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出什麽事兒了?”小個子關心道。


    “不,沒什麽,東西保護的很好,我很滿意。”他說完,又將箱子合上,然後衝小個子說,“這東西是我母親的,我得親自帶走。”


    “沒問題,我去叫個兄弟,這東西怪沉的。”


    男人又拿了幾個錢放到小個子手裏,小個子立即喊了一個兄弟過來,然後把箱子裝到了男人的馬車上。


    這期間,男人的神色一直淡淡的,他等到箱子裝上馬車,然後上去,讓馬車夫可以走了。


    馬車噠噠的聲音想起,在路上穿行而過,男人的手動了動,接著抬了起來,放置在了箱麵上。


    路過的有些百姓想:那箱子裏一定有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不然,那位先生幹嘛那麽寶貝呢?


    ☆、85|77|1.1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頁麵上,女子站在落地窗前,熙熙攘攘的街道,熟悉的高樓大廈,行色匆匆的人們。


    她有些迷惘,在這個熟悉的世界,卻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點了。


    沒有華麗衣裳,黑發褐眼,快餐化的時代,遠沒有那些早被拋棄的紳士禮儀。


    這是,生養了她的時代。


    可是,陌生感卻逐漸累積在心頭。


    “瑪格麗特……”


    她聽到了這一聲唿喊,猛地征愣,沈恬還是瑪格麗特?時尚設計師還是巴黎最為卑微的交際花?


    天旋地轉,像是置身在一個火爐中,直到額間突然有了一末涼意。


    她猛地睜眼,視線並不清明,唯獨一雙淺灰色眼睛直直的撞進了她的視線。


    那是一個有些陌生和熟悉的臉。


    那裏麵沒有惡意,神色很淡,舉手之間卻不會令人難受。


    那是,親近,又足夠安全的距離。


    瑪格麗特緩緩地閉上眼睛,她太虛弱了,高熱讓她的腦子幾乎要被燒壞了。她太累了,在確認自己不是在大牢中,暫時是安全的時候,她就昏睡過去了。


    夢裏是安全的,隻是,夢總要醒的。


    瑪格麗特在高燒了幾天之後,終於在第四天清醒了過來,她的意識還有渙散,直到日光照耀在她的手背上,那裏的皮膚蒼白的透明,瘦弱的青經有些猙獰的突出,毫無美感。


    “您醒了!”一個有些雀躍又不出格的聲音響起,不等瑪格麗特看清那聲音的主人,皮鞋的聲音就響起了,到了門外停頓了一下,接著才進來。


    淺灰色的考究西裝,素淨的領結,一張有些過分狹窄的深刻的臉,兩道時而擰起的眉,像是在宣告本人的不好親近,但細看,卻能發現,這樣一個人,卻有一張顯得溫柔的嘴唇,不會太薄,隻是嘴角的弧度顯得嚴謹了些。


    “您救了我。”瑪格麗特用了一個肯定句,即使她並不太清楚事情的經過。


    在男人的角度看來,她是在太虛弱了,比最後一次見到她時至少瘦了十二磅,長久沒有見到陽光以及生病,各種問題侵襲著這句身體,讓她顯得脆弱不堪,連唿吸都是細細的。隻是,她即使躺著,聲音細弱,臉色蒼白,卻不知為何,仍有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


    “您覺得好些了嗎?”他忽略了那個話題,算是沉默的應對了,隻這樣用了一個客套的問題開頭。


    “好太多,至少活著。”瑪格麗特扯了一個微笑,她又咳嗽了起來。


    男人遞給了她一條方帕,樣式簡單並不花俏,布料卻十分柔和,一看就是高檔用品。


    瑪格麗特捂著帕子咳嗽著,好半天才緩過來。


    她的手捏緊了帕子,緩了緩然後看向對方。


    “您為什麽要救我呢?”


    有些話不用多說。瑪格麗特的事情想必對麵的男人也知道了。


    “您想活著不是嗎?”男人開口說道,聲音平靜。


    瑪格麗特久久地看著對方,然後,眨動了一下眼睛,說:“謝謝。”


    “您呢?”


    這次換帕西諾公爵問她了。


    “什麽?”


    男人表情未動,隻再一次問道:“您為什麽沒有懷疑法國王子的事情是我們幹的呢?”


    “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讓我相信是你們幹的。”


    這個答案顯然並不完美,也不夠充分,但帕西諾公爵沒有再問了。


    “請您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可以吩咐麗莎。”


    “謝謝。”


    男人走了,體貼的帶上了門。


    瑪格麗特依舊躺著,不時地咳嗽,兩頰泛著病態的嫣紅。


    死了。


    活了。


    兜兜轉轉,她還是在這個時代。


    屬於沈恬的人生似乎真的結束了,而這個,叫做瑪格麗特·戈蒂埃的女人,似乎就是唯一的她了。


    女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那烏黑的瞳仁裏,有著麻木和迷茫。


    帕西諾公爵的家庭醫生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德國人,如果不是那高挺的鼻子,幾乎沒人會認為他是一個德國人。


    德國人的嚴謹和刻板在他身上可完全沒有。


    赫伯特是一個十分親切的老人,對帕西諾十分信賴,以至於他在給瑪格麗特治療的過程中除了和藹可親外什麽都沒問過,好像,在他的心中,她是一位需要幫助的病人,或者,若需要加一個定語,也不過是,帕西諾公爵招待的,一位不幸生了點疾病的病人。


    瑪格麗特的病並不好,她身體被糟蹋壞了,就算僥幸撿迴一條命,以後也有諸多麻煩。


    誰都知道這種事,一輩子怕是也好不了,隻能多加注意。


    “隻要你做個乖孩子,你會好好的。”赫伯特將瑪格麗特當成孩子一樣安慰,而瑪格麗特除了感激這位老先生,別的,她也什麽都做不到。


    “我能讓我活著的消息透露給朱莉她們嗎?”


    瑪格麗特問著對方,帕西諾公爵看著她,然後搖了搖頭。


    “至少現在。”


    瑪格麗特抿緊了嘴唇,她複而抬起頭,誠摯地說道:“至少,讓我直到她們是否平安。”


    “可以。”


    瑪格麗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但是現在,她又能請誰幫助她呢?


    帕西諾公爵在三天後給她帶來了消息,這可不容易,畢竟現在,英國和法國正在開戰。


    “我……”公爵有些猶豫,這可不常見。


    “您請說吧。”


    男人看著她,然後說:“您所說的兩個人並沒有事。”


    “還有呢?”瑪格麗特的聲音不自覺有些顫抖,她問道。


    “還有,近來,法國皇後提拔了一個年輕人,風頭正勁。”帕西諾公爵說的有些隱晦,但瑪格麗特還是聽懂了。


    她垂眸,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公爵駐足瞧了她一會兒,然後才離開。


    房門被關上,瑪格麗特掀開被子,緩慢地走向床邊。


    她隻穿著晨衣,淡藍色的華貴的絲綢,細細的帶子綁著,卻依舊有些空蕩蕩的,她瘦的厲害,幾乎隻有一副骨架了。


    瑪格麗特抬起手,陽光親吻著她的手心,她想起那細細的吻,像是小鳥一樣有些惶恐,卻又十分忐忑,吻過之後,滿心都是歡喜的神色,那樣的人,那樣傻的人,從來都沒為他自己活過的人,她如何會相信那一切?


    “傻瓜,傻瓜……”瑪格麗特低低的念著,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那個年輕人。


    一個月來,法國同英國的戰爭還在相持階段,人心變得更加浮躁,士兵們罵罵咧咧的,巡邏的軍人甚至看不慣任何遊走在英國街道的法國人,即使他們從很多年前就居住在此地。


    在這種時候,瑪格麗特自然不能迴去,畢竟,瑪格麗特·戈蒂埃已經死去,她現在用的名字是莉娜·斯科特,從來到這兒,她還沒有出過門,一方麵是身體還未康複,另一方麵,現在,瑪格麗特需要的就是逃掉一切可能被注意的渠道。


    她努力配合赫伯特的康複訓練,並且增重了六磅,但依舊沒有到達健康的體重,她依舊有些咳嗽,但情況都在好轉中。


    八月初的時候,帕西諾公爵的家裏迎來了一個重要的人物,他的母親,一個多年定居在德國的女人,而準確的來說,那是帕西諾的養母,隻是,據說他們感情深厚。


    帕西諾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在他十二歲那一年,梅瑞爾夫人嫁過來的時候已經不年輕了,差不多三十三歲了,比老公爵還要大一歲,但她生來年輕,性格更是溫柔,對帕西諾視若己出。


    在嫁來三年後,老公爵也去世了,這個柔弱的女人沒有再嫁,而是專心照顧還未成年的帕西諾,打理著帕西諾家族有些龐大的財產和土地等事情,因此,帕西諾完全有理由把他當成自己的生母一樣敬愛。


    盡管瑪格麗特同帕西諾並沒有什麽關係,但是,以客人的身份,在主人迴來後,也理應去見見。


    瑪格麗特帶上了東西,那件被她弄髒的婚紗要修補成原來的樣子已經沒辦法了,在征得公爵先生的同意後,瑪格麗特在婚紗的基礎上又做了設計和改動。


    她沒辦法讓已經被損壞的東西重新變好,隻能盡力彌補。


    瑪格麗特在會客室等待,婚紗已經掛出來了,瑪格麗特再一次檢查著,而就在她轉身背對著門口檢查婚紗細節的時候,卻沒發現,那挽著兒子臂膀進來的端莊老婦人在瞧見她的背影時,瘦小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透明的薄紗窗簾被風吹起,那件純白色的婚紗安靜地像駐足祈禱的少女。


    黑發的女子站著,微微側著臉頰,仰視著,因為瘦弱而過分突出的下顎角,像是某種強韌的植物。


    有些蒼白的嘴唇,似乎隻噙著生命的最後一抹血色,但那雙烏黑的眼珠,卻滿是渴望活下去的堅強。


    一個名字唿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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