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去這個舞會,瑪格麗特,陛下在打什麽主意,我們都知道,也許傍晚的時候就有人來通知你了。”


    “你都不著急嗎?蓋斯東先生!”娜寧急切地問道,最後那句先生甚至提高了嗓音,有些指責的意味。


    蓋斯東略微笑了一下,右手抬起,食指磨砂著鼻梁的一側,微笑道:“這有什麽好著急的。”


    娜寧正要說話,但蓋斯東已經放下手揉亂了她的頭發,他對著娜寧的小腦袋笑著說:“你們家夫人若是想要嫁過去,我可是會把英吉利海峽給堵起來的。”


    “那怎麽可能。”小姑娘捂著嘴樂了起來,蓋斯東卻隻是衝著她眨眨眼睛,瑪格麗特看著那二人,過了一會兒才收迴視線。


    晚上七點,當瑪格麗特妝扮好後,那個在壁爐旁沙發上看書的年輕人抬起頭來,他眨了眨眼睛,然後露出同往常一樣的笑容。


    “真美,可惜我不能把你藏起來。”蓋斯東放下書本向瑪格麗特走來,天氣有些炎熱,他在這兒也早像在自己的家裏一樣,隻穿著襯衫,但依舊保持著禮儀,不像在家裏會習慣性的解開一顆扣子。


    “真美。”他再一次說道,修長的手指撩起瑪格麗特頰邊的一縷頭發吻了一下,這動作略顯曖昧了,瑪格麗特抬眼看著對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問道:“你……”


    蓋斯東瞧著她,眼底有著笑意,這笑意讓瑪格麗特積累起來的勇氣又消散了,她抿了抿嘴唇。


    年輕的黑發男人送她到馬車上去,拉瑪東大叔本來想隨著兒子享享清福的,誰知遇到那樣的事兒,但他也不好再來找瑪格麗特,隻跟著兒子去投靠了英國的一處親戚家,現在,瑪格麗特還沒有找到好的馬車夫,一切都是蓋斯東暫時替她打點著。


    瑪格麗特上了馬車,她進到裏麵,剛坐好,又突然把車門打開了,果然,那人還沒走。


    他眨了下眼睛問自己怎麽了。


    瑪格麗特看著對方,看著很久,然後問:“把英吉利海峽堵起來要多久呢?”


    男人愣了愣,接著依舊微笑:


    “用我的一輩子吧。”


    ☆、80|76|1.1


    瑪格麗特看著對方,良久,也揚起一個微笑。


    馬車緩緩地離開了,接著越來越快,身後的年輕人一直看著,嘴角的笑意在對方離開後漸漸消散……


    宴會上,奧德耶公爵夫人今日也過來了,上一次因為身體不適,他們並未出席,隻有範維爾男爵同公爵小姐過來了。


    安東尼上一次已經瞧見了美麗的公爵小姐瑪琳娜,這次瞧見她的母親後,這才知道那位小姐為何如此美麗了。


    老實說,麵前這位夫人五官可沒有女兒那麽精致,但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場和風度卻是公爵小姐近十年內都達不到的。


    奧德耶公爵夫人自年輕時候起就懂得如何看出哪些人是最有價值的人,所以她讓大女兒嫁給了有錢有權的卡拉克斯,讓小女兒嫁給了範維爾男爵,而麵前的兩人,尤其是那一位帕西諾公爵,一定有什麽價值。


    “夫人。”安東尼上前同奧德耶公爵夫人攀談起來,用著與往常不太一樣的手法,笑容依舊未變,卻收斂得體了一些。


    奧德耶公爵夫人同安東尼微笑的交談著,但那位公爵先生卻似乎沒打算向他的同伴一樣攀談幾句。


    奧德耶公爵夫人正打算讓男人不得不加入這場對話,但是有人打斷了她。


    “瞧她,那個瑪格麗特·戈蒂埃!”


    眾人的視線看過去,黑發的女子一襲白紗曳地,流蘇短袖走起來搖曳生姿,白色錦緞手套長至上臂,頰邊各留一縷卷曲長發,後邊的盤發至脖頸處,點綴著一朵白色的山茶花。


    沒有束腰的長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了,這個古怪的瑪格麗特·戈蒂埃做事早就有些讓人見怪不怪了,隻是,那布料和裙子整體形態分明是太過緊貼身體了,移動之間,屬於年輕女性特有的韻味兒似乎都被激發了出來,那些裝扮的雍容華貴的貴婦人與其一比總顯得臃腫和俗氣了些。


    燈光下白的耀眼的長裙,待女子走進來細細瞧上一番才發現是藍顏色的。


    瑪格麗特自然是瞧見了奧德耶公爵夫人,羅莎·奧德耶差點捏碎手裏的折扇,瑪格麗特走過她的身邊,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樣子。


    瑪格麗特徑自走向公爵夫人以及安東尼他們那邊,然後微笑著說:“現在說日安似乎不太合適,夫人。”瑪格麗特依次又向兩位男士打招唿,她從容不迫的樣子,仿佛這兒是屬於她的場地,而不是她孤身一人正麵對著一群餓狼。


    “的確不是很合適。”奧德耶公爵夫人緩慢地說道,視線在瑪格麗特身上打量了一下。


    “但在我看來您現在說什麽都是合適的。”安東尼伯爵讚歎道,“您現在正光彩照人,也許您說月亮是方的,我都會認為的確是那樣的!”


    有些人笑了起來,瑪格麗特微笑道:“承蒙您的誇獎,伯爵先生。”她視線在安東尼伯爵領口的鮮花上略微停留了一下,後者注意到了,挺了挺胸膛。


    “我是個風尚愛好者。”


    瑪格麗特又看向那位公爵先生,後者並未如同他的同伴一樣在領口別一朵花,他穿著考究而整潔的禮服,剪裁良好,質地上乘,卻並不突兀。這樣的人,永遠不會一出場就抓住別人的視線,但你總不會把他歸咎於一個普通人。


    舞會開始了,男士們開始邀請夫人或者小姐跳舞,那些未出閣的小姐們幾乎都在熱切的盼望著這兩位來自英國的伯爵和公爵的邀請,隻是,令人大跌眼界的是,那位安東尼伯爵邀請了奧德耶公爵夫人,而那位公爵先生,竟然邀請了瑪格麗特·戈蒂埃。


    流光溢彩的燈光下,穿著豔麗的男男女女之間,穿著考究的公爵先生緩步走向了那位穿著白色長裙禮服的女子。


    “請問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呢?”


    不能怪大家覺得震驚,瑪格麗特自己也略微有些吃驚。


    猶疑或遲緩都會讓人顯得蠢笨,瑪格麗特伸出了手,搭在了對方的手心中,她竭力保持語調平穩,迴答道:“我樂意同您跳舞,公爵先生。”


    對方的手不若尋常貴族的手一樣白皙滑嫩,這手膚色是一種接近陽光的健康的色澤,指節突出卻不猙獰,手指很長,指腹有一層薄繭,看的出他不是那種隻好呆在書房的人,也許愛好打獵和騎馬。


    整個右手的手心是略微幹燥的,在這個初夏的時節,沒有尋常人那一股子汗津津的感覺,肌膚接觸倒是不討厭。


    瑪格麗特的腦子裏翻轉著這些信息,然後隨著帕西諾公爵的帶領滑入了舞池。


    不管大家有多麽震驚,但當音樂響起來的時候,人們還是自動沉浸在舞會的氣氛中。


    瑪格麗特並不擅長跳舞,但麵前的男人顯然是個技術不錯的人,至少在一曲結束後,沒有發生什麽令人尷尬的踩踏事件。


    當瑪格麗特和帕西諾公爵跳舞的時候,附近的人們自然有意無意的伸長了耳朵,就是想傾聽一下他們會交談什麽,隻是,顯然,每個人都失望了,這一對讓大夥兒都提起好奇心的人,卻從頭至尾都沒有交談。


    瑪格麗特直到被禮貌的放開手,退在一旁有些安靜的角落都沒弄清楚,到底這位帕西諾公爵為什麽要邀請她跳舞。


    當帕西諾公爵放開瑪格麗特後,一些還在等待的小姐們仿佛又有了希望,她們又挺起了胸脯,希望這位公爵先生能夠選中她們,隻是令她們遺憾的是,帕西諾公爵竟然已經不打算邀請任何人跳舞了,他放開瑪格麗特後就呆在角落獨自品酒了,視線有時候停留在正和公爵夫人相談甚歡的同伴身上,有時候又在環繞整個會場,又呆了一會兒後,帕西諾公爵提前離開了舞會。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瑪格麗特想。


    “瑪琪!”一個熟悉的軟聲響起,還伴隨著裙子被拉扯的觸感,不用說瑪格麗特也知道是誰了,在這王宮裏,膽敢這樣毫不顧忌的拉扯她衣裙的也就隻有凱德小王子了。


    果然,穿著小號王子禮服的男孩兒正頗為生氣的瞧著她,接著又抱怨了一通。


    “你都沒來看我。”小胖子將瑪格麗特拉到僻靜的角落,然後雙手抱臂氣鼓鼓地說道,順便說一下,因為有點胖,這個動作由他做來可絲毫沒有該有的威嚴。


    瑪格麗特忍住想要去捏捏對方小臉的感覺,她笑了一下說:“是我的錯。”


    她如此大方的承認倒是令凱德小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本來就是隨便撒撒嬌的行為,現在被這樣鄭重的對待了,倒是讓他覺得不自在了。


    “以後,以後你進宮了可要第一個找我。”他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但過了一會兒又露出一個霸道的表情。


    “必須第一個找我。”


    “好。”


    見瑪格麗特答應了,小王子就高高興興的拉著瑪格麗特坐下來,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同她說。


    他先是抱怨宮裏不好玩,接著又說新來的侍女長得太醜還老是想要巴結他,對此,他毫不客氣的嘲諷對方,小胖子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語,他絮絮叨叨,時而霸道時而委屈的告訴瑪格麗特,他想出去,可時間還有很久。


    “我想快點長大,瑪琪,你說我每天多吃一碗飯是不是就能快快長大了?”他仰著臉有些憂愁地問道。


    瑪格麗特雙手捧著對方的臉,然後吻了吻男孩兒的額頭,她笑著說:“你很快就能長大的。”


    小王子沒有出聲了,過了一會兒才別扭地轉過身子,咕噥著:“你不能親我,我隻讓我以後的王後親。”


    “好,不親了。”瑪格麗特答應道,小胖子又猛地轉過身來,瞪著她,“這事兒我說了算!”


    瑪格麗特忍著笑意。


    對麵的男孩兒似乎真的很糾結,良久,他先是瞅了瞅瑪格麗特,然後又低頭想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用一種事情就該這樣的語氣說:“我的額頭隻有我以後的王後能親。”


    “所以呢?”


    “所以,”小王子慢吞吞地拖著長腔,然後看著瑪格麗特,說,“等我再長大一點就讓你當我的王後吧。”


    這是這個小家夥第二次對她說這些話了,瑪格麗特看著對方,笑的眉眼彎彎,而小王子又開始了他的抱怨模式,從大臣的愚蠢到房間裏養的烏龜又笨又懶,他總是一副全天下隻有他最聰明的自負性格,但有時候又有些可愛。那樣一個囉囉嗦嗦,有點霸道和任性的小王子,瑪格麗特本以為自己可以看著他長大,看著他得到父王的允諾,能夠出去走走,隻是,這樣一個孩子,卻在今年初夏的時候永遠沉睡在了地下。


    ☆、81|76|1.1


    凱德小王子遇害的消息引起了整個巴黎的轟動,人們幾乎都在談論著,到底是誰謀害了王子,而消息很快就出來了,兇手是個英國人,而當震怒的皇帝逼問是誰指使這個英國佬的時候,那個人卻藏毒自盡了。


    誰會派一個英國佬來謀害法國的王子,當今皇帝陛下唯一的幼子,若是皇帝沒有了繼承人,這個國家還如何鞏固,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本來要離開法國的兩個英國外交官當即被扣留了下來。


    一個禮拜,法國同英國的談判破裂。


    年輕的皇帝震怒下做出了決定,要為法國的王子而向英國佬宣戰。


    法國人從不喜歡戰爭,沒有人會喜歡戰爭,他們甚至有些不滿被統治著,總有些抱怨和小動作,但是,若是由著英國佬謀害了他們的王子而無所作為的話,沒有一個人會答應這件事。


    戰爭一觸即發,年輕的皇帝一張斯文溫和的臉因為痛失愛子而變得冷峻,整個法國都將為凱德王子而戰。


    當人們都在為王子的事情感到震怒的時候,紅房子裏,瑪格麗特卻並未加入那類沸騰的狂熱中。


    娜寧從地上起來,瞧了瞧有些酸麻的小腿,朱莉輕輕地走過來,低聲問:“怎麽樣?”


    “沒哭,也沒離開過。”娜寧小聲地迴答著,眼圈有些紅紅的,她雖然談不上跟那個小王子有多熟悉,可是,無論如何,那還隻是一個孩子。


    “我恨英國人。”娜寧忍耐著聲音說道。


    朱莉輕輕地歎了口氣:“別恨誰。”


    “他還隻是一個孩子……”娜寧哽咽道,一雙淺色的眼睛看著朱莉的時候是那麽的悲傷。


    朱莉給女孩兒擦了擦眼淚,有些事,人活得久了,總是看的更清楚一些。


    孩子又怎麽樣,長在那樣的地方,誰不惦記著。沒有母親的庇佑,能長到這麽大已經是他自己小心了。


    隻是這些話,卻是不能對麵前的姑娘說的。


    娜寧不夠聰明,心太軟,她活的簡單而真實,幹嘛要把這些個肮髒的事兒告訴她呢?有一個不得已的人已經夠了,她想著,然後又看了一眼臥室裏的女子,接著把娜寧帶了下去。


    在樓下的時候,遇到了年輕的男人。


    朱莉擦了擦眼淚,然後低聲對蓋斯東說:“你去吧。”


    黑發的男人點點頭,他站直了身體,抬眼望向二樓,接著大步走了上去。


    蓋斯東也不敲門,徑自推開房門,他頭一次做了這樣有些粗魯的行為,那本來垂眸沉思的女子被驚醒了過來,接著像一頭謹慎的狼一樣瞧著他。


    驚慌、無措,這些情緒,被她很好的掩藏了起來,隻是,當你遇到的是另一頭曾經受過傷的狼時,什麽偽裝都是最徹底的失敗。


    蓋斯東大步走過去,在瑪格麗特卸去警惕和防備之前,用力的抱住了她,那麽大膽而粗魯,卻又那麽的真實。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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