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麽沙畫,不就是在白紙上鋪一層沙子麽,怎麽到了這些人眼中就成了鬼斧神工的神技了?她完全不能明白!就算這畫技確實新奇,也隻能算是投機取巧罷了,又怎麽當得起這些人如此稱讚?


    “鏡兒丫頭,這沙畫確實別具一格,但是,要如何保存下來?”這幅沙畫確實獨特,若是能夠保留下來,也相當於把今日瓊華宴的盛景保存下來了。所以,觴帝有這個想法也很正常。


    “陛下要保存?”這個怎麽保存?一扯,沙子就掉了。她總不能讓觴帝用相機拍照吧?


    “這般獨特的沙畫,自然要保存下來!”夙鬱流觴理所當然地點頭。


    沉吟了片刻,臨晚鏡略帶遲疑地開口:“陛下若是能找到人把它連帶桌子移動到一個不通風的房間,便可保存下來。前提是,在移動的過程中,不能晃動桌子,讓沙畫變形。”


    沙畫最大的弊端便是不好保存,隻能給人即視感。在現代的話,還能把它裝裱或者拍照留下來,在這個異世大陸,她還真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這簡單!”夙鬱流觴打了個響指,不知道從哪裏飄出兩個人來,他對二人吩咐道:“你們把這個抬到朕的藏寶閣中,單獨放一個房間,注意不能通風。抬的過程中不能讓桌子有一點晃動。”


    “是。”兩個人五官平平,丟在人群裏都找不見的那種。


    在他們抬著桌子轉身的那一刹那,基本上所有人都忘了兩人究竟長什麽樣。這,就是皇家的暗衛,他們的臉都是經過特殊手段被毀了的,即便你看見過,都想不起來他們究竟是什麽樣子。


    當然,也有個別人能記住的。


    比如臨晚鏡,她之所以能成為幻月閣的第一金牌殺手,靠的不僅是功夫,還有敏銳的洞察力和對某些東西過目不忘的本事。


    比如,人,隻要她見過,並且想記住的,就一定記得住。


    “鏡兒丫頭,你這個沙畫,是跟誰學的?”怎麽夙鬱王朝聞所未聞?


    關鍵是,那三年,就算是皇室暗衛,也無法查到臨家大小姐的蹤跡,定國侯又不肯說。他完全不知道,鏡兒丫頭那三年到底經曆了些什麽,才能有今日這般天翻地覆的變化。


    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兒,就算什麽都不會,他也定然護她一生無憂。


    “陛下,您應該知道,有一種人,總是能夠自學成才!不用想了,請叫臣女天才吧!”臨晚鏡看向夙鬱流觴,頗為得意地說道。


    噗……臨家大小姐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這麽逗啊。連陛下都敢戲弄,除了她,隻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鏡兒丫頭,太驕傲可不是件好事兒。”觴帝無奈地笑著道。


    這小丫頭,一向是個說話三不著四的,沒個譜兒。有時候,連他都聽不出她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因為,她的每個表情都很到位。


    “人家說,過分的謙虛就等於自負,陛下,臣女這是實話實說啦。”某女故作羞澀道。


    “行,就當你說的是實話!”觴帝也不想和她再爭辯下去。


    畢竟,沙畫什麽的,在整個龍騰大陸都確實沒有聽說過。而鏡兒丫頭又如此聰明,能想出用葉子當樂器,自然也能想出用沙子作畫。


    “陛下,這下可以宣布讓貴妃娘娘給臣女做彩頭了吧?”觴帝在這裏插科打諢,臨晚鏡可沒有忘記。


    紀茯苓這一曲劍舞,是跳定了!


    三番兩次挑釁她,當她是好欺負的嗎?


    “想要本宮當彩頭,也得臨小姐評選上了才藝最佳貴女的名頭才行啊。到時候,本宮自然為你親自舞一曲!”沒等觴帝開口同意,貴妃娘娘便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了。


    即便是你的沙畫再鬼斧神工,比起蘇家大小姐的琴技來說,也還是差了那麽一點吧?


    這一次,紀貴妃是真的看走眼了。完全沒有想到,臨晚鏡的洗清汙名之路如同屌絲逆襲一般,一路高歌到盡頭了。


    “貴妃娘娘,方才可沒說是必須要臣女拿到第一,您才願意當這個彩頭。”臨晚鏡冷眼看著她,表情不悅。


    紀茯苓這般針對她,除了她女兒被自己用銀票砸了之外,隻怕還有自己啊老爹的緣故吧?想到這裏,臨晚鏡瞥了自家老爹一眼。


    既是埋怨他招蜂引蝶,招惹上了這麽個女人,又讚美老爹,還好沒眼瞎看上這個女人。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絕壁說的就是紀茯苓這種。


    “臨小姐既然都能獨創一種畫技了,想來要贏得第一也不難。”紀茯苓也半步不肯退讓,如果她退讓了,就是怕了臨晚鏡。


    一個小輩,都能給她下馬威了,她日後還不成了宮裏上下的笑柄?


    “臣女贏與不贏,想來都與貴妃娘娘無關吧?”臨晚鏡知道紀茯苓在心裏想的是什麽,但是,誰不想占上風?


    “行了,愛妃,既然是先前答應鏡兒丫頭的,你就先去跳一段吧。鏡兒這丫頭若是真贏得了最佳才藝貴女的美譽,朕自然有獎勵給她。”觴帝頗為不耐地打斷二人的你來我往。


    主要是,他不滿意紀茯苓三番兩次故意找臨晚鏡的麻煩。


    若是說八公主的事情,分明是她自己有錯在先。鏡兒丫頭是不該拿銀票砸她的臉,但是,砸都砸了,還抓著不放做什麽?一點皇族的氣度都沒有。也難怪,女兒被她教成那個樣子!


    觴帝完全沒想過,其實,皇家人應該有什麽氣度?不就是仗勢欺人,睚眥必報嗎?隻因為,臨家大小姐是他要護著的人,所以,即便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也得靠邊兒站。


    “陛下……”紀茯苓還想說什麽,卻發現觴帝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帶半點溫度,最後的話收了迴去,隻化作一個字,“好。”


    她點頭,然後起身離席,並朝身邊的宮女吩咐道:“玉桂,給本宮取劍來。”


    然後,她走向後台,去換了一身幹脆利落一點的衣服,重新梳妝了一番。


    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站在舞台之上了。紀家女兒,當年的將門虎女紀茯苓,又怎麽可能不會武?


    手中的劍,是當年她的父親親自去為她在穿雲城求的梨花劍,劍身輕巧,靈活,適合女兒家用。


    紀茯苓得此劍,又自創梨花劍舞,一時之間,在燕都城聲名大噪,流傳一時。眾所周知,梨花劍舞的創作,來源於,紀茯苓第一次見到定國侯,便是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梨花林中。那梨花林是紀府的,而定國侯那時候還年輕,與一些武將文臣受邀請到紀家的梨花林賞花。


    雖然,紀大將軍是個武將,卻也是個儒將。附庸風雅的事情,當年可沒少做。也正是因為那事兒,讓豆蔻年華的紀茯苓,對梨花林中與紀恕比武的定國侯一見鍾情。後來得知那人的身份,竟然是少年封侯的臨鼎天之後,她便更是欣喜。


    眼見著自家兄長與定國侯的關係越來越好,紀茯苓心裏的喜意也是溢於言表。總是借著哥哥的名義,接近定國侯。那時候情竇初開,少女情懷總是詩。想著隻要能與定國侯處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或者待在同一個房間,她就能高興得睡不著覺了。


    一直以來,紀茯苓都以為,她及笄後是定然要嫁給臨鼎天的。直到,臨鼎天不知道從哪裏帶迴了一個傾國傾城的月彌夫人。月彌那女子,確實長得漂亮,她不得不承認。就如同那些男人們形容的那樣,猶如天上的明月光。


    可那又如何?明明是她先看上臨鼎天的,也是她先遇上他的?為什麽到最後,兩年的相處,她卻比不上那個女子清雅一笑,不甚柔軟的一聲“天哥”?


    憑什麽!


    不說當年,就連現在,紀茯苓都還是想不通,月彌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是為什麽與臨鼎天勾搭上?她明明,已經擁有了其他女兒家羨慕的一切,為什麽偏偏要搶她看上的男人?


    說到底,情之一字,最是傷人。紀茯苓雖然當年發誓不再用梨花劍,不再跳梨花劍舞。可到頭來,一提起梨花劍,在拔劍那一瞬間,當年苦練梨花劍舞的那些畫麵便如同時光倒流一般,一一呈現在眼前。那些動作,根本不需要複習,宛如天成。


    看她提劍的動作,手中挽起的一個個劍花,那般嫻熟,輕盈,如同練習了千百萬遍。沉浸在劍舞中的貴妃娘娘,確實很美!


    既有將門虎女的英氣,又不乏女兒家的柔軟。再配上她此時的表情,真是絕了!


    也難怪,紀茯苓會因為這一曲劍舞而名冠京華。不是因為她的劍舞跳得有多麽好,而是,她在跳劍舞的時候,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認真,深情。當年她跳梨花劍舞的時候,絕壁是用盡了一生的勇氣,隻為換那人一句輕許。


    可惜,到頭來,什麽都沒得到,還不得不嫁入皇家。


    想到這裏,臨晚鏡忽然又有些同情起紀茯苓來了。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咳咳,這句話不能用在她身上,她現在還是個少女咩。


    所以,紀茯苓為難了她,她還是要為難迴去的。


    每一個動作,都充斥著不可磨滅的愛戀。看了貴妃娘娘的劍舞,到最後,臨晚鏡倒是更佩服觴帝了。


    自己的女人,對另一個男人,如此示愛,他也無動於衷?


    瞧觴帝那表情,分明無所畏之外,還分外欣賞。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如此大度!若是換做阿景,隻怕要把她的腦袋擰下來。就算不擰她的腦袋,那什麽野男人的腦袋也是絕壁逃不掉的。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差距?


    兄弟倆也差得太多了吧!不過,比起夙鬱流觴的大方,臨晚鏡更喜歡看夙鬱流景吃起醋來的樣子。


    隻有喜歡,才會吃醋。如果連吃醋都不會,那就得懷疑觴帝對紀茯苓的心思了。或許,她真的隻是個可悲的女人,一個觴帝為了挾製紀恕大將軍的棋子。眾所周知,當年的紀大將軍也是非常疼愛妹妹的,她進宮,紀恕必定安分守己。盡管,紀恕本身也是個忠心耿耿的臣子。但是,帝王總是多慮,多一層保障總是好的。


    “好!時隔多年,愛妃的劍舞,還是如同當年一樣讓朕驚豔啊!”紀貴妃跳完,第一個起來鼓掌的便是觴帝。


    他的眼底,似乎還流露著些許懷念。這說明,當年,至少,在紀茯苓為定國侯傾城一舞時,夙鬱流觴對她,是確實驚豔過的。有沒有心動,那就是兩說了。


    “陛下秒讚了,臣妾的舞,哪裏比得上臨家大小姐的沙畫震撼世人。”貴妃娘娘收了劍,微微一笑,也漂亮到了極致。因為熱而變得嫣紅的臉蛋兒,嬌喘微微,香汗點點。煞是誘人!


    “鏡兒丫頭的沙畫,確實能夠震撼世人,不過愛妃的舞,更是傾倒朕心啊。不乏劍者的英氣,又夾雜著女兒家的柔軟,這世上,能跳劍舞的女子,隻怕無人能出愛妃之右了!”觴帝這等讚美,也絕不是虛情假意。紀貴妃的劍舞,確實跳得好,這是天下皆知的。


    當年憑著梨花劍舞名動一時的紀茯苓,今日再用劍舞告訴了世人,即便時隔多年,她依舊可以做當年那傾國傾城的女子,隻為那一人,舞盡世間繁華。


    “陛下說笑了,世上女子千千萬,千嬌百媚各不同。陛下說劍舞再也沒有能比臣妾跳得好的,隻不過是您偏心臣妾罷了。臣妾想,若是讓臨家大小姐來跳,肯定比臣妾跳得更好。”紀貴妃就算在這個時候,都不忘拖臨晚鏡下水。


    今日之辱,他日必定百倍還之!


    “貴妃娘娘說笑了,臣女從未學過跳舞,對之更是一竅不通,不若娘娘當年的勤學苦練,一鳴驚天下!”


    想讓她也跳一曲,然後與紀茯苓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而好抹殺她之前在眾人心目中剛剛建立起來的美好形象嗎?


    休想!


    某女賤笑,她是絕壁不會自取其辱的。雖然,她並不覺得自己真的要舞劍的話,能比紀茯苓差到哪裏去。


    “臨大小姐既然能夠用葉子吹出美妙的旋律,又能自創沙畫這等神技。想必,區區劍舞也是難不倒你的。”貴妃娘娘冷冷一笑,句句帶刺。


    臨晚鏡自然也看到了她的挑釁,迴以清淺的微笑:“貴妃娘娘有所不知,臣女隻會學些歪七八糟的東西,對於正統的,都是一竅不通。比如跳舞,再比如舞劍。難道,貴妃娘娘不知道,臣女一直有文不成武不就的名聲在外嗎?”


    意思就是,人家不會的,您非要讓人家做,這分明是在強人所難。眾所周知的事情,貴妃娘娘能不知道嗎?說出來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這樣一想,眾人更是覺得,貴妃娘娘的話,分明就是在無理取鬧。想想方才臨家大小姐兩次被她挑毛病,有人就打心底裏不喜紀貴妃了。怎麽與太後娘娘一樣,都想與臨家大小姐過不去,人家到底是招你們了,還是惹你們了?


    一時之間,為臨晚鏡在心裏抱不平的人倒是多了起來。


    即便紀貴妃剛才的劍舞跳得再好,此時發自內心欣賞她的人也在大大減少。後宮女人是非多,果真不假。


    “愛妃,鏡兒這丫頭就是愛那些偏門的東西,你就由著她去吧。現在是時候評出今年瓊華宴的才藝最佳貴女了。”


    觴帝沒有再給紀貴妃辯駁的機會,直接出言打斷了二人,麵色嚴肅。觴帝一般時候不會發怒,但是,三番兩次被人無視他的話,就很有可能了。


    紀貴妃這般無視他的意思,已經超出了夙鬱流觴的底線。


    “張老,童先生,帝師,你們三位認為,蘇家丫頭的琴聲,與鏡兒丫頭的沙畫,到底哪個更適合做今年的第一貴女?”斥責過紀貴妃之後,觴帝才笑著看向三位評委。


    這一場,是真的不好評論的了。照理說,蘇家大小姐的琴聲,自然是燕都貴女中無人能及的。但是,偏偏遇上了怪才臨小姐。就跟她自己說的,姑娘家學的琴棋書畫她都不會,但是,她會撈偏門,即便有投機取巧的成分,卻也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一次,首先開口的是郭帝師:“這一次,老夫不得不承認,第一次看走了眼。蘇小姐的琴聲很美,臨家大小姐的沙畫也別出心裁。但是,別出心裁也不乏投機取巧的成分,雖然讚賞臨大小姐,老夫還是要把票投給蘇幕簾。”


    不是因為偏愛,隻因為,他本身覺得兩者不錯的前提下,他更欣賞蘇幕簾十多年來的勤學苦練和在琴技上的深厚功底。


    “草民選擇臨家大小姐。”童伯溫喜歡臨晚鏡這樣的怪才,偏才,毋庸置疑。他本是教坊出身,相對於嚴謹守禮的蘇幕簾,也確實更欣賞不按常理出牌的臨晚鏡。


    “啟稟陛下,微臣覺得,臨家大小姐獨創沙畫,這是一大壯舉,值得嘉獎。所以,微臣的選擇是臨家大小姐。”張樂禮此次並未再說臨晚鏡投機取巧。


    若是光憑樹葉當樂器這一項,確實覺得臨家大小姐有些投機取巧了。但是,一次是巧合,第二次還是巧合嗎?她能夠想出別人想不到的東西,已經是一種智慧了,再加上,她那副活靈活現的沙畫,簡直把整個宮廷宴會的盛景都展現在了一張白紙之上。這樣的聰慧,機敏,怎能讓人不服?


    看完她作畫之後,張樂禮隻想感歎一句:臨家女兒,果真舉世無雙!


    “朕這一票,也要投給鏡兒丫頭了。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也終於有了一樣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還希望你把沙畫的技藝傳承下去,獨創之後不要讓它又失傳了。”觴帝讚揚的同時,也給臨晚鏡下達了任務。


    傳承下去,不就是讓她教徒弟?


    正在此時,十公主突然出聲:“父皇,讓兒臣跟著臨大小姐學習沙畫好不好?兒臣也想用沙子作畫。”


    軟軟的聲音,甜甜的笑臉,眼睛裏滿是真誠的懇求。八歲的小公主,這是她第一次開口求著要去學一樣東西。


    卻鮮少有人知道,一向不愛學習的八公主,要學沙畫,隻為離她的小哥哥近一點,更近一點。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小哥哥叫臨家大小姐小姑姑,又坐在定國侯的席位之後,定然與臨家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隻有她主動提出與臨家大小姐學習沙畫,才有可能與小哥哥一起玩。


    “哦?雨兒想學沙畫?”夙鬱流觴微微一愣,隨即笑著問道。


    雖然,麵兒上是笑著的,可觴帝的笑意怎麽也不達眼底。雨兒素來好玩,不愛學習,不愛女兒家的琴棋書畫,這會子竟然主動提出要學沙畫。到底是受了聞人昭華的唆使,還是,她對她的小哥哥仍然不死心,想要借著學沙畫的名頭,接近聞人初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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