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已經逐步走上正規,有王師範在交趾盯著,政績卓越的韓延徽、宋齊丘二人就被召迴了長安。


    出任河東道權布政使與河北道權布政使,提為從三品。


    如此年輕便成為地方大員,自然召來諸多爭議。


    在李曄沒統一天下之前,能讀書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韓延徽、宋齊丘算是寒門,不是平民,跟武營子弟不同,都有一定的家世背景,但不屬於清流世家的圈子。


    因此他們的拔擢讓清流眼紅了。


    認為他們的年紀輕輕就出任地方大員,難以服眾。


    晚唐以來,朝廷控製的地方,官員的姓氏來來去去就那幾家,裴、韋、李、杜、王,朝中也是如此,沒有家世與根基,無法立足。


    倒不是說這些世家出身的人沒有才能,隻是比例很低,更專心於爭權。


    未嚐民間疾苦,又怎能治理地方?


    被檢舉出來的裴庭、裴寬,很能代表世家,若是前兩朝,這點事情根本不算什麽,他們忠心大唐,但也忠心於自己的利益。


    李曄這麽提拔韓延徽、宋齊丘,已經是公然挑戰世家的利益了。


    各種捕風捉影的奏章飛入政事堂,又送到李曄麵前。


    李曄看都沒看,直接扔到一邊。


    這算什麽,以後還會有更大刀闊斧的改變。


    河北、河東需要實幹的人才,韓延徽、宋齊丘在雲南已經證明了他們的能力。


    李曄當初也承諾過,官員的提拔優先邊地、苦寒地區。


    中土都開發上千年了,隻要地方官不倒行逆施、瞎折騰,肯定是蒸蒸日上。


    大唐不是以前的大唐,而這些世家的思維仍舊停留在以前。


    李曄不是沒給過他們機會,當年收複河隴時,鼓勵世家子弟遠赴邊地,應者寥寥,都爭著留在關中,留在長安。


    還是寒門子弟與宣教使們爭先恐後。


    出力氣的時候都不動,吃肉就都上來了?


    而且在李曄看來,如今的世家子弟,除了崔源照等屈指可數的幾人,基本都是紈絝子弟或者平庸之輩,在質量上已經落後於寒門與武營。


    道理很簡單,不愁吃不愁喝,誰還下力氣讀書?


    讀出來也未必有現在快活。


    而寒門文人、武營子弟有強烈改變命運的渴望,又是從底層上來,見識過民間疾苦,知道百姓的痛點,所以他們能做的更好。


    當然,寒門與武營也不是萬能的,也出了不少貪贓之徒。


    但這是人性問題,而不是製度問題。


    李曄一再提高將吏們的俸祿、榮譽,雖不是宋朝那般高薪,但體麵的生活絕對綽綽有餘。


    正在與樞密參軍、參事商議進攻遼東的時候,薛廣衡匆匆趕來,在李曄耳邊低聲道:“查到花蕊夫人動向!”


    李曄心中一動,這個女人果然沒死,每次這個女人露麵,總要出些幺蛾子。


    這女人陰魂不散,一直盯著老李家,圖謀絕對不小。


    不過薛廣衡有些猶猶豫豫的。


    李曄心知其中必有更大隱情,揮手讓其他人退下。


    殿中隻有兩人,薛廣衡才麵色古怪道:“花蕊夫人就在遂王府中。”


    李曄眉頭一皺,這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就太大了。


    難道李禕是幕後黑手?


    “能查到什麽時候進入遂王府的?跟遂王有什麽聯係?”


    “屬下也是暗中保護遂王的過程中,忽然發現的,不過遂王似乎並不知道花蕊的真實身份,隻當成普通侍女,名喚嬌娥,屬下已經派人密查。”


    李曄這才心頭一鬆,如果李禕跟花蕊有聯係,害死李裕與皇後,李曄就不能容他了。


    “你做的很好,不要打草驚蛇,但一定要保護好五郎。”


    薛廣衡的能力要強於趙義存。


    目前李禕還在京中。


    “屬下遵命。”


    這女人宛如一條毒蛇,出現在李禕麵前。


    如今諸皇子中,李禔聲望最高,但李禕聲望也不差,能力更是得到朝堂的讚許,已經是李禔事實上的競爭對手。


    這麽想來,花蕊的意圖就非常明顯了。


    無非是投資或者搞垮李禕。


    前者是個人行為,後者就牽涉一個利益集團了。


    不怕她不搞事,就怕她不出手,狐狸尾巴漏出來了,揭開謎底也就不遠了。


    皇子們可以光明正大的爭,但要在李曄設定的範圍之內,不能動搖國本。


    李曄對大唐有強大掌控力,皇城司宣教司是左膀右臂,軍中將佐也都是親自提拔的。


    他們想走歪路肯定行不通。


    朱溫的教訓還是比較深刻的。


    李曄年富力強,也沒糊塗。


    “去後宮。”花蕊的出現圍繞著奪嫡之爭,裴家究竟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李曄覺得應該跟探一探裴貞一的底了。


    這幾年裴貞一風光無限,雖沒有進封皇後,卻已經是實際上的六宮之主。


    前些年又誕下十四皇子,極得李曄恩寵,後宮無人可比。


    “陛下今日怎麽得空來見臣妾?”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膚白貌美,氣質更加雍容。


    “朕就不能來看看愛妃?”被她嫵媚的雙眸注視,李曄頓時就有些心虛。


    畢竟這麽多年了,也沒封個皇後,而李禔也被否定了。


    裴貞一哀怨道:“陛下早就沒把我母子放在心上了。”


    “誰說的?朕這不是剛給禔兒封王了嗎?”


    裴貞一拋了一個白眼,不說話了。


    李曄幹笑兩聲,不能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朕想讓禔兒迴鎮汴梁,愛妃意下如何?”


    “後宮不得幹政,陛下不是早有訓誡嗎?”裴貞一聲音裏透著慵懶。


    “這不是政事,是咱們兒子的前程。”


    裴貞一聽出李曄的言外之意,“陛下是否又在外麵聽到什麽風言風語?”


    女人的直覺敏銳的可怕。


    李曄笑道:“哪有什麽風言風語?愛妃不要多心。”


    豈料裴貞一“唰”的一聲跪在李曄麵前,“坊間傳言是臣妾害死了廢太子與皇後姐姐,臣妾蒙受不白之冤,陛下若懷疑臣妾,可直言。”


    李曄此來隻想探探口風,沒想到裴貞一這麽激動。


    看來踢李禔出局的事刺激到她。


    李曄輕輕扶起她,“朕沒有懷疑你,禔兒也是朕的骨肉,朕又怎會虧待他?”


    “可是陛下……”裴貞一淚眼婆娑。


    “有些事情,朕自有打算,不會虧待你母子。”


    李曄一陣頭疼,有時候女人比戰場上的敵人還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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