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董鏢頭抓住賀三的胳膊,將他往後一帶,就在那一刻,他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炸起,隻覺得一股森寒透骨的殺意撲麵而來。


    “嘖。”葉舒不耐地坐起身,她順手撈起手邊的燭台,輕飄飄往外一擲。


    董鏢頭眼前一花,明亮的燭火如流星般在空中劃過。接著,他聽到一聲悶哼,破廟外的黑暗裏,滾出了一個身穿夜行衣的蒙麵男人。


    那男人的胸口插.著一支尖尖的燭台,鮮血狂湧,當即斃命。


    “快!護好鏢車!”董鏢頭如臨大敵。


    這次出來的鏢師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聞言迅速圍成一團,將鏢車護在正中間。董鏢頭伸出腳,挑開了那男人臉上的黑巾,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升日刀蒙鑫?!”


    蒙鑫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道高手,曾經孤身一人潛入王府,刺殺了當今的叔父,大宗師齊王。這批鏢到底是什麽?竟然連蒙鑫這樣的頂尖刺客都被引了過來。


    但更令董鏢頭吃驚的是蒙鑫的死,那支普普通通的燭台,竟然就這麽殺死了臭名昭著的升日刀。擲出燭台的人是誰一目了然——風雨中,那輛黑漆馬車中的燭火消失了。


    此時,不僅是董鏢頭,其他鏢師也都感覺到了黑暗中的殺氣。殺手不止蒙鑫一個,他們默然無聲,隻等時機一到,就撲上來將虎威鏢局的人一舉屠殺。


    “董哥……”賀三連大氣都不敢出,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他心頭發顫,“我們,我們怎麽辦?”


    連打頭陣的都是升日刀這樣的一流高手,黑暗裏的敵人,到底又是何等實力?


    “諸位無需驚慌。”輕柔的聲音從黑漆馬車中傳了出來,在嘩啦啦的雨聲中,這道聲音卻顯得尤為清晰,“時候也不早了,諸位早些歇息。”賀三聽到那位葉姑娘淡淡道,“天亮了,咱們再啟程。”


    轟隆一聲,破廟的那扇木門無風自動,就這麽在眾人眼前關上了。賀三嚐試著去推門,卻發現那扇朽爛不堪的門竟然紋絲不動。


    “鏢頭,怎麽辦?”事情徹底超出了眾人的認知,鏢師們都慌了起來。


    董鏢頭沉吟片刻,咬一咬牙:“就按葉姑娘的話做,睡覺!”


    這一夜注定讓鏢師們永生難忘,他們躺在破廟裏,雖然閉著眼睛,卻沒有一個人有睡意。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賀三如蒙大赦,第一個跳起來去推那扇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賀三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跨出了門檻。


    一切和前一晚沒有什麽不同,黑漆馬車依舊好端端地停在原地,黑衣青年坐在車轅上,朝賀三微一頷首,示意他通知鏢車隊出發。


    “顧,顧公子。”賀三知道他姓顧,“昨晚的殺手呢?”


    “死了。”顧浚淡淡道。


    “都死了?”


    顧浚斜睨了他一眼,似乎覺得賀三的問題很傻。


    “有,有多少個?”賀三吞了吞口水。


    顧浚想了想:“太多了,沒數過。”


    砰咚,賀三雙腿一軟,連忙扶住門框才穩住了身形。他總算明白了這趟危機重重的入京之旅為什麽會如此平靜,想必那些奪鏢的人早就已經被馬車裏的那兩人都暗中殺掉了吧。


    這兩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雖然嘴上說著葉姑娘是狐狸精,但賀三心底其實是不以為然的。看他們兩人超凡絕俗的武功,莫非是避世不出的高手?


    一時之間,鏢局眾人對葉舒和顧浚更為敬畏。


    之後的三天依舊很平靜,但鏢師們已然明白,這種平靜隻是表象,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成為了亡魂。


    等到終於將鏢車交給了杜銘府上的管家後,從董鏢頭到賀三,十幾個鏢師全都像虛脫般鬆了口氣。帶給他們畏懼感的不是暗中的敵人,而是那輛黑漆馬車。


    “董鏢頭,聽說杜將軍喜好招攬武功高強的門客?”葉舒問。


    董鏢頭忙答道:“正是,杜將軍愛才,而且很喜歡提攜後輩。”他忽然明白了過來,“莫非兩位進京……”是來投奔杜銘的?


    葉舒還沒答話,忽然被顧浚扯了扯袖子:“師父,你看。”


    她一迴頭,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容。葉舒咬牙切齒:“謝琰!”


    ☆、184|5.9|城


    正對著神武將軍府的那麵石牆上,貼著一張用黃紙寫就的通緝令。


    “江洋大盜謝森,惡貫滿盈,人人得而誅之,現以千兩白銀懸賞其項上人頭。若有其行蹤者,也可至六扇門通報,並領取酬金。”


    雖然那張通緝令上的畫像略有抽象,但葉舒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江洋大盜謝森,和謝琰那個蛇精病長得一模一樣。


    這個小世界裏有一個和謝琰的相貌完全相同的人,出現這種異事的幾率實在太低了,葉舒有理由相信,通緝令上的家夥就是謝琰。


    “謝家什麽時候和蘇家有了合作關係?”葉舒不由納悶道。


    進入時之密境的方法隻有蘇家人知道,謝琰出現在這裏,隻有通過蘇家才能辦到。蘇家和謝家,雖然同為一品世家,但一個是魔門巨擘,一個是道門典範,怎麽看都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


    “時之密境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就算蘇家暗地裏與謝家結盟,但將這個秘密與謝家分享的幾率恐怕不大。”顧浚道,“三師妹不是說過嗎,她前世的時候,蘇家是與狄家合作的。”


    蘇於霜前世時,進入時之密境的並不隻有蘇家人。昭康狄氏作為沂南蘇氏的姻親,兩大勢力間的關係十分親密。時之密境畢竟是靈寶所化,而且從未有人進去過。為了以防萬一,蘇家選擇與狄家合作,共同探索密境。


    “難道小霜重生之後,這件事已經發生了變故?”


    如果說這個變故是謝琰,葉舒不得不愈發小心。並不是她懼怕謝琰,謝琰是元嬰修士,論起實力來,葉舒輕而易舉就能殺了他。所以在扶餘洲偶遇後,謝琰也沒再像以前一樣叫囂著要殺葉舒。


    但謝琰其人,心機智謀實在出眾。尤其他還是個蛇精病,常人幾乎難以揣度他的心思。


    雖說瀟真派和出雲謝氏已經建立合作關係,但這個關係是基於共同對付九幽教而來的。在其他事情上,兩方一旦有利益衝突,謝琰會毫不猶豫地坑葉舒一把,而葉舒也不會有絲毫手軟。


    葉舒沉吟了片刻:“不能再等了,今晚我們就夜探皇陵。”


    她原本的計劃是想辦法混進神武將軍府,做好準備之後再去皇陵。這個世界的皇族可以說是特殊的武道世家,重要的皇族成員幾乎各個都是武道宗師。而作為皇族重地的皇陵,更是精兵把守、守衛森嚴。


    葉舒曾經聽過這麽一則傳言,說是皇陵內鎮壓著一樣至寶,關乎皇族氣運。所以,皇陵的種種陷阱機關,比皇宮大內還要多。


    不管這種說法是不是真的,在實力被壓製的現在,想潛入皇陵,葉舒都必須慎重。


    但畫著謝琰畫像的通緝令卻讓她產生了危機感,遲則生變,未免夜長夢多,還是早些動手吧。


    “那三師妹……”顧浚對葉舒的決定沒有意見,但蘇於霜現在還沒趕到京城,難道他們要分頭行動?


    “無妨,我們先找到時光碎片的入口,再做計較。”


    這時,去神武將軍府交接的董鏢頭也被將軍府的管家送了出來。他一見到葉舒,立刻不安地道:“葉姑娘,將軍府的管家告訴我,杜將軍眼下不在京城。”


    葉姑娘是來投奔杜將軍的,現在將軍不在,他們倆打算怎麽辦?


    “我知道了。”葉舒隨意地道,其實她早就已經聽到了董鏢頭和那管家的對話,別說一個將軍府,整座京城的一切聲響都可以被她納入耳中。


    修士的修為越高,其肉身力量就越強。葉舒是化身修士,哪怕不展開神識,隻靠她的耳力,就能將她的“視覺”延伸到城郊外的皇陵。


    她微微側了側耳朵,嘈雜如同潮水一般退去,隻餘下那座古樸肅穆的墳塋中發出的一切聲響。士兵的長戟磕在盔甲上的叮當聲,風穿過石廊的嗚嗚聲,機關裏的樞紐轉動的哢嚓聲……


    片刻功夫,葉舒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整張皇陵地圖。


    “師父,如何?”


    “守衛外鬆內緊,機關眾多。”葉舒又瞥了一眼石牆上的通緝令,“若是沒有意外,我們兩人可以應付。”


    雖說敖飛光也在,但他是妖族,被這個小世界壓製得更為厲害。進入時之密境之後,就一直懨懨的。葉舒隻好把他放在乾坤圖裏,才讓敖飛光沒有那麽難受。


    當下和董鏢頭告了辭,現在天色尚早,兩人一時也沒有去處,就在城內閑逛起來。


    今日恰巧是燈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已經有不少店鋪掛出了花燈。雖然還未點燃,但看起形製式樣,頗有許多精巧可愛之處。


    葉舒踏入仙途已逾十載,紅塵俗世,早已成為了一個遙遠的影子,隻有偶爾迴憶起穿越前的日子時,才能在腦海深處找迴些許模糊的印跡。


    她與顧浚悠然而行,身邊是大聲吆喝的小販,有拎著燈籠的孩童蹦蹦跳跳地從一旁跑過去,少女戴著帷帽,與青衫的男子並肩而立,兩人隔著一肩的距離,卻又似緊緊偎依……


    這般充滿煙火氣的畫麵,如同冬日圍爐邊的那一壺酒,甘冽芬芳、溫柔綿長。


    忽然,葉舒的手背一熱,一隻大手伸過來,與她十指相扣。她別過頭,顧浚的側臉依舊冷峻,隻是那抹唇邊的笑紋,卻讓他像一把收鞘的劍,鋒芒盡斂,隻餘溫存。


    葉舒忽然覺得,就這麽在這個小世界裏多待一會兒,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


    隨著太陽漸漸落山,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開始有人在葉舒身側擠來擠去,雖然她不怕被擠倒,但和人群隔得這麽近,葉舒著實有些不適。


    顧浚長臂一彎,摟住葉舒的肩膀,將她攏在胸前:“師父,那邊的人似乎少一些,我們過去吧。”


    他說話的時候,透過那片灼燙的胸膛,葉舒還能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雖然葉舒一向自詡無節操無下限,但這種被人從後麵圈住的親密姿勢,還是讓她的耳朵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葉舒覺得今天現在的顧浚有點怪。


    顧浚說的地方是一間茶樓,茶樓前搭了座不小的擂台。擂台共三麵,每一麵上都掛滿了花燈。葉舒凝目一看,那些花燈做工精致,材質不凡,顯然比街邊商販掛的花燈要昂貴許多。她甚至還看見了一盞白玉雕成的蓮花燈,想必價值不菲。


    因為這座擂台,早就有許多行人朝茶樓湧了過來。在三丈開外時卻被幾個大漢給阻住了,大漢甕聲甕氣地道:“如果不是來打擂的,三兩銀子,就能進茶樓歇腳。”


    葉舒恍然大悟,難怪這地方人不多,肯花三兩銀子進去歇腳的人畢竟是少數。至於這打擂,她也聽說過。這個小世界尚武成風,但凡是會兩手武功的,都喜歡切磋一二,就像修士之間交流鬥法一樣。


    今日這座擂台,乃是為燈節所設。打擂者看上了台上的哪個花燈,隻要能打贏守擂者,無論花燈價值幾何,都可以免費拿走。


    葉舒對台上的花燈沒興趣,也不欲出風頭。顧浚拿出董鏢頭給他的銀兩,兩人便徑直進了茶樓。茶樓裏的人還不多,兩人坐在臨窗的位置上,恰能將擂台看的一清二楚。


    天終於黑了下來,燭火漸次亮起,燈節中最熱鬧的時刻就此來臨。隨著一聲鑼響,打擂也開始了。


    雖然不能近前,但擂台周圍三丈遠的地方依然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茶樓裏更是喧鬧非常。不多時,就有一個彪形大漢越眾而出。他也不多說廢話,很快就和守擂的中年男子戰作一團。


    葉舒慢慢啜飲著杯中的清茶,雖然這場比鬥實在沒什麽看頭,但在這震耳欲聾的喧嚷聲中,她卻生出一股奇異的寧靜之感來。


    難怪修道之人總是要出山雲遊,曆凡俗之景,這對道心也是一種別樣的打磨。


    打擂的多數是衝著花燈而來的,但也有不少的一部分則是為了揚名。畢竟這裏是天子腳下,誰知道看熱鬧的人裏有沒有什麽達官貴人。若是被其賞識,就算隻是去做個門客,也有受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就在又一個打擂的大漢指明要那盞白玉蓮花燈後,台下忽然有人道:“這位兄台,我也想要那盞蓮花燈,不如你我比試一場,勝者得燈,如何?”


    說罷,就有一個年輕的劍客躍到台上。他一身白衣,看起來英俊不凡。說完這句話後,還衝著台下一個鵝黃裙衫的少女微笑道:“阿茵,你不是喜歡那盞燈嗎,我這就替你奪過來。”


    那少女頰上一紅,有些羞澀,又有些驕傲,嬌嗔著跺了跺腳:“就你會自作主張,快些把燈給我。”


    周圍的女子們原本還在豔羨這少女,此時一聽這句話,當下就有人皺起了眉頭。那白衣青年與大漢還未開始比鬥,少女言談間就已把蓮花燈視為囊中之物。雖說年輕人有些傲氣很正常,但也太目中無人了。


    大漢氣得麵皮紫漲,半路殺出個這麽不客氣的程咬金,不由讓他大為火光。他也懶怠與那鼻孔朝天的小子廢話,幹脆利落地就出了手。


    那青年既然有如此做派,自然也是有實力的。大漢雖然不甘,卻依舊落敗了。青年輕哼一聲,麵上傲氣盎然:“兄台,這盞燈可就歸我了。”


    “且慢!”這次卻是一個黃臉男子躍上了擂台,他嘿然笑道,“小兄弟,我也喜歡那盞蓮花燈,你和我比試一場?”


    他純粹隻是看這小子不順眼,有心想教訓教訓他。


    白衣青年自然也看出來了,他笑了笑:“那就來吧。”話音裏的驕傲與不屑顯而易見。


    葉舒本來覺得有些無趣了,一見有熱鬧看,立馬來了精神,她興致勃勃地道:“小浚,依你看,誰輸誰贏?”


    顧浚隨意地瞥了一眼台上兩人:“穿白衣的。”


    果不其然,那白衣青年又贏了。望著台下那些隱含嫉妒、羨慕、不忿的目光,他胸中的傲意不由愈發濃烈。而那名叫阿茵的少女正笑盈盈地看著他,青年頭腦一熱,大聲道:“還有哪位想要蓮花燈的,盡可以上台來,我辜容奉陪到底。”


    這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就有不少人看不慣他的做派,他主動挑釁,哪有不出手的道理?連茶樓老板都沒有料到,原本是爭奪花燈的擂台,竟然變成了辜容的個人表演。


    不會兒功夫,他竟連敗七人,技驚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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