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拉開門準備出去,舒曉峰醒了過來。

    他睜著惺忪的睡眼,朦朧中見我像是去上課,像受到了某種神秘的招引一樣,叫一聲“等我一下”,一個鯉魚打挺,站在床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褲套衣,跳下床來,也不洗漱,拿起一本書就往外奔。

    我一把拉住他,驚訝地問道:

    “你幹什麽?”

    “上課啊?第一節是我的!”

    他眨眨眼。這小子真是暈了頭了!可能是被郵電所那叫做衛藍藍的靚妞給搗弄的神經過敏了。前一天晚上他曾把她帶到了我們共有的房間,軟硬兼施坑蒙拐騙,把我給弄去和田光光睡了一晚,他們在那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那衛藍藍,其實也談不上靚,身材也不挺拔,隻是胸脯異常發達,引人注目,讓人想入非非。你一眼看去,除了那唿之欲出的乳房像收割機一樣收割你的目光之外,其它的也就沒什麽質量保證了。可舒曉峰偏愛這一口,在我麵前大談特談她的美妙之處,說得是口若懸河口水長流,搞得我也想改變我的擇偶條件。他說女人胸大無腦也無誌,這樣的女人最好駕馭,沒什麽煩惱。我反駁他說那你不如娶一頭奶牛,自己不但為所欲為,每天還可以喝免費牛奶。他把我盯得心裏發毛,罵我目光短淺如井底之蛙,到時候生不如死那是自掘墳墓。他不斷地強調衛藍藍那似水柔情,說到興奮之處,忍不住手舞足蹈。隻要他和我單獨在一起,開口閉口東也藍藍西也藍藍。看到他好像對衛藍藍是情深似海情有獨鍾,我譏諷他神經出了問題,他卻對自己以前的作為大加撻伐,捶胸頓足,讓我傻了眼。

    我伸過戴著一塊上海表的左手,在他的眼前停下。

    “才五點鍾?我還以為要遲到了呢?媽的,你發什麽情!?”

    他埋怨道,嘟嘟囔囔的,忽地捶了我胸口一拳,又跳上床去,衣服也不脫,就鑽進被窩裏。

    我走過去,一把掀開他的被子,說:

    “還睡個鳥!?陪我跑步去!”

    昨晚和楊燁分手迴來之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未眠。張一峰、柳嫣嫣、楊燁、郝玫瑰、周勇波、申得隆,一個個輪番攻擊我的大腦,也不知戳死了我的多少腦細胞,讓我大腦發脹發炎,哪裏還能睡著?反正橫豎是睡不了,看看也快五點了,就爬起來,想到操場去泄憤,不料卻把舒曉峰給弄醒了。

    他看了我幾眼,嘿嘿冷笑:

    “我說羅網啊,現在還是秋天,你要叫春,也要等來年吧?”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一拉,把他拉地坐了起來。我手稍一鬆動,他又倒了下去。“秋天即將過去,冬天就要來到,春天還會遠嗎?我先叫一叫,讓你提前享受春天的滋味啊!”

    我笑道。

    他蠕動了一下身子,不理我。

    看他不想起來的樣子,忽想到我準備對周勇波采取措施,到時能讓舒曉峰“暗箭傷人”,對我倒是有莫大的好處。在嘴皮子上和周勇波大動幹戈,我是穩操勝券,可真要動起手來,鹿死誰手還真難說。周勇波看上去雖然文質彬彬,好像手無縛雞之力,可他打起架來心狠手辣,而我卻心腸較軟,出不了重手。

    我把在會議室找柳嫣嫣談話和昨晚在郝玫瑰家的事一說(當然省略了偷襲楊柳腰的事),舒曉峰“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有這樣的事?周勇波他媽的太那個了。搬弄是非也不能不擇手段啊?幹他!!”

    他竟然比我還要著急!

    我們分析了一下敵對勢力,製定了一整套的行動方案,最後互擊手掌,好像是大功告成,我仿佛看到了周勇波那鼻血長流卻又無可奈何的熊樣。

    我剛到辦公室,楊燁從屁股後麵追了上來,我還沒坐下,她來到我身邊,輕聲問我:

    “羅網,你是不是想打周勇波?”

    她昨晚聽到了我那句咬牙切齒的話,有可能已經猜出我要采取報複行動。我不知道她這是為我擔心,還是為那狗日的周勇波擔憂。為我的話,我當然要表示一下感謝,但如果是為周勇波,那可是由不得她了。我知道她雖然也對周勇波的所作所為不齒,但到底周勇波以前乃至現在對她都是一往情深,女人嘛,總是那麽多情善感,再加上她天生的善良,不想看到同事之間發生那種拳來腿往的衝突,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看了看她,說:

    “沒有的事!你怎麽會這麽認為呢?”

    我表示了否定。我當然不能告訴她,我和舒曉峰已經做好了攻周計劃,還準備了幾套方案,誓把周勇波搞得人仰馬翻,讓他長點記性,以後別為了女人的事無中生有搬弄是非。

    “沒有?”

    她看著我,不相信。她的眼裏有一種讓我無法琢磨的韻味,仿佛月下搖曳的花朵,迷人而又惑人。

    “真的啊。我哪是他的對手?這心思我動都沒動過。”

    她忽地對我溫柔地一笑:

    “我相信你!”

    想到昨晚偷襲她的腰肢的情景,我忽又有了衝動。站起來,裝模作樣地翻著作業本,身體就向她靠近。

    她臉紅了一下,知道我圖謀不軌,對我又勾魂一瞟勾魂一笑,卻快步走向了她的辦公桌前,拉出椅子,坐了下去。低著頭,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呆了一呆。她這樣對我若即若離,什麽意思!?看樣子,她應該對我有了愛意,男女之間抱抱親親,這是很正常的事啊?害羞還是什麽的?現在又沒其它人,有什麽害羞的!?

    正在想,聽到傳來了腳步聲,知道有老師來了,這好事是幹不成也不敢幹了。懷著滿腔欲火,重迴到座位坐下。可那心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老是在迴味她身上的芬芳,和她那讓我失魂落魄的目光。

    宋萍萍身上挎著一個銀灰色小坤包,走了進來。她今天打扮時髦,那眉毛還是一如既往地被她修飾得像掛在枝條上的枯葉,死氣沉沉;嘴唇倒淡掃唇膏,潤濕而飽滿。她現在也被我們弄得沒了一點淑女的味道,不苟言笑被嘻嘻哈哈劫持,矜持為大大咧咧橫掃,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她以前的那種帶點深沉味兒的樣子,像有滿腹心事卻又欲說還休,雖然不近人情,卻偶爾一笑又讓人神清氣爽。自從舒曉峰和她開了那個送狼毫筆的玩笑被她澆了一盆狗血之後,舒曉峰對她倒顯示出了少有的尊重,而她也並不計較舒曉峰的奚落,兩人是有說有笑。我曾經攛掇舒曉峰對她再燃烽火,說她雖然胸脯平坦一馬平川,但那種女人的迷人勁也可圈可點。可那小子卻死活不肯,說什麽對她沒感覺。我說感覺這玩藝抽象得很,操作係統也不那麽可靠,你把她摟在懷裏,那沒有感覺的,也會感覺生活如此美妙。舒曉峰給了我一拳,反問我為什麽不去追,我說我隻對楊燁情有獨鍾。最後,舒曉峰還是按原則辦事,不出幾天,把衛藍藍騙到了床上。宋萍萍近來出校頻繁,也常常打扮得花枝招展,是不是找到了如意郎君,沒人見過,她自己也沒在我們麵前泄露出一點口風,我們還是一無所知。不過按照女人的規律,這裏麵肯定是有文章,至於是誰將成為她的描眉畫唇的助手,我都希望他先到個人形象設計中心去進修那麽兩三年,才有勇氣也才有心情麵對她不厭其煩地拔眉犁唇。

    她經過我的前麵的時候,順便看了我一眼,給了我一個淺笑。我看著她扭著腰肢走到楊燁那兒,和楊燁說了幾句話,就改起了作業。楊燁和她說話時候,微笑著,煞是嫵媚,我心又不由自主地一蕩。

    不一會兒,田光光興高采烈地跑了進來。他來到我跟前,朝我打了一個響榧,還嘟著他那厚嘴吹了一個口哨,笑眯眯地問我:

    “網啊,聽說你昨晚雲開霧散桃花朵朵開,楊美人柔軟的腰肢,聽說差點都要被你箍斷了------”

    他好像不知道楊燁在辦公室,聲音雖然不大,可在這狹小的空間裏,隻要不是聾子,誰都能聽到他在說什麽。看到楊燁對我投來不滿的目光,我知道她肯定又認為這是我搖頭晃腦的傑作了。

    我對田光光瞪了一眼,朝著楊燁的方向呶了呶嘴。田光光偷看過去,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像一位天真少女一樣,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誰說的?”

    我輕聲問道。

    田光光的這些話,可能又會給我帶來麻煩!我知道楊燁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謠言似的誇張。她會和我拉開距離嗎?這八字才剛起筆,一撇還沒寫完,是誰來和我故意搗蛋,要讓我寫不完這個八字呢?

    “周勇波說的。他昨晚很晚迴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迴來了睡不著,就和我聊天,一開口就談到了你和楊燁。那樣子可像喝足了五斤山西陳醋!”

    這雜種是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他一直跟蹤我和楊燁?這很有可能!

    他對我眨了眨眼,還沒走到他的位置,我聽到楊燁恨恨地對他說:

    “田光光,你嚼什麽舌頭呢?”我還看到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田光光打了個哈哈,隨便找了個話題,和宋萍萍聊開了,楊燁也莫可奈何,隻好時不時地插嘴,來證明自己其實也不是小肚雞腸的女人。我暗想,她能忍受田光光這樣的話,說明她對我還真是動起了春心!大有希望哪!

    我真想唱一首鳥歌!

    我伸著頭,看到周勇波慢吞吞地從外麵踱過來,知道時機來了。

    他的腳剛踏進辦公室,我腳下的一瓶沒蓋子的紅墨水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過去,在他必經之處恰到好處地停了下來。

    這周勇波有個習慣,可能因為經常寫詩導致頭重腳輕的緣故,就是走路時他總是抬頭看天,對於腳下很少注意。他因此曾經吃了不少的苦頭,可他是狗改不了吃屎,被毒蛇咬了無數次,還是要昂首挺胸,以顯示自己的詩寫得實在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別人在他的眼裏,影子都沒一個。他常常以朦朧派兼印象派詩人自居,老寫一些誰也看不懂的玩藝,在老師和學生麵前,要麽歇斯底裏地胡嚎要麽癲癇似地抽搐。舒曉峰說他是野獸派詩人的嫡傳弟子,除了叫人驚慌失措之外,還可能會讓人神經錯亂。可也就怪哉,這學校還有一部份老師和學生對他是頂禮膜拜,見麵不是恭敬地叫一聲詩人,就是睜大眼睛滿臉仰慕。那申校長被他耳濡目染、熏陶地也快要成為詩人了,曾經在我的麵前吟風弄月,“花朵/在我的臉上綻放/一往情深------”,這樣的詩句,沒有周詩人的指點,申校長就算想破腦袋,也是胡謅不出來的。楊燁呢?還差一點就被他的詩歌給俘虜了!

    周勇波一腳踏到墨水瓶,因為身體突然失去了平衡,仰天就向後倒下去。幸虧他見機得快,雙腳在一陣亂踢之後,居然沒有摔倒,踉蹌了幾步,站穩了身子。可那墨水卻流了一地,紅豔豔的,泛著妖冶的光芒。不難想象,他那雙油光閃亮的皮鞋,和那直直的褲腳綻開了無數朵妖豔的花。

    “哪一位雜種沒長眼睛,把我的墨水給蹂躪了?”

    我先發製人,口氣淩厲,而且還用了一個他經常用的妙詞。

    他蹬蹬幾步跑到我的跟前,氣得好看的鼻子都歪了,用手指著我:

    “你你你,老子廢了你!”

    他竟然說著我那晚說的話,口氣不但惡,而且毒,好像我是他殺父之仇敵奪妻之情敵。

    想不到溫文而雅的詩人也有氣急敗壞的時候!

    我不禁愣住了!

    心裏在猜測,這雜種可能是被昨晚我摟楊燁的事給弄得發了瘋,當我在計劃整治他的時候,他也在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整治我。

    無毒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我猛地撥開他的爪子,一拳擊向他的鼻梁!

    在我的拳頭把他打得鼻血長流的同時,我的鼻梁也如遭巨石的砸擊,劇痛之下,覺得自己的鼻子好像搬了家。

    我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咣的一聲,跳上桌子,就向他狠命撲去。

    楊燁、宋萍萍、田光光在驚唿聲中向我們奔來的時候,我已經把他壓在了身下。

    舒晚峰那狗日的還沒來!

    這種意外情況的發生,是我們在製定計劃的時候給忽略了的!真他媽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就在我盼著舒曉峰雪中送碳、“血中送藥”的時候,忽然走進了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好看的女人!

    “羅網老師,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她睜著漂亮的大眼睛,滿臉迷惑。

    是醫生施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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