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n8》

    第十八章:夢魘

    周傑倫的歌停下來,擾人的「吱吱」聲再次響起,毫無疑問,有人打電話給我,看了看螢幕,來電者竟然是阿妍,一個曾經親密的人,我們現在卻有著若即若離的距離美。

    她是誰?

    不就是《唏!我真的很想你》的第二女主角,我老是想忘記,卻偏偏忘不了的一個女生,她怎麽會突然找上我呢?

    我故作輕鬆的說:「喂。」

    阿妍用懶洋洋的聲音說:「是我啊。」

    這是埋怨的時機,我不會輕易錯過。

    「知道了,從來不說自己名字的怪家夥嘛。」

    她從來都是這種人,喜歡突然打電話來,又不喜歡表明身份,老是要人憑聲音去聯想。

    阿妍笑嘻嘻地說:「嘻嘻!你的手機是有來電顯示的,所以我才懶得表明身份,很多人都是這樣子,不奇怪啊。」

    我直截了當的說:「這根本是廢話,亦請你廢話少說你打電話來到底幹什麽?」

    阿妍支吾地說:「我……想……」

    我不理解阿妍的想法,這種吞吞吐吐的表達方式是內心的反映還是精湛的偽裝,多年不見,就是有點不了解,不知不覺的形成陌生感,剛才說及距離美,大意是說得不到的東西更具有吸引力,越顯得美麗,一旦得到了,就是「糖也就這麽甜,鹽也就這麽鹹」罷了。

    我故意催促說:「快點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阿妍明知故問:「你在忙嗎?」

    我如實迴答:「我在寫小說。」

    阿妍又問:「喔,又是寫小說,不會覺得沉悶嗎?」

    她不感到奇怪,或許早已習慣我總是忙於寫作,誰叫我真的花去大部分時間在這種興趣之上,投入得不能自拔。

    我沒神沒氣地說:「對不起,我的個性一向沉悶,你懂的。」

    想不到這樣平淡的一句話卻使阿妍感到掃興,她用無奈的語氣說:「那……還是算了吧,我找別人好了。」

    我未及迴應,仍然在猜想她的意圖。

    阿妍已急於補充:「我隻是想找人喝杯熱咖啡。」

    我拒絕:「改天吧,今天不行,我還未寫得出什麽文章。」

    說了再見,我們結束短暫的通話,一句句沒意思的句子,一秒秒的浪費掉彼此的時間。初時還以為阿妍是有要事才找我,以為有什麽特別原因,說出來,原來是為了喝杯熱咖啡,這是找誰也可以的事情,亦是一個人也能完成的事情,其實不用找我。

    和阿妍的通話打亂我的思緒,難以集中精神和維持狀態,突然失去寫作動力,連續幾個小時盯著螢幕,十分費神,雙眼漸感疼痛,累得幾乎睜不開,亦由於坐下太久,腰部丶頸部開始捱不住,手腳也有發麻跡象,要稍稍活動一下。我試作一些簡單的暖身動作,伸展手腳,舒展筋骨,期望消除難纏的疲勞。

    這時候,我禁不住要打嗬欠,雙眼自然地分泌出淚水,滋潤已然乾涸的眼眶。我經常睡眠不足,亦常常嗬欠連連,那到底它是什麽呢?好奇心驅使下,我曾經花過時間查找關於打嗬欠的資料。

    打嗬欠容易使人上癮,像一種難以壓抑的病態,成因主要是身體缺氧,化作一種信號或暗示,如缺水時會口乾,胃部需要食物時會肚餓,而打嗬欠正表示身體處於缺氧狀態,大腦活動減慢放緩,身體作出自我保護,所以造成了打嗬欠。

    除了和四肢有關的暖身動作,我還為自己的臉作按摩,按過臉上肌肉,又輕按過兩邊的太陽穴,鬆弛緊張神經。我伸直頸部,舉高手臂,這個畫麵丶這些動作都很常見,每天如常上演,疲累和嗬欠都是我的朋友,陪伴寫作,共同生活,缺一不可。

    好不容易把身體的狀態恢複過來,為了專心寫作,我狠下決定,拔掉電話卡,不希望再被無聊來電打擾,就算是一句善意慰問,我亦不想聽到。同時間,我亦不會用電腦上網,那些即時通訊軟體丶臉書丶推特丶論壇等,統統都是無謂的阻礙。

    唯一目標:完成三千字的《迴到過去》,一篇短篇小說。

    後來的七天裏,幾種行為以循環形式上演,包括:倦極而睡丶打嗬欠丶喝能量補充飲料丶喝可樂丶清醒過來丶嚐試寫作丶刪掉文章。

    七天裏,什麽都寫不出。

    我沒吃過早午晚三餐,沒動過九個杯麵,卻喝掉所有飲品。這種極端的生存模式換來嚴重後果,達至極限的我連移動身體都辦不到,手腳軟弱無力,嚐試勉強站直,又立即失去平衡,不知怎樣迷迷糊糊的跌倒,然後像屍體般攤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漸漸失去意識的入睡,身體不受控製,沒有喝酒,卻呈著爛醉狀態,眼裏的影像模糊起來,我再撐不開眼皮。

    奧治到底在搞什麽鬼?

    怎會這麽容易倒下來?

    以上兩個問句,我隻能放在心裏,嘴裏卻哼不出半聲,我實在累至極限,體力被徹底消耗,難以負荷,身體需作強行休息。

    接下來,將會睡上多久?

    很難預料,話事人不再是自己,而是身體,它從我的手上奪迴控製權,我迫不得已的成為一件附屬品,或許該稱之為沒用處的包袱。

    我不自覺地從嘴裏發出「咿咿丶呀呀」的痛苦呻吟聲,

    這些聲音實在太丟臉,我阻止不來,假如被人聽見,必定成為笑話。

    夢,原來是作夢時的聲音,那個熟悉的惡夢再次出現,

    現在我的狀態很糟糕,它竟然趁機來襲。

    眼睛,再看不見現實世界,取而代之的是接近真實的夢境,一情一景,一事一物,都是如此逼真實在,我清楚這是夢,知道接下來的情節發展,記得自己的細微動作。重複又重複,一次又一次,還是那個惡夢。

    我早就嚐過惡夢的味道,莫名其妙的被追殺,不甘心的往前跑,無論如何奮力,始終逃不過被殺的命運。長大後,作夢的情況有所好轉,一年才出現幾次這樣徹底的惡夢。

    我,被殺死。

    眼前一黑一閃,夢,又來了。

    時空轉移至小時候的某個午夜,家人都在熟睡,剩下我一個人仍然清醒,未有睡意,肚子又有點餓,碰巧家裏缺乏食物,沒有杯麵丶方便麵丶即食點心等,連對身體無益的零食都欠奉。

    怎麽辦?

    我換上人字形拖鞋,提著小錢包,乘搭升降機到大廈大堂,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到街上,已有了明確目的地,便是離家最近的便利店,假如用跑的話,不用一分鍾即可到達,我打算到那裏買些熟食和飲品。

    走到半路中途,突然間,我的心裏出現不好的預感,可以說成感應到一股兇猛的殺氣正在逼近。我偷偷迴望後方,果然有問題,背後出現一個神秘黑衣人,他有所動作,揮出誇張的大刀向我劈來,他連續施展刀招,我卻能敏捷地閃開,再作簡單一躍,輕易從行人道逃到馬路。他沒有就此放棄,仍然窮追不舍,我沿著馬路發力狂奔,希望擺脫黑衣人。午夜的道路很寂寞丶很寧靜,沒有汽車駛過,我的逃走尚算順利,沒多久,終於到達一個小公園,我躲藏到草叢裏,屏息靜氣,以免遭黑衣人發現,希望能夠成功保命……

    突然間,有人輕按我的右肩膀,我自然地吐出問句:「怎麽了?」

    我猶豫地迴望後方,根據已往的夢,來到這個部分,我應該已經是個死人,不過這個夢的發展並不絕然相同,我仍然奇怪的存活著,依照記憶和印象,黑衣人不是要揮刀劈死我的嗎?

    我有點抗拒,但仍強迫自己迴望那個認識多年的黑衣人,除了他,不可能會是別人,多年以來,他給我的感覺由陌生漸漸變為熟悉,在夢的世界陪伴成長,經曆過小孩到成年的各個階段,縱使他現身無數次,仍然蓋著神秘麵紗。

    一瞬間,我目瞪口呆,他卻有所行動,猛然用手臂緊箍我的頸部,力度相當驚人,我作出掙紮,看來是無謂的,我的身體依然動彈不得。

    我慌張地問道:「到底是什麽事?」

    黑衣人把話說得莫名其妙:「我不打算殺死你,而且這亦是不可能。」

    他說不可能,我可不認同,他所殺過的次數已經數不清。

    我懷疑地問道:「怎麽可能?我作過無數次這樣的夢,每一次的結局都是相同,你揮刀劈死我,我毫無反抗之力,情況不會有所改變的!」

    說到這裏,單看這句話,我竟然是個希望給別人劈死的變態。

    黑衣人發笑起來,聲音使我顫栗,他又說:「嘿嘿!結局將會被改寫,我會把你送到另一個地方,那裏是個夢幻之地。」

    我追問說:「到了那裏,我會比死更難受嗎?」

    大難臨頭的情況下,我還懂得開玩笑,諷刺意味十足。

    黑衣人搖頭說:「說不定的。」

    他又補充:「不,我需要修正一下,是『天曉得』才對。」

    我破口大罵:「媽的!」

    這個人在故弄玄虛,又可以說是開玩笑,但我不懂得欣賞他的幽默,經過我們的首度對話,其身份仍然是謎,真相依然模糊,他到底是誰?有著什麽企圖?他指的另一個地方又會是那裏?

    夢幻……

    不明白這個形容詞的意義。

    環景開始幻化轉變,黑衣人在我背後消失,我的活動能力依然遭受限製,我被轉移,像貨物般被運送,穿過一條看來是隧道的通道,眼睛完全睜不開,或許我被蒙蔽雙眼,意識也沒有剩下多少。我苦撐下去,勉強的丶吃力的,根本沒作用,我敵不過意識的蠶食,在惡夢中倒下,陷入昏迷。

    夢後是夢,夢中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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