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有好事者上前將今日發生的事一股腦的說給了秦老頭聽,途中免不了添油加醋將江家的錯處放大,更是把江月夜說得跟母夜叉似的。


    說什麽一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就敢說生不出兒子啊,斷袖啊這些話,實在是社會風氣敗壞啊敗壞!


    秦老頭越聽臉越黑,一把花白胡子在嘴唇上上下蠕動,顯然是氣得很了。


    張氏見狀眼神兒一轉,便一下子跪在了秦老頭麵前,哭嚎道:“秦先生啊,你可得我我們大夥兒做主啊,這平白無故就被詛咒死無葬身之地啊,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任憑這小丫頭片子在這裏口無遮攔,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不把我們這些長輩放在眼裏啊!”


    還別說,這張氏也不是個蠢的,至少嘴巴裏還能蹦出幾個成語來,聽起來也好像讓人多信服她幾分。


    尤其是對秦老頭這種吃了十幾年墨水的文人來說,心裏頭肯定是喜歡雅人多過於俗人的,張氏的這一番話顯然就是對著他口味來的。


    果不其然,秦老頭氣得已經開始吹胡子瞪眼了,這讀書人本就愛管閑事,更別說這年過半百閑來無事的糟老頭了。


    隻見他腳一跺白眼一翻,循聲嗬斥:“你這惡毒的丫頭,還不快跪下認錯!”


    江月夜心裏冷笑了一聲,暗想這古代奇葩也忒多了吧!


    這糟老頭既不是她親戚更不是她爺爺,憑什麽對她指手畫腳!


    這隨便走出一個人就敢指著她的鼻子罵,真把她江月夜當病貓打整?


    江月夜想到這裏的時候笑了,那笑極淺極淡卻陰測測的,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正文 反抗


    “嗤!”江月夜從牙縫裏輕蔑的嗤了一聲,抬眼凝視著那位年過半百的老頭兒,冷冷道:“我說這位老大爺啊,我剛才確實說過那些話沒錯,但是也不是成心要詛咒人來的!您怎麽不先問問,青天白日的我為什麽要說這種惡毒的話?不僅有損我的閨譽而且還被人戳著脊梁骨罵,我難道是吃飽了沒事幹故意折騰我自個兒麽?”


    “夜兒!不可對秦老先生這般無理!”


    江老爹年輕時也是讀過書的,自然更尊師重道一些,況這秦老先生在這條街上名聲不錯,實在不好得罪,他當下便繃起臉輕斥了江月夜一聲,隻是表情轉換得倉促,倒像是才從震驚當中迴過神兒來。


    也難怪,江月夜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話豈止是看熱鬧的人被嚇到了,她的親生爹娘以及兄長弟妹照樣被她駭得神智紊亂,呆愣了好久才找迴意識。


    “爹,我難道說的不是事實麽?”江月夜扭過頭看著他爹,眼神雖帶著質問但更多的卻是安撫。


    爹啊,您先別出聲行不,這件事就交給女兒來處理罷。


    江老爹大略看懂了女兒的心思,盡管覺得不太合適,但是卻沒再出聲阻止。


    眼前這群人明顯是欺他江家人丁少,又都是白丁沒有任何地位可言,看這情形如果江家再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與他們斡旋,他們就想使用強硬手段欺壓於江家,這個時候江家人如何還能軟弱?


    三閨女雖是女子,但是從她剛才那番話裏大致能聽出她並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才那樣說的,就算事後會被人說道那又如何?


    命都快沒了還管這些虛禮作甚!


    也許是江月夜的表情過於鎮定,既不哭也不鬧更沒有一點兒做錯事的心虛,秦老頭按著江月夜的話琢磨了一會兒,方才問及緣由:“那你到底為什麽要口出惡言?”


    “老先生,事情是這樣的,您聽我慢慢與您道來。”


    江月夜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當下便改了稱唿,語氣也客氣了不少,果然見到那秦老頭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眉目間露出些許讚色。


    於是她越發誠懇的敘述起來:“老先生如此熱心,想必已經知曉了江家前幾日不慎糟了火災的事情,我們家中稍微值錢點兒的財物都被大火洗劫得一幹二淨,幾乎連吃飯都成了難題。”


    演戲要演全套,江月夜立即麵露哀色,淒婉笑道:“這不,昨天我爹爹和哥哥們才剛掙了點汗水錢來家,大家就想著要不先把生意棚子給搭起來,也好弄點小物件來賣以便暫時糊糊口,江家在出事之前就是做這個的,現下遇到困難想以此維持生活也屬正常。但是誰曾想,今兒一早隔壁的張嬸子一見我們家的棚子就出言奚落了起來,一說我爹不會做生意也養不活家中人是個廢物,二又說我二哥江月白是個隻會吃喝嫖賭的敗家子,這也就罷了,我爹和二哥兩個大老爺們不予她一個婦人計較就是,但她說著說著又將矛頭指向了我娘,那話語難聽得,我一個姑娘家家的實在是學不出來。”


    江月夜言到此處驟然停住,以手掩麵一副極度害臊的樣子,幹咳兩聲正待繼續,卻被一聲驚唿給生生打斷。


    “你胡謅什麽?”張氏還跪在地上,臉上掛著幾顆粗淚,本以為秦老頭是鐵定會為她做主的,卻沒想越聽越不對頭,江月夜這小賤人口舌太厲害,一上來就往她頭上扣屎盆子,終於沉不住氣插了嘴,撕心裂肺的喊:“秦老先生啊……您可千萬別信這小蹄子說的話呀,我張二妹豈是這樣落井下石的人哇,我是真冤枉啊!我根本沒說過她講的那些話,都是她編出來硬扣給我的,我大清早沒事奚落他們家幹啥,我做我的生意還來不及哇……”


    要論這睜眼說瞎話,江月夜恐怕還真不敢和這位鐵杆級的比。


    秦老頭將信將疑的瞥了一眼張氏,然而張氏長了一張大餅臉本來就不是很好看,現在更是被淚水鼻涕糊了滿臉,一戳黑發濕漉漉油膩膩的粘在額頭上,那樣子讓人看了說不出的倒胃口。


    秦老頭嘴角一抽,有些嫌惡的轉開了視線,這一轉便正好將視線定在了江月夜身上,她身姿挺拔的站在不遠處,嘴角含笑眸光清亮,張氏和她一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不由自主的,秦老頭就要多信江月夜的話幾分,半點不理會腳邊張氏殺豬一樣的嚎叫,淡淡道:“丫頭你繼續說,老頭我聽著呢,到底誰對誰錯,自會為你公斷。”


    江月夜心裏其實很不樂意。


    你一個糟老頭兒耍哪門子的腔調呢?弄得跟官老爺似的還公斷呢,公你個毛線!


    但是麵上卻一點不動聲色,將一個晚輩的謙卑恭敬演繹得恰到好處,徐徐開口:“本來一點小小的口舌之爭,江家沒人想理會,畢竟爹娘都不是小心眼之人,這點容人的氣度還是拿得出來的。但是張嬸子卻手下不饒人,更是與王嬸子明裏暗裏的打馬虎眼兒,王嬸子得了信號更是三番四次的煽動各位叔伯鄉鄰,她一口一句江家邪門兒,江家倒黴、晦氣等話,又說這黴運搞不好會傳給鄉親們,一定要把我們一家人趕出這條街才能罷休。老先生,您說,她們這樣做有沒有道理?本來我們一家人就夠難的了,吃不飽穿不暖,要是再沒了這遮風擋雨的屋子,可不就得凍死餓死麽?您說,她們這究竟是安的什麽心,是不是非得我們一家人凍死街頭才算了事?”


    “唉,原來事情的原委這樣的啊……這張氏和王氏這麽做到底圖什麽啊!”


    “呸!他娘的!這張二妹怎麽還是這副德行,也太缺心眼兒了吧!”


    “我就說嘛,這江家一直都規規矩矩的,怎麽可能突然就蠻橫起來了呢!”


    江月夜一番言辭懇切、有理有據的話一出來,在場的幾乎人人色變,大夥兒剛才還因為江家而氣怒憤懣著,這下矛頭就全都轉了彎,一致性的指向了張劉兩人,看江家的眼神也從冰冷換成了同情,嘰嘰喳喳的一人一句表達著感慨。


    江月夜說完之後便開始裝模作樣的抹起了眼淚,雖然眼眶裏幹幹的什麽也沒有,但是擦眼淚的姿勢卻很標準,再配上那哀怨的表情,悲泣的神色,簡直可憐到了極點,也讓人心疼到了極點。


    好不容易抽出一個空子,江月夜還故意朝著張氏和劉氏挑釁的眨眨眼,直到看到那兩個女人氣得牙齒打顫卻什麽都說不出,這才覺得解氣多了。


    秦老頭年紀一大把了卻沒成過親,更別說有孩子了,也正因為膝下無子所以每當看見幼孩兒的時候都滿是愛憐之情,江月夜這一哭正好撩動了他這根琴弦,再說話時聲音也柔和了,表情也和藹了,典型的翻臉比翻書還快。


    “丫頭啊,你的苦衷老頭都懂了,但是這也不能成為你詛咒別人的借口啊,這街坊領居之間和睦相處才是最重要的,你今天這麽一鬧,可不就讓人笑話你麽?”


    “嗯,老先生說的對,這是夜兒的不是,是夜兒沒有考慮周全。”江月夜斂了斂眼睫,幾滴淚水被迫驅趕而出,淒淒婉婉的迴著話:“可夜兒也是沒辦法了呀,一時情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可是,如果叔伯嬸嬸們不來拆我們家的棚子,也不與我們家的人有肢體接觸,那我所說的斷手斷腳、死無葬身之地的話也就沒有應驗的時候了呀?所以,夜兒還請叔伯嬸嬸們高台貴手,別趕我們一家人出去,也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我一個小丫頭計較了可好?”


    這話驟然一聽便會覺得江月夜乖巧得很,又是道歉又是認錯的,模樣嬌弱聲音誠摯,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但是腦袋瓜轉得快的人卻會發現,她這番話不僅沒有認錯道歉的意思,反而再次強調了那個惡毒的詛咒,如果不動手便不會應驗,那若是還動手呢?


    就等著死無葬身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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