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不說張雲勝騎著摩托車,到服裝紡織廠去看個究竟。再說家裏的這些人,大家屋內屋外、或站或坐,一邊忙碌著,一邊插空扯著家長。

    “唉!現在這些孩子啊,真是叫人弄不明白。這將近一年沒迴來了,你說下了車,還不先迴趟家看看?”池曉的爸爸池海福,長籲短歎的,在窗戶外的煤欄子處,一邊和韓剛劈著柴火,一邊跟大家說道。

    “大哥,別管那麽多了,孩子大了,翅膀也硬了,是該飛的時候了。由他們去吧,咱們就是給把把舵得了。你如果管多了,也許將來還會記恨咱們當老的呢。”韓雪的媽媽曹珍,一邊和崔陽的媽媽,在院內的雞欄處,扒著蔥和蒜,一邊耐人尋味地說。

    “是啊,嫂子,你說得太對了。我家陽陽現在就讓我犯愁,你說他現在當個什麽質檢部主任,天天人情往來,吃吃喝喝的。我真怕他哪一天要是犯了錯誤,那可怎麽整啊?他爸也不會教育孩子,不是打,就是罵。我尋思著,趕快把小昆娶過門兒,讓媳婦管吧。”崔陽的媽媽,一邊把手中的蒜皮和蔥葉,扔給了雞欄裏的雞,一邊偷偷動看了一眼張昆的媽媽,心事重重地說。

    “妹子,你不用擔心,咱們家的孩子,那可是根兒紅苗兒壯,放在哪裏都能讓咱們放心。就說你家老崔吧,那麽大的正處級幹部,現在依然還住在這個貧民區,而且沒有一點官老爺的架子,真是叫我們欽佩不已呀!”韓雪的爸爸韓剛,哈著腰,一邊麻利地把池海福劈好的柴火,整齊的碼在了煤欄子的裏側,一邊迴過頭,心直口快地說道。

    “哎?大哥,昨天我去礦工資科找我的地貼費,看見咱們礦又分配來一批大學生,怎麽還簽合同呢?說都是全民合同製,不是鐵飯碗了?”楊芳的爸爸楊玉成,從東麵的屋內,搬出來一羅三條腿的圓凳,往西屋走著問道。

    “是啊,以後就沒有鐵飯碗了,都是合同製,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的關於《中共中央經濟體製改革的決定》的文件,你們沒學嗎?以前的計劃經濟,必須要轉變成市場經濟,改革開放的春風,馬上就要吹遍祖國的每一個角落。”韓剛走過了去,拿下了楊玉成手中,那一羅上麵快要滑落下來的圓凳,滿懷著深情,鄭重其事地說。

    這時,楊玉成把一羅圓凳放在了屋內,然後轉過身來,接過韓剛手中的圓凳,並且滿臉疑惑,語氣絕望地說道:“我說?老韓啊,要按你那麽說,那咱們這幫老家夥,不都完了嗎?尤其是象我這樣的老三屆,都辛辛苦苦一輩子了,眼看著馬上就要退休了,結果鐵飯碗還弄丟了。我還尋思著,過了年,走走老關係,花上點銀子,讓我侄子接我這個號頭呢,這下可全都完了。”

    “玉成老弟,你可不能這樣想啊,改革隻能是越改越好,老百姓越改越富裕,國家越改越強大。不信你就瞧好吧!再過二、三年,咱們都能住進樓房,腰包都能鼓鼓的。”池海福放下手中的斧頭,走進了屋內,在餐桌上拿起了一杯茶水,痛快淋漓地一飲而進。然後轉過身來,拍了拍他的肩頭,心花怒放、信心十足地說。

    “是啊,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別的先不說,咱們就說說街裏的那幾所學校吧。以前的破平房都變成高樓了,學校四周綠樹成蔭,教室寬敞明亮,多好啊!你說說,不改革,不開放,人家台灣大老板能捐資給咱們建校嗎?等著吧!老楊,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池曉的媽媽,一邊往屋內餐桌上,端著做好的菜,一邊語重心長,表情無限憧憬著說道。

    正說著,張雲勝騎著摩托車迴來了。隻見他把摩托車停在了院外,下了車,一邊急急忙忙往院內走著,一邊如晴天霹靂般的高聲大喊道:“喂!怎麽樣!果然不出我們之所料,真就都在廠子裏呢。我去得還真及時,要是再晚上幾分鍾,他們就上食堂了。全叫我臭罵了一頓,這不嗎,馬上就迴來。”

    “哎?你們在說些啥啊?都嘻嘻哈哈的,講講吧!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不會是趁我不在的時候,背後往死裏埋汰我吧?”滿臉疑惑的張雲勝,邊說邊走到了窗戶前,伸出手,在廚房的菜板上,快速得拿了一根兒黃瓜,咬了一口,使勁地嚼著,眯縫著雙眼,帶著挑釁的架式,看著韓剛他們,神色激人地說道。

    這時,張昆的媽媽李霞,把手中剩下的一小把芹菜,塞到了崔陽的媽媽,李玉珠的手中。然後悄悄地走到了張雲勝的身後,突然一個餓虎捕食,撲來上去。用右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左耳朵,往懷裏輕輕地一帶,並且趁著他轉頭的一刹那,左手迅速地掐住了他的鼻子,就象是牽驢似的,往前走著,大概能走出五六米遠,才鬆開手。

    這還不算完,更雪上加霜的是,在鬆手的同時,還用右腳的內側,在張雲勝的屁股上,卷了一腳,而且嘴裏自言自語地說:“瞧你這張嘴,怎麽一天天象個老娘們似的呢!婆婆媽媽、東猜西想的。大家是在說改革開放的事,誰願意講究你?還自覺不錯呢!趕緊迴家接點兒水,等孩子們迴來了,咱們好馬上去徐大哥那裏。”

    “哈哈哈……”眾人一陣的大笑。

    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的張雲勝,被他老婆重重的當頭一棒,整得狼狽不堪、東搖西晃,頓時臉上的顏色,紅白輪變著。

    雖然遭到了“重創”,但是“久經錘煉”的他,仗著自己多年的懼內經驗和對這種習以為常的事情,有著強大抵抗力和免疫力的心理素質,硬是瞬間就恢複了往常,並且若無其事、開懷大笑著說:“哈哈哈……哦!我還尋思你們嘮什麽呢?不就是改革開放的是嗎?我早就曉得了。我們單位宣傳科,天天都宣傳這事兒。我還編了一套順口溜,念給你們聽聽:改革的春風真叫快,咱們大家都下海,多撈大魚少撈蝦,汽車股票進萬家,開個公司當經理,一群小蜜服侍你。”

    “哈哈哈……”又是一陣開懷的大笑。

    這時,韓剛從屋內廚房,手裏拿著一個掉了一塊碴兒的灰色大碗,笑嘻嘻的,一看就是“不懷好意”地走了出來,並且擠眉弄眼地說道:“哎?我說,夥計,先別說當什麽經理了,你下海經商之前,先把這個碗收好,可千萬別弄丟了啊?它可是大有用處啊!這可是個聚寶盆啊!”

    “喔唷……一個掉了碴兒的破碗能有啥用?當尿盆兒,我都怕一不小心刮斷我的命根子。到那時,我當了經理,咱就用純金的碗吃飯,我還要把我滿口的牙,都換成南非鑽石的。到那時,你們幾個小老樣兒的,全是我手下跟班的。”張雲勝精神百倍,目光灼灼,用手輪番地指著眾人,開始寸步不讓的與韓剛打著嘴仗。

    “韓老弟,這碗到那時具體能有啥用呢?說說大家聽聽吧?”楊玉成一邊把煙袋鍋,插入裝煙的黑色布袋內,裝著煙,一邊故意穿針引線地問道。

    這時,再看韓剛,把手中的破碗掂了掂,眼角掛著鬼笑,一板一眼地說:“哦,楊哥,你問這個破碗啊?其實呢,我也是好意,我是怕雲勝一但要是有個閃失,馬高鐙短的,從經理的寶座上掉下來的時候,不正好拿著這個碗,再就地取材,找個打狗棒,然後到飯店影院、車站旅店、集貿市場、大街小巷,人多的地方,化些齋飯,添飽肚子?”

    “啊?是要飯呢!哈哈哈……”眾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行啊!哥們經理當不成,到丐幫當個幫主不也挺好嗎?到那時,你們就跟我借光吧,混個丐幫的長老,護法什麽的,豈不美哉?”功力深厚的張雲勝,以一敵十,竟然借題發揮,順杆爬了上去,左右逢源地說道。

    這種別開生麵、短兵相接的“口水戰”,幾乎天天都在“火藥味”極濃的庭院裏,頻頻發生。簡直就是成了大家茶餘飯後,一種不可短缺的“娛樂活動”。

    如果要是兩天沒有戰事,那麽第三天,一定就會發生一場,空前絕後的“侵略戰”。

    “侵略者”就是張雲勝,為此,大家免費送給他一個很高的軍銜,“張軍長”,但隻是個光杆的空銜,沒有一兵一卒、一槍一炮。

    而且每次侵略者的結局,都是被徹底幹淨的“消滅”掉。充當“英雄”的,就是“張軍長”的“太太”,李霞。

    每次她降服“張軍長”的絕活是,跟張昆的爺爺學得“牽驢式”。最後經過自己的改編和提煉,再加上多年的演練,竟然成了她的獨門絕技,“連掐帶擰降夫式”,也就是剛才用的那一招。

    這不是嗎,李霞發現剛才的這一招,效果不太大。而且看見“張軍長”,不但沒有絲毫收斂的架式,反而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所以大吼了一聲,又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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