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朔風雲驟變的消息傳到李曄耳中的時候,李曄剛剛迴到長安。


    到了這個時候,不能不動手了。


    唐軍收複江西,錢鏐和王審知都異常恭順,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賣了兩百多艘戰船。


    而光州、舒州、宣翕的騎兵早已枕戈待旦。


    李曄令王師範為東南行營司馬,進鄂州,總攝諸軍後勤,以及出兵時機。


    在天複五年到來的時候,李曄采納欽天監的建議,改元天佑,正式下達伐梁的詔令。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光州朱瑾,趁淮水結冰之際,騎兵渡過淮水,進攻蔡州,輕騎往來如風,沿途劫掠百姓及城鎮,此時蔡州的守將換成了王檀,然而在申州郝摧、唐州李筠的虎視眈眈下,一動也不敢動,任憑朱瑾在蔡州境內肆虐。


    蔡州民風彪悍,習慣了與大唐的對立,也習慣了汴梁的統治,自發組織鄉勇,對抗唐軍。


    可惜朱瑾不像李曄那般宅心仁厚,深諳這個時代的黑暗規則,對汴梁血海深仇,為最大限度削弱汴梁,但凡抵抗者,一律屠之,絕不拖泥帶水。


    蔡州百姓紛紛逃難,或湧入州城,或逃入周邊。


    朱瑾的騎兵數次在蔡州城下耀武揚威,王檀按兵不動。


    蔡州城外成了一片白地。


    這個大唐最桀驁的地區,在唐軍的鐵蹄自此一蹶不振。


    汴州大為驚懼,以為大唐要攻伐蔡許之地,令範居實領兩萬汴軍支援,同時汝州的胡真也向蔡州靠攏。


    而等他們冒著嚴寒,抵達蔡州的時候,朱瑾早已竄入潁州境內。


    梁軍兵少,便為其所攻,梁軍兵多,朱瑾便調轉馬頭,二十多年的戎馬生涯,朱瑾對戰場把握極為精準,什麽時候戰,什麽時候走,從不流連。


    加上他手上補充了不少在馬背上長大的河隴青壯,八千騎兵來去如風。


    潁州全境糜爛,除了兵力較多的大城,境內沒有一塊兒完整的地方。


    胡真大怒,引軍正欲攻打光州,汝州的戰火又燒了起來。


    高行周與李筠合軍攻打舞陽,胡真驚出一聲冷汗,又連忙迴援。


    支援潁州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壽州王景仁的肩上。


    可惜王景仁手上有水軍,有步軍,但就是沒有成建製的騎兵。


    等壽州步卒慢騰騰的越過淮河,支援潁州的時候,朱瑾揮軍猛進,又竄入陳州境內。


    陳州、許州的背後就是汴州,朱溫的心髒。


    淮西求援信像雪片一樣飛入汴州,汴州能拿得出手的就剩範居實的兩萬人馬,還是步卒。


    不過在陳州境內,朱瑾取得的進展很小,陳州早有準備,堅壁清野,百姓遷入大小城中,嚴防死守,無人與唐軍野戰,朱瑾最遠流竄入亳州,聽得淄青的援軍趕來,才緩緩後退。


    隻一個朱瑾八千騎兵,便攪的陳州以南天翻地覆,蔡州遭受的打擊最大,梁軍疲於奔命。


    馬力下降之後,朱瑾才迴到光州,休養軍力。


    汴梁剛剛鬆了一口氣,舒州劉知俊又動了,步騎並進,一路攻城奪寨,推進到廬州城下,廬州是壽州的南門,王景仁剛一動身,霍邱的劉存部水軍也跟著動了。


    唐軍在淮南、淮西的廣闊戰場上反複拉鋸,梁軍疲於奔命,野地幾乎全部落入唐軍之手,梁軍隻敢憑大城關隘堅守。


    天佑元年的一封捷報來自於李神福,水軍順江而下,襲取河州,遷全境百姓入江南宣翕。


    牛存節令陳璋水軍由運河南下長江。


    自引大軍馳援和州,不過李神福根本不與牛存節正麵作戰,連和州也不要了,退迴江南,與陳璋的水軍激戰,盡管李神福占據上遊的優勢,依舊無法擊敗陳璋,雙方大戰十幾場,互有勝負。


    對於唐軍來說,江北最有威脅的力量就是陳璋的水軍,此人也是蔡將,隨孫儒南下。


    孫儒覆滅,陳璋投錢鏐,從征董昌有功,被錢鏐升為衢州製置使、衢州刺史,不過其在錢鏐手下並不老實,野心勃勃,吞並周邊勢力。


    錢鏐密令衢州羅城指揮使葉讓背刺陳璋,陳璋警覺,殺葉讓,舉兵反叛,被大將顧全武擊敗,遂投奔楊行密。


    此人作風強悍,水陸皆精,每逢大戰,脫衣去甲,肉袒持長槊出陣,士卒皆隨其死戰。


    他能在朱溫帳下脫穎而出,絕不是僥幸。


    江北因為此人掌領水軍,而遲遲得不到進展。


    而李神福的對手,不再是江西南麵的一二州之地的盧光稠、危全諷等人。


    戰敗一次,對整個伐梁策影響深遠。


    破不了陳璋的水軍,淮南便會成為淮西的後方,伐梁策的效果少了一半。


    李曄這麽重視水軍原因就在於此,唐軍騎兵厲害,總不能衝進江裏砍人吧?


    此時楚州李振也引一萬軍,南下,支援廬州戰場。


    李振還帶來大量徐泗的民夫青壯,在廬州、滁州挖建水渠溝壑,修築烽燧堡。


    往往唐軍一動,淮南狼煙也跟著動了。


    經曆了最初的慌亂之後,梁軍逐漸穩住局勢。


    隻要唐軍攻不破有戰略價值的州城,淮西淮南就隻是糜爛而已。


    李曄在長安也緊張關注著河朔與淮南的局勢。


    對於水軍進展不利,李曄早有心理準備,並沒有大驚小怪,此時朝中居然有人彈劾李神福耗費國家錢糧,養寇自重。


    畢竟為了建造戰船,李曄大費周章,連長安城牆都沒有加固。


    長安皇宮之中,還有不少當年黃巢大火的痕跡。


    李曄按下朝中不滿之聲,去信鼓勵李神福:勝敗之機,不在一時,戒驕戒躁,終有破敵之日。


    如果李神福都拿不下陳璋,李曄還真不知道如今的大唐,還有誰能在水麵上擊敗他。


    伐梁之策的焦點逐漸聚集李神福的水軍上。


    而隨著天氣的轉暖,周德威的冰城終有融化的一天。


    其實李曄站在朱溫的角度,也不會理南麵的局勢,隻要攻破冰城,拿下李克用,河北大局便定了,得到河北英雄豪傑,汴梁實力無疑會大漲,天下之局會變成唐梁拉鋸,重現當年北周北齊之爭。


    隻不過北周的川蜀換成了如今的江南。


    就在李曄忐忑不安的時候,薛廣衡帶著一封密奏急跑進殿,“陛下,剛剛收到河東消息,雲州李存勖率步騎三萬,揮軍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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