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老子還教你練瑜伽,蹬空中自行車!


    太後又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說得累了,便去一邊椅子上坐著,由著錦如跟她軟磨硬泡。


    邵萱萱以前沒少看宮鬥劇,沒吃過豬肉也見識過“容嬤嬤小黑屋”,什麽銀針紮指甲啊,滾燙的熱油燙喉嚨啊,縫衣針縫嘴巴啊……


    真掄到自己身上,她才知道其實壓根不需要這麽麻煩——錦如也不過打了她幾巴掌,就這麽把人綁著,時不時收緊一下繩子,潑點涼水,就夠她受的了。


    胳膊疼得要抽筋,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到後來連話都聽不清楚了。


    但要完全失去知覺是不可能的,錦如一直守著她,明晃晃的蠟燭都搬到了她腳邊,手指掐、手掌打、簪子戳,總有辦法把她從一片混沌中拉迴來。


    懵懂中,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這樣都堅持到底有什麽意義。小變態本來就是假的,被揭穿了也不過是過死,而自己現在是生不如死。


    說什麽能保護自己,說什麽自己登上帝位就可以讓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全是騙人的。


    這場不見風雨的“台風”來得這樣的突然,“雨水”打在身上刀掛一樣地疼,狂風縈繞耳畔全是聽不懂的詛咒。


    要是可以睡過去的話,不知是不是就能擺脫這樣的噩夢了。


    屋子裏的蠟燭滅了又亮,火盆裏的白煙始終不斷絕,太後和錦如的影子也一時出現,一時消失……


    在足足餓了三天之後,邵萱萱終於沒出息地徹底暈了過去。


    這一迴,連刀子紮進胳膊裏也沒辦法將她從下著連綿不斷陰雨的夢境的裏拉迴來了。


    帶著鐵鎖的木門被從外麵整劈開時,她也還是那樣用奇怪地姿勢睡著。


    錦如尖叫一聲,一下子跳到了太後身前:“你們是什麽人!居然敢闖詔獄大牢,好大的膽子!”


    邵萱萱正夢著在一大株芭蕉樹下躲雨,隱約聽到有人喊“趙預”,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早跟他分手了,一不是初戀二沒滾過床單,怎麽還陰魂不散。


    衝進大牢裏的人全部玄衣黑褲,也不答話,徑直地衝過來,見人便砍。


    錦如肩膀先中了一刀,迴身去看太後,卻見她眼睛發直地盯著門口站著地一個黑衣人。


    那人高高瘦瘦,麵上蒙著黑布,眼睛卻同太後有幾分相像。


    “你當真,當真……”太後捂住嘴巴,才往後退了一步,雪白的布帛已經纏到了她脖子上。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日積月累,哪怕是石頭也能夠滴穿。


    脖子上到布帛越收越緊,逼得她的身體繃成了弓弦。


    意識開始渙散時,她突然就想起自己生產在即時,也是這樣的痛苦。天不在是原來的天,地也不再是原來的地,無止休的疼痛折磨著自己,隻有錦如和母親的安慰一直在耳邊迴蕩。


    是個兒子!是個兒子!


    那個孩子是那樣的俊秀,那樣的聰明,才三歲就知道背著她踢打內侍,將打碎的花瓶賴到宮人身上。


    她看著他從粉嫩一團的無害嬰兒長成岐嶷孩童,再逐漸拔節長高,有了少年人的模樣,龍章鳳姿、長蹈自然。


    這才是她的兒子,能夠龍飛九五,正位天子的兒子!


    不遠處的錦如已經不動了,那些蒙麵人手腳麻利地將屍體裝入袋中,清洗地上的血跡。


    站在門口的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卻連看都不曾再看她一眼,徑直接過已經被解下來的聶襄寧,抬腿就往外走。


    太後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的哀歎,至斷氣都始終大睜著眼睛。


    世事難料,她心思陰毒,卻不料遇到了更加狠心的人來折磨自己。


    成王敗寇,大抵如此。


    ☆、第一百二十二迴白晝


    第一百二十二迴白晝


    “醒了”


    邵萱萱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手指挪開,露出秦晅的臉。


    她“啊”了一聲,立刻就要爬起來,這一起身,腦袋、胳膊、腰、腿無處不痛,齜著牙又躺了迴去。


    秦晅抬手在她額頭上試探了一下,嘀咕道:“燒也退了,頭還暈嗎?”


    邵萱萱下意識就搖頭,一搖頭臉頰就開始疼,表情都曲扭了。


    秦晅無奈地按住她腦袋,思忖片刻,幹脆脫鞋上塌,將她整個抱進懷裏。


    這樣溫柔而反常的秦晅,真叫她有種還在夢中的錯覺。


    “那個啊……”邵萱萱半張臉都埋在衣服和被褥之間,說話跟帶了奶音似的含含糊糊的,“我不是還在做夢吧?”


    秦晅沒吭聲,她便自言自語似的接了下去:“就算真是做夢,也別告訴我……這地方真是待不下去了,這樣死在夢裏也挺好的,沒準醒過來就又迴到家裏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陣,疲憊感上來,又睡了過去。


    秦晅聽著她平緩的唿吸,輕輕地歎了口氣,手指□□她頭發裏,一點一點摩挲到頸項處,感受著她脈搏有力的跳動。


    他忍不住湊過頭去,親了一下,又一下。


    嘴唇不小心蹭到邵萱萱臉頰上的傷口,她瞬間如被火灼到的海星一樣蜷縮起來,眯著眼睛嘟囔:“別打了,好疼啊……”


    秦晅聽得心裏發酸,隻用力箍緊了她明顯消瘦下去不少的纖腰。


    邵萱萱迴摟住他脖子,哼哼唧唧地抱怨蠟燭光“刺眼睛”。秦晅隨手解了腰上的玉帶,往帳幔外一扔,便把燭焰摔滅了。


    屋子裏漆黑一片,好半晌才漸漸能看清一點兒人的輪廓。


    兩人相擁著睡了過去,一直到窗戶紙也開始透出白色,才被饑餓感給逼醒。


    張舜一直在外頭守著,聽到動靜迅速就把早膳給送進來了。秦晅沒什麽胃口,隻吃了小半個玫瑰酥就放下了。


    邵萱萱擁著被子捧著碗喝粥,另一手還抓著塊棗泥山藥糕不放。秦晅刻薄的話到了嘴邊,又強咽了下去,瞅著她一鼓一鼓的腮幫子發呆。


    眼看著她要盛第四碗粥了,他才終於伸手攔住:“不能再吃了,先緩一緩。”


    邵萱萱打了個嗝,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撐得小肚子都鼓了起來——但還是覺得餓,那股饑餓感夾雜著恐懼,從骨頭縫裏滲出來,又陰又冷,怎麽都填不滿。


    秦晅瞧著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幹脆把整個放點心的小矮桌都挪遠了一米多。


    邵萱萱眼疾手快地抓了塊玫瑰酥在手裏,見他要來搶,趕緊轉移話題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呀,我都以為自己這迴肯定死定了!你不知道你那便宜媽有多狠心,虧我之前還對她那麽好呢,簡直狼心狗肺!”


    秦晅果然停手了:“你身上有空花陽焰的毒,空花藤蟲能循著味兒找著你。”


    邵萱萱恍然,握著那塊玫瑰酥想了小會兒,又問:“你救我出來,太後沒跟你拚命啊?她都跟我撕破臉了,到時候破罐子破摔,找什麽大臣、太皇太後哭訴,把你揭穿了……”


    “這些你都不必擔心,”秦晅打斷她,“我都安排好了。”


    “可是——”


    “我倒是想問問你,”秦晅頓了頓,抬眼凝視著她,“那天夜裏,你怎麽不進來?”


    邵萱萱啞然,手指磨蹭著玫瑰酥張開的小口子,臉慢慢地漲紅了起來。


    果然還是躲不掉的!


    一個21世紀長大的成年人,居然因為被暗戀而臉紅,真是把老臉都丟盡了!


    玫瑰酥被她捏得直掉渣,碎屑落了一床,紅紅黃黃煞是好看。


    秦晅的視線也跟著她的動作轉移到了床褥上,聲音極輕道:“我這幾日一直在想,你若是喜歡我,幹嘛不肯進來見我;若是不喜歡我,又何必專程送東西來?”


    邵萱萱手指一緊,手心的玫瑰酥餡料也給徹底捏成了齏粉。


    “張舜說你這是害羞,”秦晅自嘲地笑了下,繼續道,“可方硯活著時,我瞧你恨不得時時刻刻與他黏在一起。怎麽換了我,就知道害羞了?”


    邵萱萱:“……”你能跟方硯比嗎?!方硯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好嗎?!我想跟他黏一起是因為我喜歡他!


    你算個p啊!


    我那天晚上去找你,特麽是打算去看你笑話的好麽!臨時……臨時起了憐憫心,才決定給你個麵子,哪裏曉得就中了暗算了……


    她心裏吐槽得厲害,臉上的熱度卻怎麽也褪不下去。她所以為的憐憫裏似乎還摻雜了不少說不清道不明的成分,又得意又羞恥,如芒刺在背,跼蹐難安。


    .


    邵萱萱這次的傷其實都隻是皮外傷,還沒以前在秦晅手上吃的苦頭厲害——若說影響大,主要是地牢裏那股陰森可怖的氛圍,還有太後歇斯底裏的那個勁頭。


    怕死的遇上了不要命的,無論如何精神上都是要受點衝擊的。


    躺了三天之後起來,邵萱萱覺得自己又元氣滿滿了。


    張舜等人如今對她的稱唿又改了,有人時候喚一聲“聶夫人”,私底下則恭恭敬敬地喊:“娘娘。”


    不用說,敢這麽吩咐的,也隻有秦晅了。


    她是在能下床走動幾天後才知道太後薨了的,直如雷電轟鳴,一路小跑到秦晅的書房,聲音都是發顫的:“你、你把……”她四下張望了一番,一把關上門,“你把她殺了?是你殺的?!”


    秦晅淡然地看著她,既不點頭也不否認。


    邵萱萱深吸了一口氣,滿懷滿腔的話都堵在喉嚨裏,爭先恐怕要往外跑:


    她是你這具身體血緣上的親娘啊!


    你不能霸占她兒子的身體,還弑母啊!


    你這樣對待這身體的母親,老天爺……


    指責的理由千千萬萬,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太後明明白白說了要幫自己的兒子搶身體,麵前的這個人要是不去搶,不去爭,注定就要失去對這具身體的控製權。


    且不論已經死去的原主人是不是能迴來,是不是允許這樣的“廢物利用”。


    這樣的後果,她邵萱萱能承受嗎?


    她一個菟絲花一樣靠著他活到現在的廢柴,敢承受這樣的結果嗎?


    連她自己,都重生在別人的死亡之上——生存才是最要緊的,命都沒了,還講什麽道德?!


    不是自己的不能要,最先該做的就是自殺了。


    她重重的唿吸,眼淚不知什麽時候流了出來,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她已經變了,她已經變得這樣的……這樣的……


    秦晅以為她還想不開,煩躁地來迴踱了兩步,上前輕摟住她:“你哭什麽,這是我的事情,便是真有什麽天理循環,那該應驗到我身上。”


    邵萱萱頹然地聽著,覺得自己心裏一直驕傲著的光明美好似乎正在逐漸消失,陰霾與他的氣息一起越挨越近。


    這是不道德的,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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