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逐漸散去,狂風停歇,遊樂場內的槍聲也逐漸消失,一場危機,已經過去了。


    漫天大雪將一切血腥與恐怖都覆蓋,隻留下大片純潔的白。


    一抹金光從天邊掙脫,撕破黑暗,帶來光明。


    奮戰一夜的異調局戰士們靠在廢墟中,有些手指按在槍械的扳機上就那麽沉沉睡去,有些一邊掉眼淚,一邊收斂其他人的遺物。


    還有些人,麻木著一張臉,包紮傷口,拿出又冷又硬的麵包用力的啃咬。


    今天就是除夕夜了,是團圓的日子,可是有些人卻永遠的留在了這裏,再也沒有團圓的機會。


    元青舟披著別人給她的毯子,坐在一片磚石廢墟中一動不動,她坐在那裏已經很久,久到身上被白雪覆蓋,宛如一個雪人。


    她麵無表情的坐著,靜靜地看著前方那具已經凍結成冰,無人收殮,甚至沒有人去多看一眼的屍體。


    那些正在為戰友悲痛的人們,甚至都不知道,躺在那裏的是他們曾經的上級,曾經的戰友。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君莫惜背著昏迷的青鸞從元青舟身邊走過。


    “等一等!”元青舟忽然站起來,喊住了君莫惜。


    君莫惜停下腳步迴頭,神態高冷。


    “為什麽……要殺他?”元青舟語氣平淡,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


    君莫惜皺眉,順著元青舟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那個被她在直升機上擊斃的畸變種。


    “畸變種不該殺嗎?”


    說完,君莫惜背著青鸞轉身就走。


    “就因為這個?”元青舟追問。


    君莫惜又一次停下來,口中發出嘲諷的笑聲,她沒有迴頭道:“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


    元青舟眼神空洞,沒有焦距,緩緩的退迴去重新坐下。


    “……夠了……這個理由……足夠了……”


    君莫惜背著青鸞越走越遠,她背上的青鸞忽然呢喃出聲。


    “……姐姐……”


    君莫惜眼中劃過一抹心疼,柔聲安撫道:“我會幫你一起找到你姐姐的,睡一覺吧,你透支太厲害了。”


    君莫惜帶著青鸞離開之後,異調局和久安城的治安救援力量趕到,開始善後救援工作。


    人們在周圍忙碌著,叫嚷著,元青舟依舊靜靜的坐在那裏。


    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並沒有很多悲痛,也沒有很多憤怒,隻是有一點悲涼,還有一點疑惑。


    畸變種,就真的全都該殺嗎?


    她走上這條武者之路的初衷究竟是為了什麽?


    如果有一天,媽媽和她都成了畸變種,也會像羅守一樣被人不問緣由的殺死嗎?


    她該怎麽做,才能讓媽媽和自己安全的活在這個殘忍的世界裏?


    是該像下水道裏的老鼠一樣東躲西藏,還是應該走上巔峰,推翻這霸道的規則?


    她能做到嗎?她該去這麽做嗎?


    這些問題一直在元青舟心裏翻滾著,她找不到答案,下定不了決心,人生第一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可以幫她的人。


    好冷啊,比這大雪還要刺骨的冷正一點點侵蝕著她。


    她攤開左手,看著手腕位置,似乎有一點紅色的痕跡若隱若現,而她的右手上,拿著屬於異調局的手表。


    嗡嗡!嗡嗡!


    手表一直在震動,元青舟卻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就那麽呆呆的坐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氣喘籲籲,用氣急敗壞的語調喊醒了她。


    “元青舟你為什麽不迴我信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元青舟茫然的抬起頭,看到眼睛和鼻子都一片通紅的安小菜,眼淚還在她眼眶裏打轉。


    “你來啦……”


    安小菜聽到元青舟這嘶啞到近乎無聲的嗓音,再看她這失魂落魄的狀態,一腔憤怒瞬間煙消雲散,隻剩下心疼。


    她脫下自己的大衣,拍幹淨元青舟身上和頭上的雪給她披上,蹲下來用力抱住元青舟。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別想了,我們迴家,跟我一起迴家過年。”


    元青舟鼻頭驀的酸了,滾燙的液體湧入眼眶,她吸了下鼻子,用力的點頭。


    “嗯,迴家。”


    安小菜拉著元青舟,穿過一片片廢墟,經過一具具屍體,快步離開這座人間地獄。


    在外麵的救護車上,元青舟在僅有的幾個生還者中看到了馬戲團團長許長富。


    許長富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哭了起來,用力對她點頭。


    元青舟淡漠著一張臉,也對他點了下頭。


    這世上,好人或許還是有好報的。


    安小菜幫她處理完了後續的手續,帶她一起迴了新家。


    元青舟沒有心情去欣賞新家的裝修和布局,一迴去就被安小菜塞進浴室,檢查和治療好她身上的傷勢之後,安小菜放了滿滿一池水給她,讓她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


    期間什麽也不問,也根本不提昨夜發生的事情。


    安大山想要看電視,都被安小菜提著掃帚打了出去。


    洗幹淨之後,馬秋華把年夜飯提前到了中午,讓她美美的吃了一頓。


    吃飽喝足,元青舟抱上小蠻到安小菜的臥室,爬上那張她和安小菜一起挑的雙層床,沉沉的睡了過去。


    就讓煩惱沉眠吧,等她醒過來,就是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以前每一次遇到過不去的坎,她就會去睡一覺。


    等睡醒了,無論事情有沒有改變,她都會接受現實,然後繼續往下走,不讓自己因為糾結而浪費人生大好的時光。


    元青舟這一覺,直接睡過了除夕夜。


    外麵鞭炮齊鳴,都沒有影響到她。


    而遊樂場的事件,也沒有影響到蒼武聯邦的新年氣氛,被影響的,隻有久安城。


    淩晨,安大山拿著啤酒罐站在窗口,疑惑的問安小菜,“怎麽感覺今年外麵放炮的動靜好像小了很多,是我的錯覺嗎?”


    安小菜眼神暗淡,什麽也沒說,但是馬秋華卻已經了然。


    安小菜無法告訴安大山,昨天夜裏一場事故帶走了久安城近萬人的生命,也帶走了無數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隻一夜,就將久安城冷清的孤兒院塞得滿滿當當,用悲痛的哭聲迎接新年的到來。


    事件被官方暫時壓住,遇難者的家屬也派了專人去一一安撫,可是死去的人,再也無法迴來。


    甚至他們的家人,以後再也無法麵對這個全國都在慶祝的除夕。


    安小菜隻能自私的慶幸,她的家人都還在,她的大佬還活著。


    其他人的生死安樂都不重要,她隻要元青舟活著就夠了。


    第二天,元青舟破天荒的睡到了九點才醒來,疲憊的身體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渾身充滿力氣的感覺讓她的心情也隨之好轉。


    “寶貝,早上好,寶貝,早上好。”


    掛在窗戶下的八哥歡快的扇動翅膀跟她打招唿。


    “早上好,八哥。”


    屋門打開,安小菜探進來一個腦袋,笑嘻嘻道:“飯在外麵還熱著,趕緊洗漱吃飯吧,我現在出門,幫你把老屋子那邊的行李帶過來。”


    元青舟從床上下來,點頭道:“嗯,我出門前都收拾好了,隻有一個箱子。”


    “還有什麽需要我幫你買的嗎?”


    元青舟搖頭,安小菜準備出門。


    “小菜!”元青舟忽然叫住她,“明天,我會搬去我媽媽那裏,所以……提前告訴你。”


    安小菜咬著嘴唇一肚子委屈和不舍,可是最後她也隻是笑了笑,“好,我先去幫你拿東西。”


    洗漱完,吃過早飯之後,元青舟準備拿上刀找個地方練功,忽然在她放刀的地方看到一樣十分意外的東西。


    安小菜幫她清理衣服時,把從她身上找出來的東西全都整齊的擺在桌子上。


    除了她的武器護甲之外,那根從女醫生身上得到的項鏈被安小菜貼上了符籙,看樣子應該是可以拘禁成卡牌的東西。


    但是真正吸引元青舟目光的,是項鏈旁邊那把古典的黃銅鑰匙。


    那分明就是在二選一遊戲中,尹明一開始展示的,可以離開遊樂場的鑰匙。


    元青舟疑惑皺眉,尹明什麽時候把鑰匙放在她身上的,這又是開什麽鎖的鑰匙?從二選一遊戲認出她開始,尹明一係列的行為就透著詭異跟不和諧,難道他還有別的目的?


    元青舟放下刀坐在書桌前打開安小菜的電腦,拍了鑰匙的照片上傳,開始搜索能被這把鑰匙打開的地方。


    等找到這個地方,一切謎團定會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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