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和沈浪關係好我知道,可是人家是和妻子一塊兒,您瞎摻和什麽?莫非您和那位熊貓兒……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


    “聽說您還曾經喜歡過沈大俠的妻子?放心,無論是哪個,等徒兒學業有成,會考慮幫您。所以您要用心教導我,我們聯手,到時候哪怕你看上沈浪沈大俠都不在話下。”


    “……閉嘴,混小子。”


    當天,被師父嫌棄嘴賤的小少年,被吊在船頭吹了一整晚的風。


    而現今……已經在江湖上闖蕩兩年之久的林音,已經頗具盛名。


    當年的王憐花,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才子,文武雙全、驚才絕豔,所學之雜、涉獵之廣,武林中還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


    師從王憐花的林音雖然還不敢說自己青出於藍,但學到了七八分還是有的,否則簡直對不起他飽受摧殘的十年。


    然而,世人皆知林音之名,卻不知其全貌。蓋因其殺人手法每次都不一樣,易容術高超的他每次臉都在變,頗有當年的千麵公子王憐花的影子。


    眾人因此給對方安上了一個稱唿“音公子”。


    林音聽說後一臉鬱悶。他從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還可以變得這麽難聽。


    而正當林音想著如何給自己取一個酷炫的名字出來時,他突然遇上了一個不可思議事件,接到了一個常人不知道的信息。


    突然間被告知還有另外一個世界、還有另外一個自己、並且對方是女性的時候,林音他的第一反應是大笑,不知道是哪個人想出了這麽不靠譜的玩意兒來騙自己,可是當他突然間進入了一個密閉的空間,一張梨花木的書案上擺放著幾本書。


    《多情劍客無情劍》、《武林外史》……等他靜靜地讀完之後,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嗤笑漸漸地變成了凝重。末了,他合上了書,長長地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四周:“那麽,我能做什麽?”


    另一個世界————————————


    林詩音看著眼前帶著銀質麵具遮住半張臉的男子,一直冷漠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幾分暖意。


    她上前,聲音輕柔:“我能看看你的臉麽?”


    林音沉默了半晌,一點頭。


    林詩音上前,抬起手,帶著微微的顫抖,揭下了對方的麵具。見到那容顏時她先是一怔,繼而露出了笑靨,笑著笑著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林音看著對方的模樣,重新戴上麵具後遲疑了一下,伸手將人攬入懷中,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背。


    眼前這人的模樣和自己有八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


    自己小時候有表哥的庇護,長大後有師父王憐花的教導,從小到大除了父母身亡被林家分支搶了一部分家產之外,就從來沒有吃過虧。


    而眼前的這個哭泣的女子……她的臉色太蒼白、身子太單薄,眼睛雖明亮,卻充滿了悲哀幽怨之意,其中承載了過多的痛苦。


    “他背叛拋棄了你,你何必還念著他。”林音一字一句地說著,懷中的女子身子一顫,緊接著泣不成聲。


    “我知道了你之後……”林詩音聲音中帶著點哽咽,脫離了對方的懷抱,因為不好意思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我很開心,真的。你讓我知道如果我若是個男子,我該是多麽地恣意瀟灑,不必拘泥於此,整日傷心。”


    “你現在也可以不拘泥於此。”林音傲然道,“有我在,你可以想如何便如何。”


    林詩音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整個人帶上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你覺得我做不到麽?”林音帶上了幾分不滿,皺了皺眉,不情願地說道,“我的師父可是當年的千麵公子王憐花……你應該知道我這個出師了的弟子有多厲害了吧?”


    王憐花?林詩音一怔,輕聲道:“你等我一下。”


    林詩音拿出了那本藏了多年的《憐花寶鑒》,遞給了青年:“這是……當年王前輩留給……表哥的。我……沒能拿給表哥。”


    “幹得好。”林音先是讚許了一聲,接過了那本書,理直氣壯地塞進自己懷裏,“這是我師父一生的心血,可不能被人糟蹋了。”


    聽得對方那明顯嫌棄的口氣,林詩音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但是沒過多久,她又沉寂下來,臉上的痛苦更盛:“他迴來了……”


    “這裏的這個表哥腦袋不清楚!你不用理會他!”林音都氣笑了,不過等他想起自己的目的時,收斂了自己的脾氣,看向臉上帶著幾分茫然的女子,“詩音,你看到過自己的結局麽?”


    林詩音在那一刹那臉上閃過了一絲怨恨。


    她知道了,在那本能預知的天書上,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一個因為結義大哥而讓出自己、背叛婚約拋棄自己的人,在最後找到了新的心愛之人與之歸隱。


    對於這點,她不怨。


    他覺得好硬是要讓自己接受的結義大哥、她的丈夫,是個卑鄙小人,就算最終幡然悔悟身死又如何?造成的傷害能彌補麽?她的孩子斷了一臂,最終母子倆相依為命遠走他鄉。


    她不恨他,她其他都可以不管、可以不恨、什麽都可以忍受,可是她的孩子……她的小雲……


    林詩音想到這裏,忍不住有些惶恐地上去抓緊了眼前俊秀青年的袖子,緊張道:“阿音,小雲他……”


    她話音未落,已經有一個孩子闖進門來。


    對方有著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身上的紅鬥篷上鑲著白兔毛的邊,整一個活脫脫的紅孩兒的形象。


    此時他正一臉憤怒地看著那個與母親態度親密的青年,大吼道:“你是誰?!母親!他是誰!?”


    龍小雲的心中,惶恐感不斷地擴大。


    他知道的,他什麽都知道。他的母親心中沒有父親,自己父親是從結義兄弟的手中取得了母親和興雲莊這份家業。


    沒錯,他是被父母寵大的,但是那又如何?他的母親總是心不在焉,他的父親惶惶不可終日,仿佛總有人迴來會搶走他的一切一般……在這樣子的環境下,他的任性是帶著精密的動機,並且抑鬱恐怖的。


    而現在……他被那位曾經與母親有過婚約的表舅迴來了,還廢了自己的武功,可是父母卻都不追究……自己的母親居然在這種時候私會外男!


    林音看著眼前殺氣四溢、仿佛自己一動便要衝上來咬自己一口的小少年,一瞥眼,懶洋洋地開口:“乖兒子,叫爹。”


    瞬間殺氣全無整個人傻住的龍小雲:“……”


    總覺得哪裏不對但無法反駁的林詩音:“……”


    “阿音……”林詩音弱弱地拉了拉對方的衣袖,語氣複雜,“這……”


    “難道不是我兒子麽?”林音反問道,“還要滴血認親不成?你知道結果的。”


    林詩音臉上露出了幾分糾結的神色,最終帶著點無奈與木然點了點頭。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小雲的確算是他的孩子……吧?


    “小雲他……他就拜托你了……”林詩音眼底裏帶著乞求,看著眼前的青年。


    “放心交給我吧。”林音親昵地摸了摸對方的頭,“我來就是為了幫你討迴公道並且讓你幸福的。我說過的,有我在,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林詩音忽又笑了笑,黯然道:“我這一生最大的弱點,就是我做事從來沒有決心。這也許是我第一次下決心……阿音,接下來的一切都拜托你了,你想做什麽都依你,隻要小雲好好的……這個世界上,我也隻相信你了。隻有你會把我放在第一位,不顧其他人……”


    兩個交心談話的人,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兒子一臉的不可置信,已經到了懷疑人生的境界。


    ☆、第30章 林詩音與林音


    “放心,一切有我。”對於眼前這個和自己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女子,林音心底多了一絲憐惜。


    縱使他被師父教導地成了有錢任性的熊孩子,他對親人依舊很看重。之前他隻有表哥一個親人,而現在……林詩音在他看來就跟親姐姐一般了,更何況他們的關係比姐弟更親近。


    姐姐被人害成這樣子,自己怎能不提姐姐報複一下?


    至於這個可以說是自己孩子的侄子麽……既然是姐姐唯一的願望,他自然樂得出手。


    林音展開手中的扇子,將林詩音護在身後,看向依舊處於震驚之中的龍小雲,皺著眉頭打量了對方一番,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歎息道:“被龍嘯雲那假仁假義的東西養廢了!”


    “住口!你是什麽東西!”龍小雲漲紅了臉,冷笑道,“就算你是我親爹又如何!這十年來你有出現過麽?!李尋歡不是個好東西,將自己的未婚妻拱手送人,你這個拋妻棄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林音有些意外地瞥了眼前的小屁孩一眼。他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認為自己是親爹了……


    林詩音心情也很複雜,不過到底是見不得自己兒子誤會林音,開口嗬斥道:“小雲!不準那麽說!”


    “無礙,詩音。讓他說,這的確是我的錯。”林音勾起嘴角,抬手摘下了麵具,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位俊美無雙的男子。


    玉麵朱唇,一雙明目怒時若笑、嗔時有情。他也許不能算是真正的完美無瑕,但誰都不能否認他是個美男子。似乎隻要站在那裏,眾人就會被他所吸引。他的風神、氣質,是無可比擬的。


    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能使人感覺到他那獨特的魅力。無論誰隻要瞧過他一眼,就永遠無法忘記。


    龍小雲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方的容貌訥訥地說不出一句話。


    因為……眼前的人,雖然氣質截然不同,卻和自己的母親有七八分相似!


    “我還記得當年第一次遇上詩音的時候。”林音嘴角邊掛著溫柔的笑意,一臉深情地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林詩音,緩緩道,“那個時候正是梅花開得正好的時節,詩音就這樣朝我一笑,身上帶著淡淡的梅花香。我們日久生情,之後就在這幢小樓中私會。她在我來的時候,總會給我準備好一壺梅花酒,然後擺上幾碟精致的下酒菜……用淡青色碟子裝的蜜炙雲腿,琥珀色碟子盛的白玉凍雞。”


    “……”林詩音麵色複雜地看著他。先不說這個人把當時她和表哥在一起的情節直接套用了吧……把下酒菜說得那麽清楚……莫非是餓了?她是不是該吩咐下去準備點?


    龍小雲見此情此景,再看了看全然沒有反駁的母親,原本想破口大罵,卻硬生生地忍了下去:“然後呢?”


    “但是我當時正在被仇人追殺……”林音歎了口氣,故作一臉神傷,“為了不連累你母親,我決定先行離開,但在離開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將聘禮和婚書都送去了,並且差人和李尋歡接上頭。我想著,他既然是一代大俠,又是疼愛詩音的表哥,縱使他曾是詩音的未婚夫,但是江湖兒女何必拘泥於此等繁文縟節?既然我和詩音已經兩情相悅,那他必定會成全我們,誰料……”


    林音話音一轉,臉上露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憤怒來:“你的表舅在那次出行中見了一位結義大哥,就因為他那位結義大哥對詩音一見鍾情,他就狗屁似的覺得自己能左右他人的思想,自以為是地下了決定,硬生生地將詩音推給了龍嘯雲!絲毫沒有過問詩音的意願!我當時又因為身受重傷昏迷,被不知情的朋友送去了海外……直到今天,才能迴來,見你和你母親。”


    林詩音一臉佩服地看著對方。她想,睜眼說瞎話大概也就這個樣子了。


    龍小雲整個人都呆住了。他是知曉父輩的糾葛,但是並沒有想到會是這番模樣……如果眼前這名男子說的都是真的的話,那現在的父親豈不是自己的仇人?


    他帶著點惶恐看向自己的母親:“母親!他說的真的麽?”


    林詩音看著自己兒子的模樣,止不住有些心疼。但是她明白,如果按照那本天書預言的來,她的小雲都會被龍嘯雲所害……而最後小雲說恨為什麽李尋歡不是自己的父親……


    林詩音的心一抽,身子晃了晃,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是真的,他才是你的父親。”


    一個自以為是為了成全自己的道義將她送於他人還自以為很高尚偉大、一個從不信任自己卑鄙無恥害對自己有恩的結義兄弟並且將自己的兒子帶到了那步田地……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當然願意讓小雲認林音為父。既然小雲想要一個好父親,她就給他一個好的。


    “當年……阿音去了海外,表哥又是如此……我一介孤女有什麽法子反抗呢?當時有人誤傳消息,說你父親已死,我心如死灰,隻是已經有了你……”林詩音歎息了一聲,因為第一次扯這樣子不靠譜的謊,臉上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紅暈,聲音也有些飄忽,“你父親名為林音,他……他是極好的。小雲,你父親迴來我就放心了,一切聽你父親便是……”


    龍小雲徹底傻住。


    如果說他之前還可以騙自己說此人威脅了母親,現在已經找不出什麽借口來了。


    雖然這故事離奇了一點,但並沒有什麽矛盾的地方……相反的,這樣子就能說得通了。為什麽母親對父親如此冷淡、為什麽父親會那樣子惶恐、為什麽一開始見麵的時候母親對李尋歡話語中帶著怨恨……


    因為母親從一開始就被這兩人所逼迫!因為父親手頭的這一切都不是他所該得的!


    “那麽……你要如何?”龍小雲似是接受了事實,整個人都呆呆地發怔。


    “我要帶你們離開。”林音一笑,展開手中的折扇,搖了搖,一派悠閑的模樣,“既然我都迴來了,我的妻子和兒子也不用其他人養!當然,這個所謂的興雲莊是你表舅愧疚之下送給你母親的嫁妝,我會從龍嘯雲手中奪迴來。”


    “在下雖不才,但護住自己妻兒的本事,還是有的。”


    他說話之間,已連變九種身法,竟全都是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之不傳之秘,然後反身一掌,拍在那大理石桌麵上,上方立時多了一個掌印,五指宛然,有如石刻。


    龍小雲雖然此時被李尋歡廢了武功,見識卻是有的,他瞧出了這掌法赫然竟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


    自己的生父……很強。看起來年紀不大,卻身兼各家之長,而且又俱是江湖中的不傳之秘……要是傳到外頭,早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龍小雲對對方所說的出海無法歸一事又信服了幾分,他很快接受了現實,並且很會裝地跑上前撲進林音懷中,哭喊道:“父親!既然如此你為何來得這樣遲!母親沒有一天是高興的就是因為你……還有我,我已經沒法再練武了!已變成了殘廢,我……我怎麽能再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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