兩京政局和緩解西疆危機上,以求盡快恢複國力,全力以赴應對越來越近的南北大戰,因此現階段對齊王來說,隻要聖主不剝奪他的兵權,他就始終存在北上戍邊的可能。


    聖主的詔令隻有寥寥數語,傳遞出來的訊息卻非常豐富。齊王和韋福嗣等人反複分析推演後,均對未來局勢的走向持樂觀態度。目前不論南北關係如何發展,僅從國內局勢來說,楊玄感敗亡之後就是政治清算,風暴一旦掀起就難以控製,此刻齊王的首要之務是牢牢抓住兵權,遠離東都這塊是非之地,而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緊跟李風雲之後窮追猛打、窮追不舍,打得越“熱鬧”對齊王就越有利。


    齊王果斷下令,明日清晨,北上高陽。


    “大王,如今白發在上穀、河間一帶燒殺擄掠,東都與涿郡之間的陸路聯係應該已經中斷。”韋福嗣"然提醒了一句。


    齊王心領神會。白發要向聖主和中樞展現自身的強悍實力,當然要把上穀一線的驛站統統控製起來,以斷絕行宮與東都之間的聯係,如此楊玄感敗亡的消息暫時就無法傳到聖主和中樞手上,而當東都得知河北陸路驛站係統已斷,再改為由永濟渠水路傳遞這一重要訊息的時候,時間已經嚴重耽擱了,而這一耽擱可能會引發一係列不可預料之結果,這些後果可能對齊王不利,尤其白發殺進燕北,嚴重威脅北疆鎮戍,可能會徹底激怒聖主和中樞,一旦聖主下令遠征軍火速撤迴剿賊,那就玩完了。


    “把楊玄感全軍覆沒的消息以最快速度報奏聖主。”齊王稍作遲疑,又望向李百藥,“同時告知白發,適可而止,不要玩火**。”


    李百藥躬身應諾。李善衡也出言告誡,“請安平公囑咐白發,務必不要在上穀停留太長時間,也不要與涿郡的援軍展開激烈廝殺,以免聖主和中樞對目下形勢做出錯誤判斷,誤會我們有攻打臨朔宮的企圖,有以武力威脅聖主和中樞妥協讓步的圖謀,如此矛盾必然激化,結果必然適得其反。”


    李百藥連連點頭。韋福嗣卻是搖搖手,有不同看法,“你告訴白發,聖主已經詔令大王救援高陽,但這距離大王北上戍邊的目標還有相當距離,為此他必須對河北北部郡縣保持威脅,對涿郡首府薊城和臨朔宮保持威脅,以確保大王手上的兵權不至於有喪失之憂。”


    韋福嗣了解白發,知道白發斷然不會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目標而置聯盟於危險之境。白發之所以答應齊王攻打高陽提前暴露聯盟實力,一方麵是他需要高陽的糧食,另一方麵則是為了牽製涿郡軍隊,以方便他乘機殺進燕北打下一塊立足之地。現在李風雲的“立足”目標已經完成,結果可想而知,所以韋福嗣認為,現在不應該擔心白發“賴”在上古不走,與涿郡軍隊打得熱火朝天,而應該擔心白發“跑”得太快,快得連齊王都追不上,這?對齊王不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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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五,深夜,巨馬河聯盟大營。


    李風雲風塵仆仆而來,李子雄、甄寶車、呂明星等一眾聯盟高層相迎於轅門之外。


    看到李子雄,李風雲既驚訝又高興,知道李子雄終究還是接受了自己的囑托,願意以他的人脈和資源,秘密奏請聖主,願意為聖主所用,願意為中土戍守長城,願意在即將爆發的南北大戰中誓死奮戰,而前提就是給聯盟生存發展的機會,畢竟距離戰爭爆發的時間已不足兩年,在這兩年內雙方如果在邊陲互相廝殺,結果隻能白白便宜了大漠北虜。


    然而這個難度太大,即便是李子雄也未必能贏得聖主的讓步,所以上穀一戰不但要打,而且還要打得有聲有色,讓聖主看到聯盟的強悍實力。我有做“刀”的資格,我這把刀足夠鋒利,危急時刻你我雙方與其打得兩敗俱傷,倒不如互相退讓一步,我做你的刀,你指哪我就打哪,各得其利,何樂而不為?


    所以當甄寶車、呂明星等人為保存實力打算“避而不戰”後,李風雲著急了,飛奔巨馬河而去。這一路上他憂心忡忡,擔心中路大軍先行撤離,擔心中路大軍消極怠戰做出錯誤的攻防部署,擔心自己挽救不及導致大好形勢突然逆轉。所有這些擔心在他看到李子雄後,煙消雲散,他相信憑借李子雄的威信和能力,足以幫助甄寶車和呂明星等人做出正確的決策,上穀一戰還是大有可為。


    李風雲心情大好,喜笑顏開,而他的這一情緒迅速影響到了豪帥們。大家都知道李風雲對中路大軍的“搖擺”立場十分不滿,再加上大兵壓境、大戰一觸即發的重壓,大家的情緒都很低沉陰鬱,本以為李風雲要大發雷霆,厲聲責斥,哪料到李風雲卻是雲淡風輕,既沒有給豪帥們臉色看,也沒有把對手當作一迴事,氣魄好大,豪帥們的情緒頓時為之振奮,信心暴漲,氣氛轉眼熱烈起來。


    進了帥帳,仔細聽取了甄寶車對當前戰局的述說以及相應對策後,李風雲根本就沒有深思,抬手就指向了淶水,“即刻增兵淶水,陳重兵於淶水西岸設伏,先把陰世師誘過來,圍住他打,讓驍果插翅難飛。”


    豪帥們激動起來,熱血沸騰,血脈賁張,什麽驍果?什麽銳士?兩軍陣前,就算你是一隻下山猛虎,我也要把你打得血肉橫飛,把你撕成血淋淋的碎片。


    李子雄手撫長髯,微笑頷首,目露讚賞之色。李風雲就是李風雲,銳不可擋,殺氣騰騰,氣吞如虎,他一到,手一揮,整個中路大軍的氣勢就不一樣了,再一揮手,他就要殺人了,而且還是拿號稱最強禁衛軍的驍果開刀,果然是氣勢如虹,擋者披靡。更關鍵的是,這一刀殺得好啊,正好砍在了聖主和中樞的要害上,全麵展現了聯盟軍隊的強悍,讓聖主和中樞不但親眼見識到了這把刀的鋒利,還充分認識到了這把刀的“價值”所在,接下來聖主和中樞不論是迫於國內政局的需要,還是迫於南北大戰的重壓,還是迫於自身威權和顏麵的重要,他們都必須保住這支驍果軍,為此不得不做出讓步,這就給李子雄的密奏上達天聽打開了一條“坦途”,給聖主和中樞默許和縱容聯盟大軍“縱橫”北疆贏得了一個寶貴的契機。


    李風雲的手又指向了巨馬河,“在這裏,我們同樣示敵以弱,同樣先把段達誘過來,先讓他們得意驕狂,等到我們在淶水西岸包圍了驍果,等到陰世師向段達求援,等到段達倉皇後撤,我們就三麵圍攻,予其以重創,讓其失去救援驍果之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驍果陷入我們的團團包圍。”


    李風雲手捏拳頭,重重敲擊在地圖上,“接下來,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上,可進可退,進退無憂。”


    眾將轟然應諾。


    “請明公下令,各軍皆以做好行動準備,隻等明公一聲令下。”甄寶車暗自羞愧,李風雲的膽識謀略他拍馬都追不上,所以他甘願做一個馬前卒,在李風雲的指揮下衝鋒陷陣。


    李風雲果斷下令,“甄總管的虎賁,呂總管的驃騎,夏總管的第四、第五軍,即刻由易水北上,務必於黎陽前進入戰場。”


    “命令郭總管、鍾統軍,接到命令後,即刻趕赴淶水西岸設伏。”


    “急告淶水西岸的王薄、郭方預、曹昆諸帥,陰世師乃百戰悍將,六千驍果的戰鬥力也非常強悍,遠遠超過了我們之前所遇到的對手,請他們務必高度警惕,務必小心謹慎,務必把誘敵戰打得像模像樣,千萬不要大意輕敵,一旦被對手所乘,必定潰不成軍,慘遭重創。”


    李子雄看了李風雲一眼,笑著說道,“你既然這樣重視對手,倒不如親自去淶水指揮,確保萬無一失。”


    李風雲正有此意,隻是巨馬河這邊同樣重要,畢竟這是正麵戰場,如果打不好,沒有達到預期目標,則淶水那邊未必就能如願以償的包圍驍果軍。雖然李子雄是坐鎮巨馬河戰場的最佳人選,但李子雄如果無意請纓,李風雲也不好“強迫”,畢竟老人家的年紀資曆威望擺在那裏,李風雲於情於理也不能直接去命令他。


    “如此便有勞建昌公了。”既然李子雄有主動請纓之意,李風雲當然也就不客氣了,“巨馬河戰場由建昌公坐鎮指揮,當萬無一失。”


    命令下達完後,李風雲又與李子雄具體商定了一些協同作戰的細節,然後便要離開了,這時他看到李思行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事請說。”李風雲笑道。


    李思行急忙把上穀豪雄宋金剛求見一事說了。


    “快快有請。”李風雲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就連李子雄都倍感詫異,難道自己忽略了什麽?


    “某親自去轅門相迎。”李風雲忽然站了起來,拉著李思行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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