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強勢崛起的瀟真派收束力量,隻專心經營離合山,再無其他大動作。九易洲總有更多更新的消息可供人議論,不管是當初看好瀟真派的,還是畏懼瀟真派的,口中也都不再出現那三個字。


    沉寂過後,就是無可避免地遺忘。或許還有幾人記得當初那個震驚修真界的門派,若是與同伴相談,換來的也是嗤之以鼻——“瀟真派?後勁不足,也能肖想那十四個位子?不過是癡人說夢。”


    此時,在瀟真派九峰之一的琅琊山上,正在上演一場慘無人道的悲劇。


    隻見一個白麵黑須的中年男子趴在地上,背上騎著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一麵咯咯咯地笑,一麵伸手去揪男子唇邊的兩撇小胡子,口中不住叫道:“駕!駕!大馬快跑!”


    “我的小祖宗啊,都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馬。”男子心疼地看著自己被揪掉的胡子,齜牙咧嘴地反駁。


    小女孩咬著手指想了想,堅定地道:“我說你是馬,你就是馬!馬兒快跑!”


    “你到底講不講道理。”男子欲哭無淚,“我堂堂元嬰大妖,威震北冥,為什麽會淪落到被人當馬騎的地步……”


    此人正是被葉舒忽悠成座下靈獸的大妖鯤蚩。


    原本鯤蚩在山上的日子還是很愜意的,他是水族,瀟真派道場內多是草木山石,葉舒大手一揮,就將隔壁瑤光派的地盤也占了過來。


    離合山內眾多門派唯她馬首是瞻,自然沒有二話。瑤光派原在一處大澤之中,葉舒就將大澤給了鯤蚩。不消幾日,鯤蚩在水底建造了一座華美的洞府,每日在水澤中巡遊來去,好不自在。


    且瀟真派財大氣粗,曹衍每出一趟門,就能撿到無數奇珍異寶。蘇於霜借著前世的記憶到處遊曆,每次迴山也都賺的盆滿缽滿。這裏麵就有許多東西便宜了鯤蚩。


    既不用擔心有不長眼的家夥來找麻煩,又有無數美食可供享受,離合山還是難得的洞天福地。


    鯤蚩隻在山上待了半個月,就將自己與葉舒的百年之約丟到了腦後。別說百年之後他沒有成就化神,就算真成了,他也絕不會離開瀟真派。


    你說身為大妖的尊嚴?畢竟給人家做靈獸不體麵。笑話,尊嚴是什麽,能吃嗎?


    可惜,好日子在葉舒閉關後戛然而止。


    掌門為了修煉閉了死關,山上一眾事務就交由大弟子顧浚和長老虞懷季管理。本來這對鯤蚩也沒什麽影響,但不幸的是,他忘了山上還有個混世小魔頭。


    小女孩見“馬兒”不僅沒跑,反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便哇哇大哭起來:“壞馬兒……壞馬兒……”


    鯤蚩慌了手腳,連忙將小女孩抱起來:“小祖宗,你可千萬別哭了,若是被顧小子知道,老鯤我又要吃掛落。”


    小女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頓時哭的更大聲。


    鯤蚩正在手忙角落,卻聽樹上傳來一聲輕笑。藍袍的少年分開紛繁的花葉,露出一張俊秀的麵龐,他唇邊掛著一抹戲謔的笑:“老鯤,你這麽哄小朱若,她可不會買賬。”


    朱若一見到這少年,立刻止住了哭聲,脆生生叫道:“爹爹!”


    曹衍年滿十八,當初還是個短胳膊短腿的團子正太,如今已長成了翩翩美少年。他十分沒有形象地伸了個懶腰,卻透著說不出的風.流寫意。


    “朱若,眼下是上早課的時間,你不在流雲堂聽道,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曹衍雖然眼帶笑意,朱若卻不敢肆意:“我去問過顧叔叔啦,他說我要是不願意聽道,那就不聽。”


    “又是大師兄。”不出預料地聽到了熟悉的迴答,曹衍朝朱若招了招手,“跟我迴去吧,別欺負老鯤。”


    鯤蚩感動得眼含淚花:“曹小子,還是你厚道。”他整了整淩亂的衣襟,“掌門到底什麽出關,再讓顧小子這麽放縱下去,老鯤我就得搭上一條命了。”


    說來也奇怪,顧浚素來是個冷麵端方之人,連曹衍和寧玉堂這樣的無法無天的性子都怕他,偏偏他對朱若十分縱容。


    要是朱若不想修煉,或者又欺負了鯤蚩,隻要跑到顧浚麵前撒個嬌,立刻就不了了之。鯤蚩隻能在背後默默咬被角,掌門,等你出關之後,一定要為我做主!


    朱若撅著小嘴,朝鯤蚩輕哼:“我要去告訴爺爺,你準備在奶奶麵前說他的壞話。”


    “不要叫爺爺,要叫顧叔叔。”曹衍不厭其煩地糾正。


    朱若把小身子一扭:“爹爹壞!”


    深得奶爸精髓的曹衍隻能苦笑一聲,帶著朱若去流雲堂。一路上遇見許多弟子,都恭恭敬敬地停下來朝他行禮。


    半年前瀟真派又招收了一批弟子,不過都是外門。山上還有眾多道童仆役,原本清清冷冷的九座山峰,總算也有了熱鬧的人氣。


    流雲堂內,坐在上首的是個十分俊美的青年。他隨意地倚在玉台上,翹著雙腳,嘴裏還叼著一根草莖。如此放浪形骸的模樣,堂內的弟子卻都屏息凝神,極為認真地聆聽著他漫不經心的聲音。


    沒辦法,這位代掌流雲堂的掌門真傳修為在全派最低,悟性卻是最高。聽他講道,就算是塊石頭也能有所收獲,眾弟子自然如饑似渴,恨不得把他供起來。


    曹衍在門外細細叮囑了朱若一番,才將她引到寧玉堂下首的蒲團上坐好。


    寧玉堂似笑非笑地衝曹衍挑了挑眉,曹衍沒好氣地神念傳音:“知道你的意思,那三百靈石我明天就給你。”


    寧玉堂把眼一眯:“好說,咱們畢竟是師兄弟,我這是良心折扣價,師兄可別嫌多。”


    曹衍差點沒被他氣得翻白眼,自己這個師弟的下限可謂是全派最低。他不過向寧玉堂請教了一個修煉過程中的疑難,寧玉堂就要收三百靈石。


    並且他還振振有詞:“當初師父隻吩咐我教導那三十個弟子,可不包括幾位師兄師姐。凡間有雲,親兄弟,明算賬,所以嘛……”


    曹衍嗬嗬:“那你怎麽不找大師兄收錢?”


    寧玉堂的迴答十分坦然:“那不是因為我怕他嘛,趨利避害,乃人之天性。”


    曹衍:“……我真想揍你一頓。”


    就這麽靠坑同門,寧玉堂已經發了一筆不小的財。並且他還有一項十分有效的生財之道,那就是和賀顯打馬吊。


    作為全門派馬吊技術最差的人,據不完全統計,丹房的賀長老已經輸給了寧玉堂近十萬巨資,傾家蕩產之際,差點把徒弟清風都給賣了。


    還是寧玉堂淡定拒絕:“謝謝,我不搞基。”


    賀顯提起寧玉堂就咬牙切齒:“那小子,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好看。”


    虞懷季十分無奈:“你可以不和他打的。”


    賀顯長歎一聲:“其他人雖然可以將就,但是技術沒有他好啊,如何與老夫爭鋒。”


    虞懷季:“……”真不知道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種話的……


    將逃學的朱若安頓好後,曹衍又去天璿山巡視了一圈。


    蘇於霜三個月前迴山,經過一番遊曆後,她決定清修,以此突破到金丹中期。傅曲舟早已築基,如今是築基八重。他們兩人在天璿山各據一處洞府,都在閉關。


    曹衍則是半個月前突破到金丹中期的,他與蘇於霜的修為進境一直不相上下,幾乎每次突破,兩人都是前後腳。


    他掰著手指頭想了想,如今幾個同門,除了寧玉堂情況特殊,是三個金丹一個築基。虞懷季已至金丹巔峰,賀顯和鯤蚩是積年的元嬰修士。青辰因為鳳凰的身份,雖然一直在金丹境界,但戰力不容小覷。


    其他弟子的修煉進境雖然不如他們,但也是按部就班、蒸蒸日上。等到師父出關,想必會很欣慰。


    眾人心中明白,葉舒閉關四年不出,乃是要衝擊元嬰境界。是以瀟真派才蟄伏許久,靜待葉舒破關。


    星辰洞天之中,葉舒睜開雙眼。


    她已在洞天中修煉了數百年之久,外間四載,對她來說,已是滄海桑田。


    她身周是無數混亂變幻的地火風水,天地間清濁二氣未分,隻有一片混沌。洞天內的星辰盡皆黯淡,仿佛被她渾身的乾坤真意影響,連這存在千萬年的空間也要俯首。


    元神之中,一顆通透圓融的紫丹正滴溜溜旋轉。由道基與法梁構築的紫府巍峨聳立,其間法力浩蕩縱橫,周身的靈竅也跟著跳動不止。


    葉舒心中明白,自己成嬰的時機就要到了。


    她雙眼中無悲無喜,忽然卷起一片混沌。如同千萬個世界生滅不休,周身清濁二氣突分。


    清氣上升,化為日月星辰,縹緲廣袤。


    濁氣下降,化為山川河流,厚重堅凝。


    她頂門之上忽而清光大做,一股無法抵擋的巨力爆發開來。轟隆隆一聲巨響,金丹竟從元神中一躍而出!


    裹挾著那股清光,金丹以銳不可擋之勢衝至極天之上,竟似要衝破九天,破碎虛空。


    葉舒清喝一聲:“給我破!”


    那金丹頓時轟然破裂,耀目的光芒四散開來,自光明中浮出一道元嬰金身。


    這元嬰與葉舒剛出生時的麵目一模一樣,她足踏祥雲,背後瑞彩萬千,靈光漫天。隻是一雙眸子混沌難辨,一忽兒為白,一忽兒為黑,充滿了純粹恐怖的力量。


    離合山上,突然湧起漫天雲氣,天光驟暗。正在和與賀顯下棋的虞懷季放下手中棋子:“是掌門。”


    他話音未落,隻見一道光華暴漲而出,頃刻間照亮了半邊天空。整座離合山如同被籠罩在光海之中,其勢烈烈,幾可與日月爭輝。


    葉舒灑然一笑,長身而起。她紫府中內氣鼓蕩,將元嬰收迴體內,離合山上的光海方才倏然散去。


    “百載歲月,終於教我踏上了問道之路。”


    成嬰之後,修士才能凝塑大道,真正開始探尋天道的奧妙。


    葉舒心中感概萬千,更有萬般豪情直衝胸臆。她心意一動,眨眼間就出現在了天璿山上。入目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直到她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


    那人劍眉星目,生的俊美無比,卻又冷峻鋒銳。他似乎在此地等待多時,見葉舒出現,微微一笑:“師父。”


    “小浚……”葉舒不由百感交集。


    她其實已有幾百年沒見過顧浚了,眼前的顧浚褪去青澀,成了成熟又穩重的青年男子。


    葉舒心中忽然升出一股異樣的感覺,她搖了搖頭,將這股感覺按迴心底:“你長大啦。”


    “嗯。“顧浚低聲答道,他雙瞳中湧動著難以明了的情緒——師父,我已長大成人,不再是孩子了。


    葉舒頗為欣慰地點點頭:“娶媳婦了嗎?”


    顧浚:“……”


    ☆、112|4.28文|學城


    葉舒端坐在玉台上,仔細地打量著眼前一字排開的徒弟們。


    已經見過麵的顧浚自不必說,曹衍長高了,身量挺拔、容顏俊秀。寧玉堂依舊是四年前那般模樣,眉目間少了幾分跳脫,多了些許沉靜。


    蘇於霜和傅曲舟並非閉死關,聽說師父破關後,立刻趕來拜見葉舒。


    兩人已長成了花朵般的美麗少女,蘇於霜清冷如蓮,傅曲舟鮮妍若李。姐妹倆站在一起,便如一幅動人心魄的畫卷,又好似九天之上踏雲的仙女。


    葉舒慨然長歎:“可惜啊可惜,好白菜終究要被豬拱。”又滿懷欣慰地望著顧曹寧三人,“不過,咱們家的豬也學會拱白菜了。”


    曹衍滿頭黑線:“師父,有你這麽損人的嗎?”


    葉舒白了他一眼:“聽說你成日裏招蜂引蝶,很是惹了些風.流債。”


    很早之前葉舒就發現了,自己這二徒兒不僅氣運逆天,女人緣也很逆天。要不是曹衍從小被她帶在身邊,耳濡目染,說不定就走上了嗶點種.馬男主的不歸路。


    曹衍大唿冤枉:“師父,你素日裏的教導我不敢或忘。我輩修道中人,可談情,但不可濫.情。別說是出去招蜂引蝶,山上的一眾女師侄,我也從未招惹。”


    曹衍倒是沒有撒謊,可惜他的女人緣太好,就算不去主動招惹,也有大把妹紙表白心跡,要與他共結連理。


    傅曲舟出言為師兄解圍:“師父,二師兄其實也深受其苦,最近一段時間為了避風頭,連門都沒法出。”


    原來之前曹衍受穆羲和邀請,去純陽真觀做客。純陽真觀的地盤與魔門恰是挨著的,曹衍在外晃悠的時候,不知怎麽就被一個魔門女修看上了,展開了一場瘋狂熱烈的追求。


    曹衍雖說受女人歡迎,但至今為止連妹紙的小手都沒牽過,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當即收拾包袱逃迴了瀟真派。那女修放言非曹衍不娶,若不是因為瀟真派遠在道門腹地,恐怕就要一路追過來了。


    “不對。”葉舒皺了皺眉,“她追求小衍,不應該是非君不嫁嗎,為什麽是非小衍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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