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遠處,坐落著一片森林,其中有一棵大樹底下看上去是個不錯的歇腳的地方。


    瑪格麗特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朝著那地方走去。待她走到樹下麵,就瞧見一塊方格毯子,明顯是有人放在這裏的。


    “您為何不坐下呢?”有一個聲音這麽問道,嗓音醇厚,音調優雅。


    “我想,您現在也許需要休息一下。”


    瑪格麗特循著聲音看過去,一個頭戴禮帽,穿著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的黑色三件套的男士走了過來。男人約莫三十來歲,有一雙淺色的眼睛,他走在這森林小道上,卻像是在自家花園中一般悠閑。


    “我想這是屬於您的。”瑪格麗特謹慎地說。


    男人走過來,略微笑了一下:“女士總是擁有權利的。”


    男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瑪格麗特想不到有什麽話語拒絕,最重要的是,看著頭上的太陽,她覺得對方是對的。


    “謝謝。”


    瑪格麗特坐在毯子上,那個看上去十分紳士的男人並未落座,而是站在一邊。


    “這是屬於您的,我想,我並不用占據太多地方。”瑪格麗特說,並且準備往旁邊再挪動一些,但男人阻止了她。


    “不,您請坐下。”男人微笑著說道。


    “讓女士感到拘束可不是紳士應該做的。”


    男人的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隨性的優雅,瑪格麗特聽出了對方聲音裏帶著一絲英國腔,而且從對方方正的下顎和柔和的眉眼中也完全不同於法國人,所以,本著占用了人家座位而不想太心安理得的心思,瑪格麗特主動問對方。


    “您看起來不太像是法國人。”


    “哦,是的,女士,我在英國長大,我的母親是法國人。”男人摘下自己的禮帽,又欠了欠身子。


    “您到這兒是來旅遊的嗎?”瑪格麗特舔了下有些幹燥的嘴唇問道。


    “不是,我是來找一位好友的。”男人微笑著說道,同時露出一個歉意的眼神,“您能在這裏等一下嗎?”


    瑪格麗特雖然有些奇怪,不過還是點頭。


    男人不一會兒就迴來了,手裏拿著簡易的水壺和一隻精美的茶杯。


    “我想,您可能會需要。”男人說著,將茶杯遞給了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有些發愣,對方眼睛睜大了一些,然後笑笑:“您別擔心,我向您保證這就是一杯普通的水,畢竟,我還想在法國多呆一段時間,犯罪可不是什麽好事兒。”他開了個玩笑。


    “哦,先生,我並非是這樣想的。”瑪格麗特解釋。


    “恩,也許我們隻是正巧體驗了一下文化的差距?”


    瑪格麗特對此隻笑了笑,並且謝過了對方後飲下了茶水。


    “請問您知道這兒哪有會修理馬車的人嗎?”男人問道,他側了側身子讓瑪格麗特看到自己那輛掩藏在樹林間的馬車,“車輪斷了。”


    那是一輛很不錯的馬車,不是說它裝飾的很豪華,而是它看上去十分便捷,甚至可以不需要馬匹,就像是一輛木頭製造的大的三輪車一樣。


    瑪格麗特睜大了眼睛,要知道,現在普遍都是雙輪輕軌馬車,還沒有這種靠人力就能行走的馬車。


    “這輛馬車是……”瑪格麗特沒說完,因為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描述這件事,但男人似乎完全明白,他笑了笑。


    “這得歸功於我朋友天才的腦袋。”


    “是的,的確。”瑪格麗特誠心誠意地說,甚至在腦海裏猜想,那個人是不是也是……


    隻是,不等她繼續想下去,馬兒已經打了一個響鼻,看上去被困在這個地方,讓這匹黑色的駿馬有些不耐煩了。


    “耐心點,親愛的。”男人走過去安撫他的馬。他騷弄了一下黑馬的耳背,又摸了摸它的脖頸,黑馬奇異的安順了下來。


    “我想,我可能要早點修好我的馬車了。”


    “我知道在前麵有一家旅店,我想那裏的老板娘總是能幫助您的。”


    “那太好了。”男人笑道,接著,他再一次摘下禮帽致歉。


    “我想我還沒有介紹自己,我是安德魯·羅塞。”


    瑪格麗特依言也介紹了自己。


    “瑪格麗特·戈蒂埃。”


    “您是個裁縫嗎?”男人問道,他眼神看向了瑪格麗特的那些手稿。


    這幾乎是第一個人問瑪格麗特是一個裁縫,而不是像別人一樣,她對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巴黎的一名交際花。


    “是的,我是一名裁縫。”瑪格麗特說,咬字有點重。


    “這實在是太了不起了。”男人說,“我深知一位裁縫的重要性。”


    “的確,我看得出來。”瑪格麗特微笑。


    男人愣了一下,瑪格麗特用眼神打量了一下對方的穿著,說,“您的衣服十分講究,剪裁非常漂亮,我甚至迫切的想要認識為您製作衣服的人。”


    “您是個行家。”男人笑著說,“若有機會,我想布萊納先生會很樂意同您認識,他對此十分癡迷。”


    羅塞先生將那匹駿馬放行,他甚至不用牽著,那匹叫做奧德裏奇的黑馬甩著尾巴悠閑的跟在他們身後。


    “您為何稱唿它為奧德裏奇?”瑪格麗特有些好奇。


    羅塞先生看向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您不覺得它就是一個英明的統治者,我要去哪兒可都少不了它,它統治者我。”


    瑪格麗特笑了一下,他們一邊走一邊談論著,羅塞先生是個風趣的人,他喜歡到處去走,所以知道諸多見聞,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來到了薩賓娜舅母的旅店門口。


    阿爾芒出來後,瑪格麗特將事情對他講了,這位年輕人很快就找了一位會修理車輪的大叔。


    “您就歇著吧,一會兒我給您把馬車弄迴來。”當大叔知道羅塞先生有一輛不借助馬匹就能走動的馬車後,他的眼睛就開始有些亮晶晶了,好像是迫不及待的要見一見,並且親自嚐試一下。


    “那就麻煩您了。”安德魯·羅塞也不推辭了。


    阿爾芒正想讓這位先生進旅店歇歇腳,但後者卻問他。


    “請問您這兒最有名的賭坊在哪兒呢?”


    阿爾芒有些怔愣,他看著麵前穿著得體,說話舉止文雅的先生,實在是想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問他賭坊在哪兒。


    ☆、第51章 |1.1


    “先生,您要知道那種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地方。”薩賓娜舅母從樓梯上下來不讚同地說道。


    “我想我的朋友會在那兒。”羅塞先生說。


    薩賓娜舅母來到阿爾芒身邊,她擰了擰眉毛:“哦,在那種地方。”這位年長的女士似乎對賭坊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痛恨感,連瑪格麗特都有些吃驚。


    “我帶您過去吧。”阿爾芒說,趕在薩賓娜舅母說教之前,男人點了點頭並且感謝了阿爾芒的好心。


    過了一會兒,他們迴來了,顯然羅塞先生沒有找到他的朋友。


    “也許明天。”羅塞先生說,似乎並不沮喪。


    馬車修好了,羅塞先生決定暫時住在薩賓娜舅母的旅店。


    他談吐良好,看上去就是有修養的人,而薩賓娜舅母喜歡這樣隨和而優雅的人,她為此在晚餐的時候特意招待了這位先生,用她最拿手的洋蔥湯。


    “既然這樣,我想我非得參加完您的婚禮再離開。”羅塞先生笑著說道,他優雅地飲了一口酒水,恭祝薩賓娜舅母和弗朗索,並且表示將會送上一份禮物。


    “您來參加,讓我的婚禮多一個人,多一分歡鬧就夠了。”薩賓娜舅母說,但羅塞先生隻是微笑。


    “夫人,請把它當成一份祝福的禮物,一個快活和幸福的婚禮最不嫌多的就是祝福。”


    “好吧好吧,先生,您可真會說。”薩賓娜舅母笑道,羅塞先生再一次舉杯。


    “真是一位能喝的先生,像是俄羅斯人!”有人這樣說道,羅塞先生轉身,同那個有些微醺的大叔在半空中碰了碰杯子。


    比起羅塞先生的好酒量,蓋斯東目前還處於並未緩過來的狀態,瑪格麗特給他端了一些解酒的水果,他慢吞吞的吃著,像是前天因為用多了力氣撿鬆果而累到極點的鬆鼠,隻是,鬆鼠可沒有漂亮的黑頭發和石膏一樣的白皮膚。


    瑪格麗特吃過飯就早些離開了,她今天畫的東西隱約有些靈感,她得迴去把它們都表現出來。


    晚上,旅館的房間內,在靠近窗台的地方,天鵝絨的窗簾被拉開,就在窗沿上,放著一瓶馬提尼,好看的顏色,芬芳的氣味兒,男人手裏搖動著酒精,目光在天上的星空中流連。


    羅塞先生正飲著酒水,一旁的窗戶被打開了,一雙皓白的手腕就出現在半空中。皎潔月色下,那手修長柔嫩,卻不像貴族小姐那樣蒼白無力。


    羅塞先生放下手中的高腳酒杯,他打量著那雙手,良好的視力使得他能夠清楚的看到對方指節的弧度。


    那雙手的主人在窗台邊呆了多久,羅塞先生就也呆了多久,直到對方關上了窗戶。


    黑發的男人將視線收迴,端起窗沿邊的酒水繼續先前的行為。


    夏夜的風吹過,送來一陣清涼。


    第二天早上,瑪格麗特依舊起的很早。給薩賓娜舅母的婚紗已經有了一個雛形,但她正在考慮該配什麽寶石。


    “您準備出門嗎?”瑪格麗特下了扶梯就看到穿著三件套的羅塞先生,似乎正打算出去。


    “是的,您要一起出來散散步嗎?”羅塞先生邀請到。


    瑪格麗特想了想,說:“您是要去找您的朋友?”


    “啊,又被您猜中了。”男人笑道,並且走至瑪格麗特身邊,衝她伸出了臂膀。


    這在巴黎是一種社交習俗,但在巴黎郊外,很少有人重視這個。


    瑪格麗特眨了眨眼睛,然後挽住了對方的臂膀,同意了這個建議。


    他們沿著街道行走著,羅塞先生的確是個紳士,他的步伐不緊不慢,卻不會顯得溫吞。他又是個風趣的人,總有一些讓人感興趣的話題,這樣的人,上帝還真是優待他們。


    “您想去看看嗎?”


    在瑪格麗特看著賭坊的門口有些出神的時候,羅塞先生問道。


    瑪格麗特的確對這個時代的賭坊有些好奇,上點檔次的賭坊總有一些有錢人在這裏找樂子,而他們當中最多的就是男人。


    瑪格麗特依舊沒有放棄要給男人設計衣服的這個想法,盡管現在她正被打壓著,但總有一天她會做到的。


    “我的確想。”瑪格麗特誠實地說,並不以此為恥。


    能夠出入賭坊的隻有兩種人,男人,以及他們的情婦。


    “但是,”她抬眼看著對方,平靜地說,“我是一個裁縫,不是任何人的情婦,我想,下一次,我可以單獨過來。”


    “我想我得道歉,我並未有任何看輕您的意思。”男人說。


    “我看得出來,您想進去瞧瞧。”


    “的確。”瑪格麗特說,她抿了下頰邊的發絲,“這兒能瞧見很多不同類型,不同階層的男性穿著。”


    “那您更得去瞧瞧了。”男人笑道,在瑪格麗特微愣的時候,他示意瑪格麗特跟著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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