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本是三伏酷暑之季,妙春山中涼風陣陣。

    舒知茵閑適的倚在閣樓的窗欞邊,放眼看遍山蒼翠,慢慢的飲著冰鎮桑葚酒。明日便是‘五日後’,景茂庭不得不實施的一舉多得的冒險計劃是什麽?她拭目以待。

    “公主殿下,”如瓷前來稟告道:“福王殿下求見。”

    “請他來。”舒知茵的眸色冷靜,許元倫會是很優秀的兄長,但不是適合她的夫君,她不想嫁給他,盡管嫁給他可此生無憂。

    看著許元倫風度翩翩信步而來,渾身洋溢暖陽氣息,她決定及時告訴他,讓他知道她的選擇,不能耽誤了他。

    “知茵。”許元倫抿嘴笑道:“我有一事找你幫忙。”

    “何事?”

    “我突然心血來潮,今晚要在留春苑設一場盛大富麗的宴席,宴請皇子公主。能不能請你的侍從們幫忙籌備宴席所需,布置宴席?”

    舒知茵命道:“如錦如瓷,你們帶人去籌備布置宴席,有任何所需,皆以我的名義找李嬤嬤取。”

    如錦如瓷應道:“是。”

    “你一定要來赴宴。”這場宴席,是許元倫精心為她準備的驚喜,用以向她求娶。

    “好。”見他轉身欲走,舒知茵喚道:“許二哥。”

    “嗯?”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不急,今晚宴席上說。”許元倫笑著衝她眨眨眼,翩然離去,帶走了她的侍從們。

    許元倫來去匆匆,舒知茵繼續飲著桑葚酒,神色淡淡,腦中思緒萬千。

    忽然,一個探尋的唿喚聲打破了寂靜:“福國公主殿下?”

    舒知茵轉身步入閣樓的長廊俯視瞧去,隻見太子妃齊媛和太子側妃吳側妃二人踏入了院中,她們都沒有帶隨行侍從。

    吳側妃環顧四周,接著喚道:“福國公主殿下?”

    半個時辰前,榮妃被惠妃邀去賞荷,此時,留雲苑裏隻有舒知茵一人。舒知茵站在高處默不做聲的看著她們,不打算理會,等著她們自行離去。

    “福國公主不在?”太子側妃吳側妃雙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天生嫵媚的眼神一拋,此處隻有她們二人,便毫不客氣的對齊媛說道:“我們傍晚再來。”

    齊媛神色一改,換作一副冷寒麵孔,冷聲念道:“吳側妃。”

    “怎麽?”吳側妃不以為然的應著,並

    不把太子妃放在眼裏。

    齊媛瞪視她,冷道:“隻要你從今往後恪守側妃本分,莫再逾禮,不再夥同太子殿下殘害幼女,不再心懷叵測的接近瑞兒,我今日便饒了你。”

    “饒了我?”吳側妃很好笑的笑笑,“既然你把話挑明了,我們就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齊媛冷哼一聲。

    吳側妃語聲柔媚的說道:“我原本不想跟你撕破臉,隻想安安分分的做個被太子寵愛的太子側妃,是你屢次多管閑事,端著正妻的架子踐踏我的尊嚴,逼得我與你鋒芒相對。”

    “我多管閑事?”齊媛鄙視道:“是你濫用青樓煙花女子的淫賤手段在先,致太子府烏煙瘴氣,卻毫不知收斂!”

    “我是為討太子的歡心,他癡迷於各種藥物器具,其中的情趣酣暢,你這種愚儒的閨秀是不會懂的。”

    “而你又偷買幼女供太子奸淫!已被虐死了十個幼女!簡直喪盡天良!”

    “我也是為討太子的歡心,他試過一次幼女之後,興奮得瘋狂,一發不可收拾,是那些幼女經不住玩兒,玩個兩次就死了,我隻能不停的為太子提供幼女。”

    齊媛恨恨的斥道:“你懷著身孕,將為人母,可曾想過那些幼女的母親有多悲痛!”

    “那些幼女都是孤兒,沒有母親,是我從青樓買來的。”

    “但她們都還是孩子呀!你腹中正懷著孩子,怎就沒有惻隱之心?!”

    吳側妃不屑一頓的道:“我已經挖了地窖藏幼女,太子也顧及你的存在而遮掩,太子和我都給你足夠的麵子,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自找沒趣的下場,就是逼我教唆挑撥太子厭煩你。”她很洋洋自得的道:“太子現在離不開我了,對我很信任,也很依賴,雖不是對我百依百順,可都是處處憐惜我寵我,聽說昨晚你又被太子訓斥了?這幾日你常挨他的訓斥吧?”

    齊媛咬牙切齒的道:“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你有什麽可自命清高的?”吳側妃漠然的嘲笑道:“身為妃子,不都是要使盡渾身解數拚了命的爭寵,得寵者可得榮華,失寵者無人可憐。”

    “憑自己的才華爭寵才是真本事,你道德敗壞、濫殺無辜,即使爭到寵,你心安理得嗎?!”

    “憑才華?真是好笑,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你嫁入太子府是憑的才華?憑的還不是齊家的聲望?”

    “不管我憑借什麽,至少我不會

    用下作的手段爭寵。”

    “你用不著爭寵,僅僅是齊家的聲望,和你的兄長景大人的威望,就足夠你消耗到死。你活著一天,太子連動你的正妻之位的念頭也不會有。”吳側妃譏諷道:“如果你真的無心爭寵,真的賢良淑德,為何還因太子對我寵愛而動怒?怎麽還像個怨婦一樣多管閑事?”

    “因為我是太子正妻,太子的家事我必須要管!”

    “不自量力!”

    “你……”

    “論你再好的家世,討不到太子的歡心,也隻是一個華麗的擺設。”

    “這個擺設在太子府一日,就一日不容你胡作非為!”

    “那你就且等著太子徹底冷落你,瑞兒漸漸疏遠你。”

    “離我的瑞兒遠一點!”

    “你容不下我,也休想我讓你好過!我不僅要討太子的歡心,我還要討你的孩子們的歡心,讓他們都跟我親近,很快你就能嚐到在太子府被孤立的滋味。”吳側妃挑釁的笑道:“所以啊,你不如識相點,安安分分做你的正妻,少過問家事,去閑清園裏修身養性調整自己的怨氣,讓自己活得清閑些。”

    “賤人!”齊媛揚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在吳側妃臉上,力道極大,打得吳側妃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吳側妃駭得雙目圓瞪,緊捂著小腹,驚愕道:“你……你敢對我動手?!”

    “我還敢替那十個幼女冤魂討個公道,今日是你的死期!”齊媛狠狠的說著,既然吳側妃屢教不改,更加狂妄的預謀害她,她絕不能再容忍下去,便刻不容緩的實施計劃,她迅速的拎起牆邊的木棍,朝著吳側妃的腦袋重重的打下。

    見狀,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舒知茵一怔,發現齊媛下手極重,棍棍很有講究,前三棍打得吳側妃疼得滿地打滾的哀嚎,第四棍極用力的打向吳側妃的脊椎,眼看吳側妃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齊媛住了手,喘著粗氣,眼眶泛紅的瞪了吳側妃一眼,丟下木棍,立刻奔出了院。

    舒知茵心下一驚,盯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吳側妃,發現其身下流出大灘血跡,看著鮮紅的血時,她的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她無力的扶住欄杆,身子在顫抖,有些眩暈。

    與此同時,她猛得意識到大事不妙,景茂庭的計劃提前了?支開母妃及其侍從,又支開她的侍從,留雲苑僅剩她一人,齊媛和吳側妃獨自前來,讓齊媛在留雲苑重傷或是打死吳側妃,嫁禍給她

    ?

    她不寒而栗!

    景茂庭的一舉多得的計劃,就是:殺害隱患吳側妃,穩住齊媛的地位,使舒知茵身陷囹圄?

    舒知茵的背脊直冒冷汗,她閉上雙眼深深的唿吸,使情緒平穩。事已至此,要冷靜沉著的處理。如果查實吳側妃是被她所害,父皇一定不會息事寧人!

    她努力的鎮定,思索著如何應對,當務之急是先去救吳側妃,隻要吳側妃活著,便能指認齊媛。她連忙奔下閣樓去探查吳側妃的傷勢,當她快步奔到吳側妃身邊,不可避免又看到鮮血,她一陣劇烈的頭暈目眩,四肢厥冷,她撫了撫額,濃稠的血腥味竄入鼻息,極其的不適,難以再靠近。

    “吳側妃娘娘?”一聲尋覓的唿喊自院門處傳來。

    舒知茵遁聲瞧去,是個婢女模樣的少女,正墊起腳尖探著腦袋朝這邊張望。

    “啟稟福國公主殿下,奴婢是吳側妃娘娘的貼身婢女靈子……”婢女話未說完,便巡視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身影,滿臉震驚,嚇得捂住了嘴,疾步奔到吳側妃的身邊,駭道:“吳側妃娘娘!”

    舒知茵皺眉,慢慢的坐在了一旁的涼亭下。

    “吳側妃娘娘?”婢女靈子渾身發抖的碰了碰吳側妃,見她麵目猙獰紋絲不動,慌忙的伸手探她的鼻息,頓時,她整個人跳了起來,無比驚懼的看了看臉色蒼白的福國公主,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失聲的喊道:“快來人啊,快傳禦醫啊。”

    不多時,吳側妃的侍女們湧入,受驚尖叫聲震耳。

    沈皇後和太子殿下夫婦火速趕來,正在對弈的舒澤帝和景茂庭也聞訊而至。原本寂靜的留雲苑頓時喧鬧,氣氛異常凝重。

    老禦醫連忙上前號脈後,低聲稟道:“吳側妃娘娘已沒了氣息。”

    吳側妃死了,一屍兩命,死在福國公主的居處留雲苑,看似被帶血的木棍重擊而死!

    太子殿下夫婦都非常愕然,難以置信的愣住。

    深沉的目光掃過坐在涼亭下置身事外的舒知茵,舒澤帝負手而立,直視著吳側妃的侍女們,沉聲問道:“吳側妃因何在留雲苑?”

    吳側妃的侍女靈子惶恐的道:“吳側妃娘娘是跟太子妃殿下一同來此探望福國公主。”

    舒澤帝頓時看向齊媛。

    齊媛正沉浸在死訊的餘悸中,輕歎道:“午後,吳側妃找到兒臣,說福國公主的腳扭傷已有數日,不知是否痊愈,提議一

    同探望,兒臣亦正有此意,便一同來此。”

    舒澤帝以詢問之色看向靈子。

    靈子誠實的道:“太子妃殿下所言確實如此。到了山下,吳側妃娘娘說福國公主喜歡清靜,不喜歡那麽多人鬧哄哄的,命奴婢們在山腳下等候。太子妃殿下也讓她的婢女等候在山腳下,唯她們二人上山。”

    齊媛接道:“兒臣和吳側妃來到留雲苑,見空無一人,喊了幾聲福國公主無人迴應。兒臣想傍晚再來,吳側妃想在此等候,兒臣便獨自離開。走到山下,兒臣擔心吳側妃一人等的著急,便命靈子上山在旁侍候。”

    靈子驚聲道:“奴婢剛踏進院中,就看到了福國公主殿下,她站在吳側妃娘娘身邊不遠處,吳側妃娘娘躺在血泊中。奴婢嚇傻了,趕緊上前攙扶,發現娘娘已……”憶起當時情景,她匍匐在地瑟瑟發抖,悲慟的哭道:“奴婢曾勸吳側妃娘娘莫來留雲苑,因福國公主明確說過討厭吳側妃娘娘,不準吳側妃娘娘靠近她……”

    通過齊媛和婢女靈子的話語,眾人都明白了來龍去脈,是吳側妃提議來探望福國公主,同樣是吳側妃提議侍從們留在山下,依然是吳側妃提議自己在苑中等候。可是,太子妃齊媛說福國公主不在院中,而吳側妃的婢女靈子說親眼看到了福國公主,福國公主到底在不在?吳側妃娘娘死於誰之手?福國公主非常不喜吳側妃?

    齊媛麵露詫異,遙問涼亭下的舒知茵,求證道:“茵兒,吳側妃在等你時,你在留雲苑裏嗎?”

    此話一出,太子妃把自己的立場擺得很明顯,她認定吳側妃是死於她離開留雲苑之後。

    眾人複雜的目光全部湧向舒知茵,她不語,如同隱形人,自始自終神色如常。眾人不免揣測著她的薄涼,吳側妃死狀慘烈,她不僅無動於衷,也沒一絲悲憫,甚至於不肯假裝憐憫,未免太過冷漠。

    見舒知茵不迴複齊媛的問話,不動聲色的沈皇後發問了:“茵兒,你今日一直在留雲苑裏?”

    舒知茵平靜的答道:“我一直在。”

    “可曾目睹是誰殘殺吳側妃?”舒知行語聲著急,心中頓生狐疑,難不成是吳側妃跟她發生了口角,她衝動之下殘殺?無論是誰殺死了吳側妃,這罪行需由她背負,更何況,她有重大的嫌疑。吳側妃死於太子妃離開之後靈子來到之前,嫌疑最大的兇手就是她。

    舒知茵不語,一副事不關己無可奉告的樣子。

    “可曾聽到什麽異常的動靜?”舒知

    行緊盯著她,眾人亦是,都在觀察著她的細微神情。

    舒知茵依舊不語,神情漠然。

    舒知行麵露悲哀的難色,故作哀聲道:“茵兒,吳側妃死得太慘了,懇請你能知無不言。”

    “她死的是慘。”舒知茵緩緩站起身,凜然自若的望向皇上,道:“父皇,她死在留雲苑,我願意配合調查,希望盡快查明兇手。”

    不出所料,舒澤帝神色冷沉的喚道:“景茂庭。”

    “臣在。”景茂庭上前一步。

    舒澤帝肅目道:“此案由你徹查,兩日內查出兇手,無論兇手是誰,依律法處治!”

    “是,臣遵旨。”景茂庭當即走向嫌疑最大的舒知茵,正色道:“福國公主殿下,請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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