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知道,她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


    剛出生的小嬰兒沒有記憶,甚至連東西都看不清。


    但她不一樣,她記得媽媽溫和的笑,記得媽媽第一次用臉頰貼上她臉頰的柔軟,也記得媽媽開心的聲音。


    “你是小蠻,可愛又野蠻的小家夥。”


    小蠻,她喜歡這個名字。


    本以為,她可以一直在媽媽懷裏長大成人,可是變故來得總是那麽突然。


    那一天,媽媽帶著尚未滿月的她,見到一個渾身罩在黑袍中的人。


    “你看,她就是我的小蠻,很可愛吧。”


    被黑色手套籠罩的手指點在小蠻額頭上,她控製不住的打顫,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恐懼。


    “哇——哇哇——”


    小蠻被那個黑袍人嚇哭了,好在媽媽將她摟在懷中,輕柔的拍哄著,她的害怕才得到緩解。


    “異於常人的小家夥,不過你確定,她是你想要的女兒?”


    那個人發出陰冷的聲音,那一瞬間,小蠻感覺媽媽猛烈的顫抖了下,她懷中的溫度也逐漸失去。


    黑袍人走了,媽媽從那天開始變得心神不寧,總是用懷疑的目光盯著她。


    終於有一天,媽媽顫抖著手用針紮破她小小的手指,抽走她的血液,帶走她的頭發。


    她疼得大聲哭著,可是媽媽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抱起她,帶給她安全感和溫暖。


    她隻記得媽媽那個掙紮,厭惡以及充滿痛苦的表情。


    那之後,媽媽就從她的世界消失了,每天隻有保姆照看她。


    “小蠻乖乖長大,等你長大了,就可以自己去找媽媽了。”


    小蠻聽話,努力的長大,半歲的孩子隻能勉強的坐起來,傻乎乎的什麽都不知道,而她已經可以扶著東西走,並且知道很多事情。


    小蠻迫不及待的離開禁錮她的房間,扶著牆按照心中的感覺尋找媽媽,也許是上天眷顧,她走出去沒多久就看到了媽媽。


    可是她的媽媽卻隻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等她用練習了好久的聲音喊她一聲,就冷漠的離開。


    小蠻感覺胸口某個地方好難受,就像那時被媽媽用針刺破手指一樣的劇痛難耐。


    鼻子酸澀,眼淚止不住的湧上來,小蠻不知道她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媽媽不理她,她隻是想要一個抱抱而已。


    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哭聲引來了照顧她的保姆。


    她又被帶迴了那個無人問津的小房間,保姆憤怒的用手指著她,讓她以後乖乖的待在這裏哪裏都不準去。


    “你從一開始就不是你媽媽想要的那個孩子,所以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裏,不要連累我丟工作!”


    嘴臉猙獰的保姆用手在她身上掐著,她無助的縮著身體躲避她的手,哭喊著。


    不,媽媽沒有不要她!


    明明她剛出生的時候,媽媽對她是那樣視若珍寶,每天都會把她抱在懷中叫著小蠻,對她笑,給她唱家鄉的歌謠。


    “你這個小雜種,小怪物!”


    保姆不斷的咒罵著,一股力量在小蠻體內積蓄,看到保姆那猙獰的嘴臉,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憤怒。


    是你!是你騙我!


    騙我說長大了就可以去找媽媽,騙我說媽媽不要我!


    都是你!


    她閉眼大喊,盡情將體內的痛苦,無助和憤怒宣泄出去。


    下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她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噴在她身上。


    那溫度,好像媽媽的體溫,瞬間撫平了她抽痛的心。


    小蠻睜開眼,看到剛才還在咒罵她的保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身體裏流出紅色的液體。


    她爬過去,用手觸碰那紅色的液體,溫熱的感覺讓她激動不已,心底猛烈的悸動著。


    可是很快,那股讓她眷戀的溫度就消失了,她心底驀地空了,努力的擠壓撕扯保姆的身體,讓那紅色的液體能夠再多一點。


    最後,小蠻躺在那片逐漸冰冷的紅色液體裏蜷成一團,用力的抱緊自己,隻有這樣,她才能夠獲得一點點媽媽的溫度。


    沒過多久,她以為不會再有人來看她時,媽媽竟然出現在了麵前。


    “媽媽!”


    她驚喜的爬起來,第一次用稚嫩的聲音喊出這兩個字。


    可是媽媽並沒有任何喜悅,隻是用厭惡的眼神看著滿身是紅色液體的她,淡漠的掃了眼旁邊一動不動的保姆。


    “清理幹淨,再找個保姆給她。”


    媽媽吩咐了一聲,看也不曾多看她一眼就離開了小房間。


    又來了一個新的保姆,但是沒過多久,那個保姆就被她變得像上一個一樣,一動不動,身體裏流出讓她興奮的紅色液體。


    緊接著,媽媽又一次出現在她麵前,她仿佛發現了一個可以見到媽媽的方法。


    一個又一個的保姆倒在她麵前,她甚至學會了從她們身體裏擠出更多紅色液體的方法。


    她貪戀這種溫度,迷戀這種感覺,更加期盼著媽媽出現在門口。


    可是媽媽隻來了三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白衣服的人。


    他們把她按在地上,不顧她的哭喊和掙紮在她身上紮針。


    因為恐懼,她體內的力量失控爆發,劇烈的聲響之後,周圍一瞬間變得安靜,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房間裏一片紅色。


    而她也因此倒下,這一倒,就再也沒能站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隻是感覺生命在流逝,一天天變得虛弱,隻能每天躺在病床上無助的喊著媽媽。


    或許是她卑微的乞求感動了媽媽,她終於來了,雖然還是一樣的冷漠,但她帶來了禮物,一個很漂亮的人偶娃娃。


    那一天,媽媽沒有離開,一直坐在病床邊上,直到她閉上眼睛。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等她再睜眼時,發現自己變成了那個人偶娃娃,被放在媽媽辦公室的角落裏。


    她動不了,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最多隻能從架子上掙紮著,把自己摔在地上。


    一次又一次,都是打掃辦公室的人將她撿起來重新放好,她變得又髒又破,媽媽從未看過她一眼。


    她不明白為什麽,是媽媽在嫌棄她又髒又破一點也不好看了嗎?


    是,一定是這樣!


    慢慢的,她學會了安靜,雖然不能動不能說話,但隻要老實的坐在架子上,她每天都能看到媽媽。


    看媽媽在辦公室裏忙碌,看媽媽氣勢威嚴的訓斥下屬,看媽媽拿著壁爐上的照片,對著照片裏那個男人傷懷。


    那是誰?是她的爸爸嗎?


    是不是隻要把這個男人找迴來,媽媽就能開心起來?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媽媽辦公桌後的四季風景不知道變換了多少次,她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慢慢找迴了原本的能力。


    忽然有一天,她看到照片上的男人走進了媽媽的辦公室。


    她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隻要幫媽媽留住他,媽媽一定會開心的。


    激動之下,她從架子上掉下來,那個男人走過來將她撿起,她拚盡全力將自己的意念傳遞給那個男人。


    帶我走,求求你,讓我跟著你一起。


    那個男人最終帶上了她,那是她第一次離開這片地下牢籠,看到外麵的世界,一個混亂卻讓她很興奮的世界。


    隻是她最終還是弄錯了,那個男人不是她的爸爸,她的女兒是另外一個小女孩,很漂亮,眼神裏有著跟她一樣,對親人的渴望。


    而且跟她一樣,那個男人不肯承認,小女孩是自己的女兒。


    在那個男人的授意下,感同身受的她和小女孩締結了契約。


    如果有一天,她能得到這個小女孩的身體,就能擁有自由。


    小蠻想,媽媽一定會喜歡這樣漂亮的孩子吧。


    但是沒等她得到這具漂亮的身體,媽媽就追來了。


    混亂與血腥過後,她又被媽媽帶迴辦公室的角落裏。


    她坐在架子上,看到媽媽抱著壁爐上的照片,坐在角落裏無助的痛哭著。


    那一刻,她明白了一切。


    她是不被期待的孩子,媽媽想要的,從來都是她和那個男人的孩子,而不是她。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在慢慢的死亡,寄居在娃娃裏的靈魂沒了執著,也開始慢慢的,一點點消逝。


    沒有人要她,她還留在這個世上幹什麽?


    就這樣消失,也不會有人在意吧?


    小蠻以為,她這被嫌棄的一生會就此結束,可是並沒有。


    她感覺到了一股無比強大的求生欲,甚至影響著她,將她強行從消逝的邊緣拉迴來。


    是她,那個男人的女兒!


    因為契約,小蠻能感覺到那個小女孩所經曆的一切,當她的注意力轉移到那個小女孩身上時,她慢慢被吸引。


    被小女孩的堅強和不認命,不服輸所吸引,那樣殘酷的實驗中,多少次瀕死的絕境,她都咬著牙堅持下來。


    慢慢的,小蠻被折服了,她開始羨慕那個小女孩,可以強韌得像野草一樣,無論什麽樣的磨難都無法讓她低頭。


    就連她的媽媽,都對那個小女孩另眼相看。


    小蠻忽然有了一個念頭。


    如果,她能夠成為她,成為這個叫元青舟的女孩就好了。


    那樣,她也可以強韌得像野草一樣,她也可以被媽媽另眼相看,她也可以擁有主動去擁抱媽媽的力量。


    對,她想要成為元青舟,她要成為元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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