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氏的一樓大廳很寬場,對著正門的是鋪著黃色地毯的樓梯,整個華氏內部的格調都是這種高貴的黃色,還有紅色,壁燈也散發著揉和的略帶淡黃色光。二十四樓明月夜,玉人錦處各吹簫。進正門左轉,走過三把供客人休息的檀木長椅,就是林夕要工作的地點-------收銀台。

    林夕對著門童笑笑,扭著剛剛遮體的小裙子,草熏風暖搖征轡,羅裙飄動一片春。迎麵,林夕碰上了一道銳利的目光,這道目光,微冷,高傲,掃在林欣的臉上,腿上,讓林夕有點不知所措,這種眼神裏的高傲,讓林夕腦子裏閃現一個人,一個在林夕心底待得很久的人,一個讓林夕一想就心疼的人。

    “請問這的大堂付理在哪”林夕低低的問,擁有這道目光的男人冷冷的迴答“請問有事嗎,我就是”林夕看看眼前這個年齡和她相仿的男人,有點不相信的說

    “我是人事張部長招的收銀員,他讓我來找這的副理報道的”,

    “去收銀台吧”,毫無人情味的命令,林夕轉身時撇撇嘴,心裏想,不就是個副經理嗎,狐狸走在老虎的前麵,狐假虎威,有什麽拽的!你我都是天涯淪落打工人,相逢何必嚴相逼,本是同根,相煎何急!她對這個經理頂頭上司又畏懼又不滿,她想以後得對他敬而遠之,保持距離,保持距離。

    和林夕同班的一個叫小雪,才十九歲,是從寒冷的吉林來到這個海濱城市的,家裏困苦,父親常年在外打工,母親久病臥床,家裏還一個尚未成熟的上高中的弟弟,她說她喜歡海,所以就來到了海陵,為了看看夢中的海,她對林夕說海能讓她心裏寧靜,舒暢,忘掉現實的冷酷和煩惱,麵朝大海春暖花開。魚龍潛越水成文,昨日閑潭夢落花,海上明月瀉千裏,潮起潮落送水流。

    林夕不禁對這女孩暗生敬佩之意,小雪性格開朗,平時愛說愛笑,工作上的很多東西,打報表,刷銀行卡,識別假鈔,還有這個華氏內部的關係,那個人好那個不能惹,哪個女人和老板有染等等都是小雪教給林夕的。有時小雪還做假抓鬮騙門童和副理的冰激淩吃,和小雪在一起的日子,林夕也覺得自己好像也年輕了不少,身體裏的血液像小溪在山間綠水間流蕩,每天都叮叮當當的演奏不同的樂曲;另一個大家都叫她靜姐,靜姐人如其名,每天安靜的沒有一句話。靜姐已經交了辭呈,新人步入正軌的時候她便可以走了。靜姐29歲了,從見到靜姐到靜姐離開,林夕也沒有看過靜姐笑過,所以除了工作的事情,林夕也不敢輕易找靜姐說話,聽說靜姐的老公在外地,家也在異鄉,孩子得了一種很難治的病,靜姐辭職就為迴家照顧孩子的。看來一個人的表情是反映心情的,心情是反映事情的。但林夕和小雪相處就不一樣了,工作空閑的時候,林夕和小雪就會天南地北的閑砍,華氏有很多人都說林夕和小雪像一對姐妹,性相近貌相似長相伴不相離。

    林夕收銀台的工作就是對從樓上傳下來的客人的消費單子,核對電腦上客人的賬戶消費,以免有消費但電腦上樓上沒有顯示造成跑單現象,核對準確無誤後,客人結賬時打消費單收款。

    一天,林夕接到了從三樓客房部下來的單子,在消費名稱一欄,草草的隻寫了兩個字“紅方”,單價竟然是300元,後麵還有一個人名,曉麗,林夕心裏很迷惑,什麽消費這麽高呢,林夕至打上班起,從樓上下來的也不過就是酒水單子,林夕也知道耳聞過客房部有一個公主房和王子房,一個晚上一千塊,林夕的大腦裏還勾畫不出,一宵值千金的房子,到底有多奢華,聽說兩套是海景房,臨窗就可以望到不遠處的深藍的海,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海天一色無纖塵。景色非常美。

    不過這個單子並不是從傳說中的公主王子房開出來的,房間號是308,是一間普通房,林夕手拿著單子,刷新了一下電腦,果然308號的客人已經在消費欄裏有了這紅方的300元消費,林夕還在狐疑呢,叮鈴鈴,內線電話響了。

    “喂,你好,一樓收銀台”林夕接起電話,。

    “我是客房高理,副理在嗎?”林夕看看空蕩蕩的大堂。

    “不在,他出去了”,

    “不在就轉告他一聲‘三樓有做活的’”啪,電話那頭清脆的掛斷,小雪正好此時去洗手間了,那個電話裏找的‘副理’就是那個林夕有點畏懼的劉明漢(劉明漢的工作其實就是監視收銀員的工作,以防收銀員徇私枉法,見利思牽,在賬目上做手腳)林夕手還握著電話,劉明漢剛巧從外麵進來,外麵的陽光正足,劉明漢身上映著陽光的味道,但是林夕總覺得他有他的心思,而且叫人難以斷定,他的一雙眼睛是不是在看著你,雖然他那一雙深邃遐想眼睛的直對你臉上望著。

    “誰的電話,有事?”劉明漢問

    “三樓高經理的,他說樓上有‘做活’的, 讓我轉告你,讓你小心”

    “嗯,知道了”林夕遲疑了一會,心中想問“做活”到底是做什麽,這麽神秘,紅方是什麽消費,還不敢問出口,因為上班不到半個月,林夕就領教了這個同齡的頂頭上司的厲害,每次夜晚一過十二點,林夕和小雪都眼皮千金重頭頂萬兩金,頭垂眼低困得不行,尤其小雪就會趴在收銀台裏麵的桌子上迷迷糊糊,外麵的工事家事國事事不關幾,裏麵的鼾聲牙聲夢話聲聲聲不息,任林夕怎麽催叫都不能讓小雪的腦袋離開桌子,林夕也想睡,反正一兩點鍾來的走的客人很少的,可是每當林夕剛剛眯上眼睛,劉明漢就總是及時出現,要麽用筆敲一下收銀台的大理石桌子,要麽幹脆探身彈一個脆響響的腦嘣在林夕的頭上,寒聲一夜傳刁鬥,睡意全無怒氣生,林夕心裏滿滿的怨氣,卻沒理由發作,因為劉明漢的理由冠冕堂皇:夜裏店裏有規定不準兩個收銀員都睡,隻有過了淩晨2點才可以輪班睡,如發現有違規現象,罰款200。

    林夕沒事的時候總是對劉明漢的背影怒目而視,心理不停的詛咒這個拿著雞毛當利劍的家夥,忽而碰見他躲閃不及的目光時,林夕都好像做了虧心事似的趕緊低下頭,今天這事林夕想這應該算是業務工作的範圍吧,自己又真的是不懂,還是早點問明白吧,人家都不恥下問呢,我這叫上問,就更不算‘恥’了。

    “‘做活’是做的什麽活呀,還有,副理,紅方是什麽消費?”林夕很虐成的看著劉明漢,期待有個滿意的答案,劉明漢嚴肅的臉上忽然閃過一抹詭異的笑,冷毅的嘴角紋絲牽動了一下,那種投向林夕的眼光好像有了色彩,

    “章台柳,章台柳,美人帳下嫣歌舞,芙蓉帳暖度春宵。這個問題你不該對我這個成熟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男人詢問,要是換個地方,我會以為---------你在誘惑我,唉!閨中小婦不識春呦!”小雪剛巧迴來了,看著林夕一臉尷尬的樣子,

    “怎麽了,林夕,我不在錯過了什麽好戲嗎”劉明漢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飄然去門口的長椅坐著去了,坐下時還翹起了二郎腿,儼然一副勝利的表情和姿態。

    林夕拉小雪的衣角,我剛才問劉明漢啥是“紅方”來著,他說我在誘惑他,小雪看著林夕一臉委屈的樣,強忍笑意趴在林夕的耳邊低聲說“紅方就是小姐對男人做的那個特殊服務”林夕一聽騰地窘的臉都紅了。

    以後,林夕與劉明漢相逢總是避目,她總覺得劉明漢的眼底,總有一種隱隱的挑釁的笑意,總讓林夕想起他說出口的“誘惑”,讓林夕莫名的隻想避開。

    林夕上班也快半個月了,對華氏的基本業務也都熟悉了。有一天上午來了兩個客人,來的時候由二樓的餐飲部經理直接接上去了,不一會二樓的酒水單子就不停地傳下來,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消費了九百多元,可是結賬的時候卻出了問題,有一個人先下來了,說是樓上的朋友結賬,林夕,小雪,劉明漢也都看到了他們來的是兩個人,而且好像和二樓的李經理關係不一般,稱兄道弟的甚是親密,幾個人也就很放心,那個客人就很自然的從三個人麵前大搖大擺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可是都快晚上了,也沒見那個同來的人下來結賬,三個人都有點覺得不對勁,劉明漢去二樓找人,結果二樓李經理說那兩個客人早就走了,劉明漢覺得事態嚴重,報告了財會部主管------李楠,很快那筆沒人負擔的1980元的一頓飯錢很容易搞清楚了,那兩個都消失的人一個是拉皮條的,這種人找人吃飯專點貴的,然後找機會悄悄溜掉,逼著對方結賬,然後在這高的消費裏麵抽提層,這點李經理都已經早有默契的。可是這次這個被騙的客人比他們還要狡猾,還沒等那個拉皮的溜呢,他先脫身了,估計這位也是老江湖了,那個拉皮條的也在二樓的員工通道走了,幾乎他們兩個是同時走的。人全走了,結果這事情的性質就被定為“跑單”,跑單的責任就得收銀員擔,就意味林夕和小雪要賠償這1980元,林夕一聽天旋地轉心都慌了,她到哪裏去找這1980塊錢啊,工資一分沒掙呢,即使和小雪共同賠,也要1000多塊,對林夕來說,也是天文數字了。小雪很氣憤,和劉明漢一起跟二樓的李經理和李楠他們理論,不能把責任都推到收銀台的,二樓也有責任,結果一番爭論,二樓李經理讓步了,肯出1000元賠金,另外的980,一樓收銀台出。可是晚上小雪跟林夕埋怨,這錢應該劉明漢拿,因為他是副理,他沒有盡職。可林夕卻不這麽認為,那個客人是在我們三個人的眼皮下光明正大的走出去的,要是追究責任,林夕他們三個都有責任,要是賠錢,應該三個平分。其實林夕知道小雪也不是那麽刻薄的人,小雪是沒有錢,她每月都要把工資的寄迴家去的,她住宿舍吃食堂平時也舍不得不花錢,人逼到一定程度,隻能昧著良心說話。劉明漢對小雪說。

    “小雪,你別再說了,你們倆都是我管,這錢我出,你兩好好工作吧,別再出錯了。”說話的時候劉明漢的表情依然沒有多大的浮動,柔和的壁燈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林夕卻覺得劉明漢的幾句話,說的錚錚落地,落地有聲,聲聲入耳,蕩氣迴腸。在林夕的師大中文係,在這個華氏夜總會,在這個琉璃靈魂變形的社會,林夕看到的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唯利是圖的,跟女人斤斤計較的,今天坐公車,上車時後麵還有個男人使勁擠到了林夕的前麵,這樣的劉明漢,還真像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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