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萱萱緊張地瞄了瞄驢子,正猶豫著要不要隔天再來,城門口的守衛已經出聲唿喝了:“那邊那個!說你呢,幹什麽的!”


    邵萱萱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小人……”邵萱萱見他沒生出懷疑的神色,才繼續壓低嗓子瞎扯,“小人娘子病了,送她迴娘家去瞧瞧。”


    “喲,婆娘病了,你不送城裏醫院去,倒往她家裏拖,是要休妻呀?”


    這守衛廢話多得要命,唧唧歪歪半天,又掀簾子來看,嘀咕:“長得倒是不錯,可惜了。”說罷,才終於放手讓她過去。


    邵萱萱拉著驢子,腳就跟踩棉花上似的,輕飄飄,軟綿綿。


    出了皇宮,出了王府,出了京城——


    她激動地想唱支歌來慶祝!


    她不曾留意到的是,就在她走後不久,那守衛身邊便轉出了衛延。


    “沒瞧錯吧?”


    “雖然穿著女子衣衫,但確實應當是位男子,”守衛頓了頓,輕聲道,“殿下也真是仁厚,像這等奸(和諧)夫淫(和諧)婦,合當當場杖斃,何必放他們出城呢?”


    衛延幹咳,這位“奸(和諧)夫”地位太高,說出來怕嚇尿你啊。就連他們殿下,都不敢在城裏動手除去呢。


    他拍拍守衛肩膀,含糊道:“那女子是殿下心中所愛,自然……”他沒繼續往下說,守衛一副了然深色。


    齊王殿下的風致和多情,全皇城人民都是有所耳聞的。


    不遠處大道上匆匆而來的車駕,赫然是宮中製式。


    衛延心裏一驚,和守衛道了別,牽著馬急忙出了城。再迴首,那輛馬車已經到了城門口,車上下來的一個弓著腰的內侍,赫然就是儲宮中新近提拔的小太監張舜。


    衛延翻身上馬,沿著驢車遠去的方向追去。


    .


    邵萱萱牽著驢子走得口幹舌燥,也沒找到個歇腳的地方。


    那頭驢子狡猾之極,她在前麵牽著,它也就慢吞吞跟著;她一跳上車,驢子大爺瞬間就原地吃草、打噴嚏,總之就是不動窩了。


    這麽走走停停,終於看到村落時,太陽都快落山了。


    秦晅仍舊昏迷不醒,邵萱萱這時有點明白過來了——他暈這麽久,恐怕並不僅僅是因為腿上,那些迷藥她也是不要錢一樣往她身上扔的。


    皇宮裏的藥,效果還真是好啊。


    邵萱萱不敢貿貿然進村,拿了碎銀子找人引薦,先去見了村長。


    村長看起來三十多歲,肥頭大耳的,聽說邵萱萱要借宿,還想找個大夫,十分不自謙地表示:借宿可以啊,住我家,不過要給錢的!


    治病也可以啊,我就是華佗再世,我給你治,當然也是要錢的!


    淳樸的村民你們要不要阻攔一下你們村長,這種反麵角色的台詞說多了,很容易變成反派的好伐——


    邵萱萱當然不敢這麽說,苦兮兮地賣了半天窮,村長終於鬆口了:“我瞧你也是個老實人,婆娘又病著,不如這樣,我給你們弄個屋子準備草藥,你就把套車的驢子抵給我,怎麽樣?”


    邵萱萱遲疑了,這驢子她還真不想要的,可是沒了驢子,車怎麽動?


    她還想靠它拉著小變態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藏起來,嚴刑拷打逼他說出解藥的製作方法呢。


    村長給她出主意,把套車的東西也拆了,就她自己拉著走。


    臥槽臥槽!


    邵萱萱瞪眼看著他,你當我傻子呢!


    敢情你是讓我把驢子給你,然後自己當驢子啊!


    邵萱萱堅定地拒絕了他的提議,村長於是又領著她四下觀看——村長大大家也是真窮,家裏除了人之外,唯一的動物就是一隻鵝了。


    總不能把鵝套起來拉車。


    邵萱萱跟村長僵持著,村長摸著鵝屁股訴苦:“邵家兄弟,你不要舍不得驢子,等你媳婦的傷都治好了,還怕賺不迴頭驢子?”


    邵萱萱咬牙,“不成,驢子可以給你,你得給我弄個拉車的東西。”


    村長搓手,最後妥協地把他十四歲的女兒拉了過來:“你把驢子和車都給我,我讓女兒送你去碼頭,送你們一艘船!”


    邵萱萱被他的口氣驚到,一艘船啊!


    這個交換聽起來很不錯。


    買賣談妥了,村長就要給秦晅治病了。邵萱萱怕他認出這是男人,小心翼翼地拿杯子將他頭臉都蓋住,隻留了那截受傷的大腿在外麵。


    村長一看到傷口,登時就反悔了:“邵兄弟,你怕是得罪了什麽不該得罪的人吧?”就算他不認得箭矢上的標記,光這傷口,就夠叫人深究的了。


    邵萱萱噎了一下,胡謅道:“不是……他們射傷我媳婦就是因為她美貌如花,卻又性情剛烈,不肯跟他們一起鬼混,這才……”


    村長動搖了,眨巴眼睛看了她半天,才動手取箭矢。


    刀子紮入肉中的瞬間,秦晅掙紮了一下,邵萱萱趕緊往後退了好幾步。


    秦晅卻又安靜下來,邵萱萱等了半晌,才又慢吞吞蹭迴到床邊。


    箭頭已經被挖出一顆了,村長一邊挖另一顆一邊嘀咕:“小娘子若是疼,盡管喊出來。”邵萱萱連掀開被子看看秦晅臉色的勇氣都沒有。


    秦晅的手因為剛才的掙紮露到了外麵,蒼白的骨節微微蜷曲著,似乎連握緊的力氣都失去了。


    另一顆箭頭也被剜出,村長擦擦汗,又弄點草藥,黑乎乎搗成一團,糊在秦晅腿上。


    “好了,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讓琴兒送你們走。”


    邵萱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她後來都沒敢繼續給他下藥了,不知他……現在還有沒有力氣。


    “殿下,”邵萱萱狗腿地改迴了稱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您現在好些了嗎?”


    沒有迴應,連手指頭也沒有動彈。


    邵萱萱“咳咳”兩聲,握緊了手裏的匕首,上前一步,“殿下,我幫你把被子蓋好哦。”


    早知道他會這時候醒,就應該別給他鬆綁,結結實實捆牢。


    秦晅自然是沒有迴應的,邵萱萱深吸了口氣,大著膽子走到床前,先給他把下半身蓋好,然後才把腦袋上的被子揭開。


    秦晅滿頭都是汗,嘴唇發白,臉色發青,淩亂的發絲配著臉上殘存的胭脂,還真有點病態的美麗。


    隻眼神刀刃一樣鋒利,狠狠地盯住邵萱萱。


    邵萱萱被看得得喉頭發緊,幾欲逃跑。然後就聽假貴族少年用沙啞的聲音問:“你給我穿了什麽,臉上擦了什麽?”


    ☆、第三十九迴地瓜


    第三十九迴地瓜


    “你給我穿了什麽,臉上擦了什麽?”


    邵萱萱愕然,看著他臉頰上還沒有完全被汗水衝刷完的胭脂和身上的襖裙,結結巴巴道:“事急從權啊——”


    太子的臉色更加難看:“這又是哪裏?”


    邵萱萱眼神亂飄:“村長家裏啊。”


    秦晅聞聲就要爬起來,掙紮了兩下,全連手都抬不起來,他不得不問另一個問題:“你又給我吃了什麽?”


    想起她給自己灑迷藥的事情,秦晅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邵萱萱總算是確定了,小變態醒是醒了,戰鬥力卻是完全沒有了。就是村長家那隻鵝要啄他,他恐怕也是沒辦法的。


    邵萱萱於是毫無誠意地說:“你動不了了嗎?怎麽會這樣?”


    秦晅眯起了眼睛,邵萱萱有恃無恐地繼續道:“那快點把空花陽焰的解藥配方告訴我吧,要不然,咱們兩個人都要倒黴的誒。”


    秦晅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緩緩道:“好說。”


    邵萱萱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裝作整理衣服,避開他視線:“你的箭傷我也找人幫你治了,不礙事的,解藥……”


    “解藥就是毒(和諧)藥,我早同你說過了。”


    邵萱萱默然,她當然知道——可是那個空花藤、陽焰草,除了李大夫,壓根沒人聽過啊!即便是李大夫,也隻在古醫術裏聽到過呢。


    秦晅滿意地看著她陷入了茫然,四下打量完之後,終於試圖瞧一瞧自己的情況——臉是看不到的,腿也看不到,胸膛……他盯著明顯隆起的衣襟半晌,才有些艱難地問:“你在我胸口塞了什麽?”


    “饅頭啊——”


    邵萱萱現在跟他講話,不由自主就帶上了點上翹的尾音。


    像是春天小溪邊剛發芽的迎春花枝嫩芽,又似雨後忙著翻卷起傘蓋的菌菇,滿滿的都是歡愉。


    秦晅吸氣,再吐氣,盡量平靜地說:“我餓了。”


    邵萱萱的視線瞬間就落到了他胸口上,秦晅無語了:“我不吃饅頭。”邵萱萱鬆了口氣,她還真怕他要吃這個,他懷裏的可是最後兩隻,吃完就真沒有了……


    “你等著啊——”邵萱萱推門出去了。


    秦晅聽到了驢子的嘶叫聲,家鵝的厲鳴聲,最後才是邵萱萱迴來的腳步聲。


    “隻有烤地瓜了,”邵萱萱顯得很高興,“你就吃這個吧。”


    秦晅“哼”了一聲,沒答話,邵萱萱便將地瓜連著皮遞過來塞他手裏。


    屋子裏一片寂靜,秦晅瞪著那顆躺在他手掌上的地瓜半晌,一字一句道:“邵萱萱,不要太過分。”


    很過分嗎?


    你以前可幹脆就不給我東西吃呢?!


    邵萱萱一點兒負罪感也沒有,就那麽在床邊站著,瞅著他看得到吃不著的糗樣——要是現在手裏有手機、相機,她是一定要拍照留念的!


    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解藥你是不想要了,是吧。”


    邵萱萱越來越張揚的笑容凝固了,不大情願地走上前,將地瓜揀起來,送到他嘴邊:“吃吧。”


    秦晅的嘴唇幾乎蹭到地瓜和她的手指:“皮還沒剝呢。”


    “帶皮吃了營養好!”邵萱萱加重語氣,又把地瓜往前遞了遞。秦晅這才垂下視線,慢慢地張嘴輕咬了一下,又一下。


    這麽柔軟無助的表情……邵萱萱差點沒拿住地瓜。


    秦晅吃了幾口之後,抬眼看她:“你在這裏麵也下了藥?”邵萱萱偏頭不答,秦晅輕笑了一下,沒再追問,隻是一口一口將地瓜全吃了下去。


    邵萱萱甩著手往外走,吃就吃,舔人手指頭是什麽毛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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