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遠臉帶微笑地將妹妹精心準備的禮物接了過來,“雯娘,你二嫂會感激你的,你可真幫了她大忙。”在元武大陸,有修煉資質的男人的衣物成親前都是靠母親或姊妹們準備的,成親後則悉數轉交給妻女打理。


    一個好妻子必須保證自己丈夫外出時的儀表整潔,否則就稱不上是個好妻子,會遭人詬病的。


    知道自己嫂子女紅不好特意給兄長製衣的齊練雯小姑娘可沒有和自家嫂子打對台戲的意思,這從她隻做外袍卻沒有碰褻衣的舉動就可見一斑。要知道齊修遠以前的衣物可都是她在製作。


    齊練雯是個靦腆害羞的小姑娘,被自己崇拜的哥哥這樣由衷一誇,頓時笑彎了一雙明亮的月牙眼,“哥哥和嫂嫂喜歡就好。”


    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送到崇拜的哥哥手中,又鄭重其事的跟哥哥述了一番別離之情,兄妹倆個終於可以放下心中不舍,一步三迴頭的告辭離開了。


    他們走後,在自家院子裏磨蹭了好一會兒的秦臻才帶著兩個貼身丫鬟慢吞吞的走出來,手中還意思意思的拿著一個繡著淺粉色碎花的小包袱。


    齊修遠忍住噴笑的衝動,一派自然的問她,“都收拾好了?沒什麽東西落下吧。”


    秦臻掀了掀眼簾,從鼻腔裏哼出一聲,把手裏的小包袱往身前送了送,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


    “咳咳,”齊修遠攥拳湊到唇邊作勢用咳嗽化去自己喉嚨裏幾乎噴薄而出的笑意,他的妻子怎麽就這麽的可愛呢!


    黑亮的眸子裏幾乎能夠看到水汽的齊家二少強忍著滿腔笑意,一本正經的說:“既然都收拾好了,那麽就盡快出發吧。”


    他話說的正兒八經,但眼睛裏濃濃的笑意還是被敏感的秦臻瞧了個正著!


    “你笑什麽?我有那麽好笑嗎?!”滿心認為對方一定是在嘲笑自己的秦臻當場就要炸毛,卻不想,被對方一句慢條斯理的通知噎得偃旗息鼓。


    “嶽父和嶽母大人還在聚賢樓等我們呢,”齊修遠滿眼溫柔的凝望著自己氣急敗壞的愛妻,輕笑一聲道:“你確定還要在這兒磨蹭下去?”


    ☆、第17章 震驚


    秦臻耷拉著腦袋跟著齊修遠去了聚賢樓,在那兒,她見到了自己等候已久的父母。


    隻要想到就要與女兒分開的秦母心如刀絞,她淚眼眼朦朧地把女兒抱進懷裏,哽咽地說:“阿娘的好貞娘,阿娘真舍不得和你分開!”


    秦臻手足無措的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丈夫,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一個即將因為骨肉分離而情緒失控的母親,特別是這個母親對她而言還是那麽的陌生。


    齊修遠錯誤的理解了妻子那個眼神所代表的含義,以為秦臻也在為離開父母感到難過。他深深歎了口氣,轉身對著秦父秦母鄭重作揖,“還請嶽父嶽母大人放心,小婿發誓定會認真照顧好娘子,不讓她在靈水鎮受半分委屈。”


    秦父見狀,急急起身,把自己頗為看重的女婿攙扶起來,迭聲道:“哪裏就用得著你行如此大禮?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我們怎麽會不相信你的保證呢?”秦父執起齊修遠的臂膀來到八仙桌旁坐下,“隻是還望你看在你嶽母也是一片慈心的份上多多包涵,貞娘是她一手養大,母女感情異常深厚,會舍不得彼此也很正常。”


    同樣發現自己有些反應過度的秦母用手絹擦著眼淚說:“貞娘打從出生以來,就沒有和我分開過——隻要想到我們以後隔著千山萬水,我這心就難受的厲害!”當初,秦母之所以同意把女兒嫁給齊家二少,除了為滿足丈夫的執念外,也很歡喜女兒同嫁府城,隨時可以見麵這一點。


    “真真是婦人之見!”原本還在為老妻說話的秦父很看不上妻子的小家子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修遠小倆口的艱難處境,正所謂樹挪死人挪活,他們隻有離開齊氏本家才有活路!再說了,你與其在這裏哀哀哭泣,浪費時間,還不如盡快派人把那位老大夫請過來,讓他好好給貞娘探探脈!”


    被丈夫這麽一提醒的秦母頓時醒過神來,“我還真是瘋魔了,”她自責地輕拍額頭,也顧不得在女兒女婿麵前被丈夫下臉麵,忙不迭地讓自己的丫鬟去請早就在隔壁包廂裏候著的老大夫。


    見老妻總算是恢複正常的秦父很滿意的點點頭,將目光轉投向自己的女兒,威嚴十足的問:“貞娘,修遠在信中告訴我們,你有喜了,這是真的嗎?”


    “……我也不是很確定。”秦臻垂了垂眼簾,很不自然地說。


    她對這個比秦母還要陌生的(把女兒賣了都不眨眼睛的)父親實在是沒什麽好感,他那居高臨下的態度也讓她渾身都感到別扭!


    “修遠?”早就對女兒的乖巧柔順形成慣性概念的秦父並沒有發現女兒對他的冷淡和敷衍,直接把疑問拋向自己的女婿。


    總不好說是前世緣由才這樣肯定的齊修遠頓時也有些卡殼,不過他到底不是尋常人,很快就給出了他的解釋。


    “這幾天貞娘的胃口很有些糟糕,還渴睡的厲害,為了以防萬一,我才特特請托二老幫忙請個好大夫過來給她看看,畢竟從府城到靈水,我們還要折騰一段不小的路程,”齊修遠麵上帶出一絲難堪,“還有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二位也知道我在齊家的情況,我實在不敢拿貞娘和孩子冒險。”


    沒想到齊修遠居然會和他們兩老腹心相照的秦父秦母很是感動,秦父更是拍著女婿的肩膀,無聲的安慰他。就是秦臻也不由被齊修遠這份全心全意為她和孩子著想的細心打動,丟了那與他慪氣的心思。


    這時候包廂外傳來丫鬟的請示聲,說老大夫已經請過來了,就在門外候著,秦母趕忙直起身上快請。


    白胡子花花的老大夫被丫鬟請過來。


    老大夫先是恭敬地向在座的主家拱手行禮,隨後才來到秦臻身側斜簽著半個身子坐下,丫鬟躡足上前為秦臻手腕搭上一條用蠶絲織就而成的薄帕,老大夫將手指輕按上去,微微闔上雙目。


    包廂內一時間變得針落可聞。


    “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恭喜這位夫人,您這是喜脈。”半盞茶的功夫不到,老大夫已經喜氣洋洋的收了手,歡聲向在座諸人宣布。


    秦父秦母大喜,齊修遠也情難自已的紅了眼眶,他的兒子……他自幼飽受磨難,顛沛流離、受盡苦楚的兒子終於迴到他身邊了!


    相較於其他人的喜不自勝,秦臻的態度無疑要微妙的多。


    她小心翼翼地低頭去碰觸自己已經有了淺淺隆起的小腹,在心裏不停的重複老大夫的話。


    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


    是喜脈!


    是喜脈!


    懷……懷孕了!


    她真的懷孕了!


    不是錯覺!不是臆想……爸爸媽媽!我真的懷孕了!


    秦臻在心裏異常複雜的大喊一聲,抬頭望向老大夫,聲音輕顫的問:“您好,大夫,請問我應該注意點什麽?”


    這時候齊修遠也從狂喜中迴過神來了,聽妻子這麽一說,他也連忙將殷切的目光望向老大夫。


    久經考驗的老大夫自然不會被這樣‘虎視眈眈’的眼神嚇到,很是耐心的把一些懷孕後的注意事項描述了一遍,說到後來,齊修遠已經忍不住命人準備筆墨當場抄寫了。


    秦母看著為了女兒和外孫認真揮毫潑墨的女婿,心裏真是比吃蜜還甜。


    老大夫足足說了半個多時辰,才被意猶未盡的齊修遠夫婦放走,等他離開後,秦母一把握住女兒的手,喜笑顏開地說:“有了孩子就真的是大人了,阿娘的乖囡囡,以後一定要做個好娘親啊!”


    秦母一句有口無心的‘乖囡囡’登時就讓秦臻落了淚。


    秦臻情難自已地撲進秦母懷裏,聲音哽咽地說:“阿娘,囡囡怕。”


    作為一個自幼被雙親捧在手心裏的嬌嬌女在沒有父母的陪伴下孕育子嗣,她是真的害怕呀……更何況這還是一個生孩子都隻能依靠產婦自己掙命的異古世界!


    已經很久沒有被女兒這般依賴過的秦母忍不住也紅了眼圈,她輕柔地把女兒攏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部,低聲在她耳邊安慰著。


    同為女兒身,秦母知道女兒心裏在擔憂什麽、害怕什麽,作為一個誕下一女的母親,她也是過來人啊!


    齊修遠看著被嶽母摟在懷裏慢慢舒展眉頭的妻子,心裏也是一鬆,剛才聽妻子用哽咽的聲音說那句“阿娘,囡囡怕”時,他的心都彷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攥緊了,不安的厲害。


    “真是個嬌氣的妮子。”秦父略帶幾分好笑的搖頭,吩咐旁邊的丫鬟擺上宴席,端酒上菜。


    眼見著妻子有嶽母安慰的齊修遠也放下心,自己拎了酒壺給秦父燙酒。秦父先是和齊修遠說了一番為人父的心得後,才將話題轉移到修煉上來。


    “經過我們上次的談話,我就一直都在壓製著自己的衝動,盡量不像以前那樣試圖依靠僥幸突破壁障,”秦父搖晃著手裏的酒杯,真心實意地向自己女婿請教,反正就像女婿自己說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嘛。“如今,你送來的靈物我已用大半,那股隨時都可能進階的突破感也越發的鮮明……修遠啊,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可以使用破障丹了?”


    往一個青花小碗夾妻子喜愛菜色的齊修遠聞言放下手中牙箸,一臉正色地說:“如果嶽父大人相信小婿的話,就請再堅持一段時間,您也知道,破障丹再好用,也有藥毒在其中,隻有那些實在無法突破的人才會用丹藥衝破壁障。”


    “……我隻是不想再等下去……修遠啊,這些年我等得太煎熬也太累,我太累了。”秦父的聲音有些幹澀。他又何嚐不知道,利用丹藥衝破壁障後患重重,可他真的無法再忍耐下去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到了橙階巔峰的他真的要在這一關卡瘋了!隻要能夠掙脫這從桎梏,他任何代價都願意承受!


    “嶽父大人,用丹藥衝破壁障的修者,不但成功率不高,還會對元核和筋脈有所損傷,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溫養才能夠有所恢複,您就算再累再辛苦,也請堅持這最後的一段時間吧。”齊修遠耐心的勸著秦父,他很清楚上一輩子的秦父即便是動用了齊家給他女兒的那份聘禮,也沒能成功突破橙階壁障。


    “修遠……”秦父欲言又止。


    “我知道嶽父是在擔心靈物不夠的問題,還請嶽父大人放心,我既然敢讓您厚積薄發的利用靈物穩步跨階,自然就說得到做得到,我——”


    “修遠啊,我是不想再連累你啊,”秦父嘴唇哆嗦的說,“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們老倆口是份什麽心思我們都看在眼裏,你是真心在把我們當長輩看待啊,越是這樣,我就越沒辦法厚著臉皮貪墨你的修煉資源啊,你年紀輕輕已經是赤階巔峰,我——”秦父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邊緊抱著女兒柔聲安慰的秦母眼角餘光在不經意瞥到這一邊時,也差點把眼睛瞪出眼眶!


    “老天!”夫妻倆幾乎是齊齊倒抽了一口氣,包括隨侍在他們身後的仆婢們也險些驚掉下巴!


    除秦臻以外的所有人都傻乎乎的看著齊修遠!


    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陡然漂浮到半空中的齊修遠!


    ☆、第18章 餞別


    在一個以力為尊的世界,沒有什麽比強大的修為更具有說服力和震懾力。


    當齊修遠在所有人麵前把他的真正實力展現出來後,秦氏夫婦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們傻乎乎的看著他們的乘龍快婿,那充滿著敬畏和不可思議的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的女婿,倒像是看掌握著他們生殺大權的掌權者。


    “嶽父大人,您沒忘記《元武寶典》對我這種情況的準確描述吧?”齊修遠漂浮在半空中,含笑注視著自己受驚不小的泰山大人。那口從新婚夜就沒能顯擺成的鬱氣也成功宣泄出來。


    ——他就說嘛,哪一個正常人在發現自己才滿十八歲不久的親人已經晉級綠階而麵色如常的!


    要知道,這一世他的修為比起上一世還要光輝奪目幾分!


    可以說將上元道君編寫的《元武寶典》倒背如流的秦父聽女婿這麽一問,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迴答一句,“當然沒有忘記!”他神情激動的看著彷佛天人一般瀟灑落迴座椅上的女婿,良久才自言自語的說了句:“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修遠啊,你,你剛才真的飛起來了?”秦母這時候也沒心思再安慰自己的女兒,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自己的女婿,“你真的到綠階了?”


    心裏得瑟的齊修遠心情大好地瞟妻子一眼,很是鄭重的對秦母許諾道:“嶽母若是不相信的話,小婿還可以再來一次。”


    齊修遠不這樣說還好,他一說,秦母就捂住自己的胸口,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的暈了過去。


    “阿娘!”秦臻嚇得大叫,在兩個丫鬟的幫助下接住了自己險些倒向地麵的母親。


    “別擔心,”同樣歡喜的不像話的秦父勉強維持住自己搖搖欲墜的嚴父表情,眼角餘光在老妻高高翹起的嘴角上心情大好地瞥了瞥。“你阿娘沒事,她隻是太高興了——休息一會自然就會醒來。”


    匆匆寬了把女兒心的秦父揮手將同樣激動不已的幾個仆婢盡數趕出包廂,重新把注意力調轉迴自己女婿身上,充滿關切的問他:目前的境界穩固了沒?以及他不是還在赤階巔峰嗎?怎麽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有了如此驚人的進步。


    齊修遠對於秦父的疑問自然有問必答,他告訴秦父其實他早在十一歲的時候就已經是赤階巔峰了,隻不過怕遭來自己嫡母和嫡兄的忌憚才苦苦掩飾自己到如今。


    他歎著氣說:“作為一個丈夫,我對貞娘實在是很糟糕,不但要讓她懷著身孕趕路,連她有孕的事情都必須封鎖消息,偷偷摸摸,我……”


    “哎呀,修遠啊,你可別再說這種話了。”被女兒好一陣拍胸喂湯弄醒過來的秦母一聽到這話就表露出她不讚同的態度。她嗔怪地看了眼自己女婿,“我們知道你對貞娘的一片苦心,如果不是擔心你那個嫡母會以‘媳婦有喜就要好好在家裏安胎’的名義把她扣在你家磋磨,你又怎麽會央托我和你嶽父偷偷摸摸的給她請大夫?貞娘能夠嫁給你,是她的福氣!”


    原本沒有想到這一層的秦臻聽秦母這樣一說,心中更是動容,望向齊修遠的眼神也越發的顯得柔情脈脈。


    沒想到嶽母會當著妻子的麵把他心中籌謀挑開的齊修遠對嶽母越發的感激,他起身鄭重邀請嶽母再次上桌,直言他無論如何都要給嶽母敬一杯酒,以示他的感激之情。


    秦母滿麵紅光的在自家老頭子身邊坐了下來,接過女兒遞給她的酒杯與女婿就是一碰,沒有絲毫猶豫的仰頭就幹了。


    秦母爽利的舉動嚇了齊修遠夫婦一跳,秦父眼中卻帶上了幾分笑意,“有件事你們恐怕還不知道吧,”他瞄了眼老妻,“你們的阿娘可是名至實歸的酒中女豪傑,一般人根本就喝不倒她。”


    “酒中女豪傑?”秦臻咋舌。


    “就你話多!”秦母白了丈夫一眼,“貞娘啊,你可別聽你阿爹胡說,什麽酒中女豪傑的,盡胡咧!”寵溺地摸摸女兒的頭,“你外祖父家以前是開酒館的,阿娘跟他老人家學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釀酒手藝,酒量就是那時候養出來的,不過阿娘可沒什麽酒癮啊,不管怎麽說,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嘛。”


    敏銳的從母親的語氣裏聽出她與這個外公必然不熟的秦臻眼前一亮,不著痕跡地撅起嘴巴做委屈狀,“您以前從沒告訴過我外公家是開酒館的,趁著現在我還在城裏,您可得好好的跟我說道道。”


    秦母愛極了女兒這鬧脾氣的小模樣又憐惜她正在懷孕,自然是順著她的意思,有問必答。


    秦母的這份耐心讓秦臻成功的獲悉了自己母親那邊親戚的一些狀況,比如說她有個外公,也是個在五歲就清晰感應到元核的小天才,可惜的是在他三十多歲那年因為一張釀酒古方和人起了衝突,結果元核破裂,丟下外婆和母親離開。外婆帶著母親相依為命到一直把母親嫁出去才撒手跟隨外公而去。


    踐行宴結束後,秦父和秦母下樓陪著女兒一起上了出城的馬車。心知自己妻子此刻必然很難過的齊修遠體貼的把空間讓給了嶽母和妻子,自己則和嶽父去了後麵的馬車。


    秦母很感激女婿的這份體諒,她把女兒抱在懷裏,把自己的一些生活感悟和經驗掰碎了揉開了說給女兒聽。


    秦臻難得拋開了心裏的所有別扭和不自在,安靜的被她攬抱在懷裏,聽她說那些苦口婆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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