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圖克憑借對夷播海地形的了解,逃脫了李存審的追殺。


    不過這次戰敗,給了喀喇汗致命的打擊。


    陣亡超過一萬,被俘八千餘,離散者不可勝數。


    一直被當做寶貝疙瘩的古拉姆近衛軍陣亡兩千多,聚集在薩圖克身邊的隻剩下六七百人。


    薩圖克的威信一落千丈。


    若不是有大食法的聯係,恐怕當場就有人造反。


    這一戰也讓薩圖克徹底清醒了。


    也因為大食法的約束,加上薩圖克以往的威信,還是有不少人迴歸。


    一些契丹人也從西邊找迴了。


    帶了基爾克人被唐軍擊敗的消息,頡跌悉密可汗被唐軍生擒,基爾克王公貴將被擒者一百三十人。


    中亞草原各部悉數跪在大唐牙纛之下!


    “草原無邊無垠,到處有我們的容身之地!我現在就可以收你為兒子,我們父子一心,還可東山再起!”薩圖克信誓旦旦道。


    “可汗說的不錯,中土曾有個皇帝,在實力弱小的時候,一直屈居別人之下,終於等來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在強敵林列中立國。”耶律德光閃著光輝。


    這個時候的薩圖克最需要鼓勵,不禁興趣大起,“哦?這個皇帝叫什麽?”


    龐特勤西遷,宣宗朝之後,大唐衰落,河隴為嗢末人所占,逐漸隔絕了與中土的聯係。


    薩圖克自有長於怛羅斯,對大食法的聖人知之甚詳,對中土就不了解了。


    “慕容垂!”耶律德光盯著薩圖克,他身邊隨時都有百餘甲士簇擁著,殺氣騰騰,一個個宛若猛虎。


    薩圖克感覺這眼神令他毛骨悚然。


    心中微怒,但眼前形勢,容不得內訌,隻能附和道:“此人倒是個英雄。”


    耶律德光道:“他當然是個英雄,如今之計,河中、七河流域已不可圖,若不能趕在唐軍整合基爾克人之前突圍出去,我們遲早會被合圍!”


    薩圖克心中已亂,全無主意。


    正要答應,旁邊的大將熾俟阿力赫卻道:“可汗不要聽他胡說,我們祖祖輩輩生於此地,離了七河流域,就是草原上孤兒,可汗到時候也將不是偉大的博拉格汗!”


    耶律德光已經沒有絲毫往日的恭順謹慎,一臉冷笑,“難道你還想複國嗎?”


    熾俟阿力赫怒道:“外來的狼崽子始終養不熟,可汗,此人包藏禍心,此番要我等西進,絕無好意。”


    兩人當場針尖對麥芒的吵了起來。


    吵得薩圖克頭痛不已,這些天被唐軍像兔子一樣追的到處跑,身心俱疲。


    “不要吵了,你說不往西走,我們怎麽辦?留下來等死嗎?”


    熾俟阿力赫極其莊重的跪在地上,“博拉格汗,我們喀喇汗人一向是大唐的外甥,若不是倒向薩曼人,又怎會引來如此大禍?我聽說大唐皇帝陛下一向寬仁,可汗若是主動投歸,我們喀喇汗人還能迴到故土!”


    薩圖克一時愣住了。


    周圍的喀喇汗人也頗為心動。


    “大唐還能接納我們嗎?”


    很多人眼裏升起了期待。


    “於闐曾背叛過大唐,大唐不也接納了他們?”熾俟阿力赫道。


    薩圖克心中動搖起來。


    看看身邊,隻有萬餘敗兵,想在西麵草原尋個落腳之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烏古斯人與哈紮爾人雄踞西麵的大草原。


    要麽寄人籬下,要麽殺出一條血路。


    現在的薩圖克雄心受挫,沒有殺出一條血路的雄心。


    而且烏古斯人哈紮爾人排斥大食法,未必肯接納喀喇汗。


    既然同樣是寄人籬下,為何不投奔大唐?


    混個後半生富貴還是輕輕鬆鬆的。


    就在薩圖克意動時,一陣清脆的掌聲將他拉迴現實。


    耶律德光鼓掌道:“大唐滅你們國家,屠你們族人,你們不想著報仇,居然還想投奔大唐?我真為諸位感到羞恥。”


    薩圖克麵紅耳赤。


    熾俟阿力赫亦不能答。


    耶律德光一句話就掌握了主動。


    笑聲中充滿了憐憫,“既然你們這麽沒有骨氣,不如投奔我們契丹,讓我們帶領你們走下去!”


    在場所有喀喇汗人都驚訝的望著他。


    “耶律德光,你想幹什麽?想造反嗎?”熾俟阿力赫提起鐵錘。


    耶律德光冷笑道:“喀喇汗王朝已經結束了,薩曼王朝也將消失,西土新的時代已經來臨,你們沒有絲毫覺察,既然你們不行,那就讓我們契丹人來。”


    “放肆!”薩圖克到底是一代雄主,恢複一些往日的氣勢,“拿下他!”


    熾俟阿力赫最先動手,他一向覺得這個契丹人不安好心,陰陽怪氣的,現在正是下手的好時機,手上沒有絲毫留情。


    短柄錘揚起,厲風唿嘯,直奔耶律德光的頭而去。


    耶律德光一動不動。


    因為他根本不需要動。


    身邊一名高大甲士大喝一聲,如春雷炸響,反手一盾,砸向熾俟阿力赫的短錘。


    “砰”的一聲巨響,盾牌四分五裂,但熾俟阿力赫人也飛了出去。


    熾俟阿力赫是喀喇汗大將,素來以武力著稱,卻一個照麵被人打飛。


    高大甲士右手提刀,冷冷掃視在場的喀喇汗人。


    森冷的目光下,沒有一人敢動。


    仿佛被猛虎盯住的野獸。


    “蕭阿古隻,你是蕭阿古隻!”薩圖克恍然大悟!


    但為時已晚。


    蕭阿古隻摘下兜鍪,露出一張如野獸般的臉。


    縱橫交錯的溝壑讓這張臉更加狂野猙獰。


    兩人之間站著五名古拉姆近衛軍。


    蕭阿古隻一把刀。


    無論是鐵甲還是盾牌,在把刀麵前仿佛紙糊的。


    血肉橫飛。


    刀碎了,但蕭阿古隻的人沒有。


    地上隨便什麽東西在他手上都是致命的武器。


    蕭阿古隻全身如同血洗,站在薩圖克麵前。


    現在,兩人之間毫無阻隔。


    薩圖克被蕭阿古隻一隻手提起來,放在一個瘦小甲士麵前。


    甲士脫下頭盔,露出一張女人的臉,但這張女人臉比男人還要硬朗堅毅,赫然是述律平。


    “尊貴的博拉格汗,聽說你想娶哀家?”


    薩圖克如被雷亟一般,“你們!”


    述律平笑道:“博拉格汗的盛情,哀家怎忍拒絕?從此喀喇汗與契丹一家,無分彼此,豈不是更好?”


    無論如何,薩圖克的心願得償所願。


    當夜,契丹人仿佛黑夜中狼群聚集而來,喀喇汗殘部中又爆發一次屠殺。


    古拉姆近衛軍一個不留。


    大食法狂熱者被清洗。


    據說這些人在密謀刺殺博拉格汗。


    不過薩圖克還活著,讓其他喀喇汗人保留著一絲僥幸。


    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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