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綰和寒玉一同到主人的屋子裏,卻看到夏仕躺在小踏上,淩絕站在一旁替他讀著書。


    可是淩絕這家夥興許不經常讀書,所以有些字句竟然讀錯了。


    倒是分外尷尬。


    夏仕雖然是個盲人,可是耳朵卻極為靈敏。


    他聽到顧綰與寒玉的聲音便開口說道:“顧娘子來了?”


    “聽聞先生病了,便前來瞧一瞧。”


    夏仕臉上有些不自然,顧綰頓時有些疑惑。


    夏仕擺了擺手,開口說道:“我身子一向如此,顧娘子不必擔心,我有些乏了,你們先迴去吧。”


    顧綰雖說有些無奈,可是還是和寒玉一同出去了。


    在門外,寒玉開口說道:“我總感覺夏先生似乎和昨日不同了。”


    “可能是生病了,所以有些奇怪吧。”


    雖然顧綰如此說,可是她的心中確實一陣疑惑,是不是他昨日發現了什麽。


    晚間的時候,顧綰給這位先生端過來一碗雞湯,這位先生倒是沒有什麽表情,可是明顯帶著一絲絲生疏。


    倒真是讓顧綰十分的無奈。


    難道這人真的發現自己的身份了,難不成是阿滿那小丫頭說的?


    這可是把顧綰給急壞了,若真是如此,難不成還要顧綰把這人給綁迴去嗎?可是那淩絕看著就是個會武功的,恐怕顧綰那三腳貓的功夫還真不夠看。


    看來這楊升庵吩咐的事情,還真是不好辦啊。


    這可該如何是好。


    第二日清晨,那淩絕卻前來找顧綰,求顧綰代他給夏仕讀一會兒書。


    顧綰頓時心中一喜,卻看到寒玉朝著顧綰使了個眼色。


    顧綰不禁心中感慨,寒玉這丫頭當真是聰明之極。淩絕一看就是從未與正常女子接觸過,自然是心中好奇多於防備了,若是寒玉以感謝之名將他支出來,卻是極易成功的。


    顧綰走到屋子裏,這夏仕明顯就能聽出來,來人不是淩絕,不禁眉頭皺起。


    “顧娘子,你怎麽來了?”


    顧綰笑了笑,走到夏仕麵前,開口說道:“淩絕有些事情,便央求我來給先生讀書,恰好我也識字。”


    夏仕並未反駁,隻是麵色微微異樣。


    夏仕讀的書十分艱澀難懂,怪不得淩絕讀的磕磕巴巴,隻是顧綰跟著王偕這些時日,文學功底漸長,自然是讀的十分順暢,偶爾還能與這位博學的先生說上兩句。


    一時間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倒是消散於無形。


    以往夏仕也會讓淩絕讀書給自己聽,可是總歸不如和人討論來的有意思。


    所以這時間過得倒是很快,兩人午膳都是一起吃的。


    顧綰有個毛病,就是和人說起話來,時常會非常的忘我,一時間說的有些誇張,夏仕有些異樣的開口說道:“顧娘子看著倒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我有個十分厲害的兄長,都是聽兄長說的。”


    夏仕笑了笑,顯然是不信,他輕聲說道:“就算是聽別人所說,一個普通女子有如此見識,卻也是不俗。”


    “和您這位普通男子相比,我這普通女子,倒還真的是普通了。”


    夏仕倒是未曾想過,顧綰會如此說,頓時有些好笑。


    顧綰還是第一次見夏仕笑的如此開懷,一時間有些呆愣。


    “顧娘子,我問你一個問題,可否如實迴答?”


    顧綰頓時心中一震,她開口說道:“先生請說。”


    “顧娘子可認識楊慎?”


    “我。”


    “隻需迴答是或否?”


    “是。”


    夏仕笑了笑,顧綰以為這家夥要說什麽話的時候,他卻開口說道:“我此時突然想聽柳宗元的文章,不知娘子可否念給在下聽。”


    “好。”


    顧綰越發看不懂這位先生了。


    和楊升庵交好的人,都是如此的難以捉摸嗎?


    給這位先生讀了一下午的書,晚上又陪他下了一會棋。顧綰依舊找不到半分機會,倒是把顧綰急的險些把所有事情的說出來。


    可是她知道此時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有這樣過了些時日,寒玉的傷全好了,夏仕的風寒也好的差多了,這麽長時間,顧綰差不多已經將夏仕的書全部讀完了,她們已經沒有了留下來的理由。


    她急的上火,嘴角都長了泡。


    誰知這夏仕一見到她,便開口說道:“聽聞你上火了,可要好生休息。”


    “多謝先生關係,今日讀什麽書?”


    “今日不讀書,我幾日出去,娘子與我同遊可好?”


    顧綰一愣,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顧綰本以為淩絕會跟著他們一起來,誰知道這夏仕竟然單單和自己來了。


    這山林之地的,他又是個瞎子,這可如何是好,所以這一路上顧綰都是扶著夏仕。


    夏仕但笑不語,但是分外安靜。


    待到了地方,顧綰卻被眼前的一切給嚇到了,這密林深處密密麻麻的十幾處墳包,倒是讓顧綰在這青天白日裏都覺得心裏冷的慌。


    “先生這是?”


    夏仕指著最前麵一處墳墓說道:“這是我祖父,後麵的是我的父親,十五口人,全部在裏麵。”


    “除了我。”


    “當年尋甸戰亂,我祖父與父親鎮守此地,失守之下,滿門抄斬。”


    此時顧綰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可是有什麽冤情?”


    顧綰開口問道,夏仕聽完之後,無奈笑道:“沒有冤情,他們確實失職若說冤情,也是刑法過重,可是仔細算來,卻也不算是冤情。”


    此時顧綰頓時有些無話可說。


    “先生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我已經不想在和政治有任何關係,它太過無情,我夏仕總歸是個膽小鬼,已經不想要再去冒那個險了。”


    “可是,先生,我。”


    “我知道你是升庵先生派來的人,我也非常感謝你這些日子的陪伴,可是我心意已決,你還是迴去吧。”


    顧綰此時急的渾身冒火,她總算知道這個人是誰了,什麽夏仕。這人分明就是當年名震東南的狀元之才,夏濂,字子仕,隻因祖父乃是永昌衛參將,當年尋甸大亂戰火綿延大半滇南,所以全家治罪,隻有他一人得以苟且偷生,還當真是可憐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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