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廣衡剛要轉身離去。


    李曄忽然道:“不對,此人即便是汴州派來的,他是如何接觸到孟方同?”


    軍營重地,可不是市坊民間,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進去的。


    特別是李曄嚴明軍紀之後,對軍隊的禁衛軍的管理都有嚴格條令。


    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怎麽可能見到軍中重將?


    薛廣衡亦是腦筋靈活之人,立即想通其中關鍵,“軍中有細作!末將失職!”薛廣衡半跪於地。


    “這不怪你,汴州勢大,有人首鼠兩端很正常。”以前還覺得間諜部門可有可無,現在看來是自己缺少足夠重視。


    細作和用間從戰國時就是老傳統。


    汴州在千裏之外,居然還能影響長安,這讓李曄不寒而栗。


    “說不定不是汴州而來的,也有可能是太原派來的。”薛廣衡小聲道。


    “李克用根本不需要這麽做,他若真有敵意,引騎兵出隰州、過慈州,渡黃河,繞過同州,直接進攻長安,不是更方便?天下間能用此等手段者,還能有誰?你掌管斥候和細作,眼光要放長遠,你想想誰最不願朕整合關中?誰最想大唐滅亡?”


    大唐滅亡,就再也沒人能用大義名分壓製朱溫。


    而朱溫也可以再進一步!


    “朱全忠!”薛廣衡滿頭冷汗。


    李曄一開始懷疑是崔胤,但崔胤的手不可能伸到軍中。


    別的地方倒也罷了,汴州的觸角都伸進軍中,這就太要命了。


    這說明自己對軍隊的管控力度還是不夠。


    蛋有縫了,就不要怪蒼蠅找到破綻。


    一想到破綻,李曄腦中靈光一閃,“孟方同的家眷是不是還在河中府?”


    薛廣衡驚道:“末將疏忽。”


    “你親自帶人快馬加鞭,秘密潛入河中府,若朕預料不差,有人控製了孟方同的家眷!”這何嚐不是李曄的疏忽,這段時日一直東奔西跑的,反而忽視這麽明顯的破綻,隻希望還有補救的機會。


    “諾!”薛廣衡急忙退下。


    一個人的時候,李曄思路反而清晰起來。


    孟方同兩千人能做什麽?直接來捉拿自己?


    自從神策軍兵變之後,李曄加強了皇城守備,兩千禁衛軍輪值戍守,五百親衛都護衛左右。


    沒有皇令,但凡有軍靠近皇城,視如謀反。


    孟方同兩千軍沒有攻陷皇城的實力,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長安城裏製造混亂,但這樣做毫無意義,而且城西的開遠大營有楊師厚的五千軍。


    一想到楊師厚,李曄心猛地一沉,若是楊師厚也被策反,那自己就可以提前告別這個世界了。


    楊師厚有沒有可能反叛呢?


    肯定有!


    李罕之跟汴州暗通款曲,說明汴州的觸角早就伸進河陽軍中。


    會不會就是楊師厚介紹那人去找的孟方同?


    李曄全身冷汗。


    後世楊師厚就不是什麽本分的主,隻臣服於強者,朱溫在的時候,他兢兢業業,為朱粱的造反事業盡心盡力,朱溫不在,他就放飛自我,在魏博關起門自己過小日子。


    越想李曄心中越慌,唐末武人都是一幫天靈蓋長反了的家夥,不造反骨頭都不舒服。


    明麵上的敵人不可怕,暗中的敵人才是最致命的。


    “傳令親衛都全部集結,去開遠大營!”


    幸虧皇城司發現的早,還有機會,楊師厚應該還沒準備好,李曄絕不相信開遠營的五千將士全部被策反。


    這種陰謀詭計見不了光,一般隻在將領之間謀劃,普通士卒根本不知情。


    控製開遠大營是關鍵,穩住這五千人,孟方同翻不出什麽花來。


    當然,一切隻是推測,楊師厚可能沒被策反,孟方同隻是接見一下舊友。


    但李曄不得不往最壞的方向上想,稍有差池,萬劫不複。


    通化大營內,孟方同一遍又一遍的擦拭橫刀。


    鋥亮的刀身上映著他略顯蒼白的臉。


    “將軍,都準備好了!”一個親兵進來通報。


    孟方同閉上眼睛,片刻之後,睜眼,殺氣騰騰,走出營房,操場上站著兩千士卒,都身穿皮甲,沒有像往常一樣身穿重甲。


    士卒們略帶茫然的看著孟方同。


    孟方同高聲道:“本將聽聞有人作亂,諸軍隨我前去平亂!”


    開遠大營。


    楊師厚一身常服,身邊十幾個親兵簇擁著。


    “將軍,為何要集結全軍?”魏五郎匆匆忙忙前來問詢。


    如今的魏五郎已是都頭,平時跟楊師厚關係不錯,所以也就沒那麽多禮數。


    不過楊師厚勃然大怒,“放肆,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如此跟本將說話,滾出去!”


    幾場廝殺,魏五郎早已不是長安城中的懵懂青年,戰爭和死亡最是磨礪人心,他心中“咯噔”一下,平時楊師厚待他如同小弟,從不輕易動怒,甚至在戰場上生死存亡也從容自若。


    “還不快滾!”楊師厚臉上怒火更甚。


    魏五郎掃視他身邊親衛,這幾人麵生的很,他猛然想到一個可能,“末將告退。”


    都頭已經算是中級軍官,和其他人一樣,他也自稱末將。


    剛退出營房,一名虯髯親兵冷聲道:“等一下。”


    魏五郎停下腳步,手按在橫刀之上,這人他更沒見過,“你算哪根蔥,敢如此說話?”


    幾個親兵紛紛拔出橫刀。


    魏五郎冷目而對,敵眾我寡,他並未驚慌,千軍萬馬都挺過來了,還怕這些小陣仗?


    “住手,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本將?滾出去!”楊師厚低聲咆哮起來。


    親兵看向離楊師厚最近的虯髯親兵,那人目光幾度變幻,收起橫刀,“將軍恕罪。”


    其親兵收起橫刀。


    魏五郎退出營房,現今開遠大營中有十一個都頭,除了跟隨楊師厚投歸的三個河陽軍都頭,其他八人全是禁衛軍出身,魏五郎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他們。


    還沒走兩步,忽然感覺不對,主營房的護衛怎麽全都不見了?


    就在此時,身後幾個方向同時傳來破風聲。


    戰場上練出的搏殺技巧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魏五郎沒有傻傻的轉身,而是向前一滾,躲過身後的攻擊,本想大聲喊人,忽然想到楊師厚大營周圍都是河陽兵營房,喊來的說不定是敵人。


    而此時,前方營房拐角也閃出幾道人影,擋住他的去路。


    身後傳來冷笑.


    魏五郎轉身,虯髯親兵冷冷盯著他。


    他拔出橫刀,殺氣瞬間淹沒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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