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之示意宋臻落子。

    宋臻便落下一子,抬眸繼續盯著陸遜之。

    那目光,非要陸遜之做出迴答不可。

    沉香嫋嫋虛幻,茶香沁人心脾,此處一燈一景,一窗一物,全都與陸遜之的氣質、也與梁曉琦的氣質非常搭。

    宋臻見對方不答,便暫且耐下性子下棋。

    幾步過後,陸遜之終於開口:“我沒想到你會找來,有很多事情,我也沒想好要怎麽對你開口。”

    宋臻問:“那閣下是心中有愧,還是心中有悔?”

    陸遜之:“都有。”

    一局未完,棋盤之上雙方戰況焦灼,已經形成水火之勢。

    陸遜之卻不著急下棋了,而是起身,走到邊上的茶櫃前,給宋臻倒了一杯:“這是你媽媽最喜歡的茶,嚐嚐看。”

    宋臻堅硬地伸出手,接了。

    胖圓矮小的茶杯,透著古韻樸素的氣息。

    宋臻鼻尖輕嗅,眼眶微濕。

    他聞出來了,就是這個味道,但是他不敢喝。

    陸遜之嚐了一杯,望著他:“怎麽不喝?”

    宋臻輕聲道:“媽媽離開我之後,我就再也不敢吃她愛吃的東西,喝她愛喝的茶。”

    那會兒,宋臻小學剛畢業,習慣了每天早起有媽媽陪著練口語,每天睡覺前有媽媽檢查作業,甚至習慣了每天喝媽媽煲的湯,做的飯菜。

    可是,媽媽離開後,他就像是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他再也不敢碰任何梁曉琦喜歡的食物,他害怕自己會軟弱。

    而男人一旦軟弱,就會失去鬥誌。

    他要奮起,要為了閣樓上不斷勸他振作的女兒,為了那雙小手遞來的一頓頓飯菜,為了證明媽媽的孩子是優秀的,他不能軟弱。

    陸遜之眼眶迅速紅起來,伸手接宋臻的茶杯。

    宋臻卻避開,指尖輕顫著,仰起頭,一口將茶汁吞了下去。

    陸遜之渾身僵硬,疼惜地望著宋臻:“何必勉強自己?”

    宋臻將茶杯放在桌上,直視他:“你是我什麽人?舅舅?”

    對方看起來確實不老,至少跟60歲的宋恩碩相比,就像是兩代人!

    宋臻也知道民間有一種說法:外甥像舅。

    可是……

    他困惑的是,梁家明明已經沒有人了啊。

    陸遜之深唿吸,將自己手中的茶杯也放下,緩聲道:“我應該是你的父親。”

    宋臻震驚地睜大雙眼!

    陸遜之慚愧地不敢去看孩子的雙眼:“當年,我跟你母親是一個村裏的,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我父母在鎮上開了一家金銀首飾店,家境在當時算是富裕的。

    而你外公是村支書,一家子知識分子。

    你母親比我大兩歲,她溫柔如水,賢惠雅致,是我眼中最完美的女人。

    在我十七歲、你母親十九歲的時候,我們兩家訂婚了,當時還大擺宴席,請了親戚朋友吃了三天的流水宴。

    可是訂婚不久,我父親生病了,原本富裕的家庭變得負債累累,我想過進城打工,可是進城也賺不了多少錢,最後我在親戚的介紹下,簽了三年海員的協議,三年後一共可以拿到15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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