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就是漢之天水郡,地處秦嶺西段、渭水中遊,物產豐足。


    鹹通五年升為天雄軍節度使,治秦州。


    但一百三十年以來,秦州就是大唐和吐蕃爭奪的熱點區域。


    唐寶應元年,虛弱的大唐剛剛經曆安史之亂,吐蕃趁機大舉東出,一舉拿下渭、秦、成、河、蘭等州,隴右大部淪喪,後又攻涇、邠二州,下長安,肅宗不能抵抗,棄長安走陝州,吐蕃大掠而歸隴右。


    後吐蕃衰落,內亂不斷,對隴右諸州的統治也薄弱起來。


    自此大唐和吐蕃反複爭奪秦州附近州縣。


    大中之治,唐廷迴了一口血,收複秦州等部分地區。


    後黃巢攻入關中,唐廷徹底失去對藩鎮的控製,當時的鳳翔節度使李昌符作亂,秦州基本就處於自生自滅狀態。


    現在秦州名義上在鳳翔鎮治下。


    但這麽多年一直紛爭不斷,今天吐蕃人殺過來,明天黨項人砍過去,還有吐穀渾遺部,漢民亂匪,混戰不休,簡直就是縮小版的大唐。


    楊崇本要這個地方,動機就相當值得深思了。


    越是混亂的地方,越是充滿機遇。


    再說唐末武人,還怕混亂和危險?


    李曄一時猶豫起來,看來自己真的是小看這個楊崇本了。


    楊崇本和隨從都拜伏在地,頭都沒抬起來。


    “原來楊將軍早就成竹在胸。”李曄皮笑肉不笑道。


    “末將一片赤心,陛下明鑒。”楊崇本還是沒有抬頭。


    李曄心中冷笑,也罷,秦州就秦州吧,反正自己現在手伸不到那邊去,拿下鳳翔和邠寧諸州,已經到了極限。


    也許這就是楊崇本敢堂而皇之提出來的原因。


    他是算準了唐廷的實力,才玩這麽多幺蛾子。


    “很好,楊將軍莫忘今日之言,即日起,封楊崇本為秦州防禦使!”


    防禦使是軍事長官,隻有軍權,不像節度使軍政財三權一把抓。


    楊崇本伏著頭,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過了片刻才道:“末將謝陛下隆恩。”


    穩住鳳翔、關中一線,秦州就是唐廷手裏的風箏。


    過程雖然曲折,但買賣還是談成了,接下來就是賓主盡歡的傳統戲碼,李曄帶著親衛和阿史那真延部入城。


    果然如李曄所料,邠州城內甚是殘破,民房都沒有幾座,也就邠寧節度使府有些樣子。


    街上見到的幾個百姓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見了天子旌旗,全都淚流滿麵的跪拜在地。


    李曄也心中感慨,這些老人曆經滄桑,沒想到對唐廷還有崇敬之心。


    唐室衰微,天人未厭。


    天怒人怨的是秦宗權、孫儒、李罕之等輩。


    李巨川已在府外迎接,滿臉愧色,“臣、臣未能完成使命。”


    “無妨,楊將軍早就成竹在胸。”李曄笑道,有楊崇本在身邊,也不好說太多。


    李巨川小眼睛閃了閃,默不作聲。


    辛四郎也被放了出來,見了李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就像後世犯了錯誤的學生見到家長。


    “末、末將……”


    眾目睽睽之下,李曄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你小子長能耐了,翅膀也硬了,朕管不住你了。”


    這一鞭子看著重,但打到辛四郎身上,還不是撓癢癢?人高馬大的辛四郎雙腿跪地,額頭上全是冷汗,“末將不敢、不敢,當時真喝多了。”


    這戲本來就是演給楊崇本看的,楊崇本順著台階就下了,“辛將軍當時真喝多了,末將亦有不是之處。”


    “你真喝多了?”李曄盯著辛四郎。


    雖然是楊崇本下的套,但不教訓這廝,不知道以後還會弄出多大的亂子。


    “真喝多了。”辛四郎一臉憨厚的點頭確認。


    “打五十鞭子!”


    身邊親衛一愣,五十鞭子不是小事,下手重些,尋常人的命也就沒了。


    李曄是真的生氣了。


    前次在華州,也是這廝搞事,差點讓華州兵兵變。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楊崇本別人不找,就找他,很能說明問題。


    “你若不願意挨,上交軍牌,迴長安當個尋常百姓吧。”李曄板著臉道。


    事實上,李曄對辛四郎非常看重,當日神策三將兵變,是他不離不棄守護在自己身邊,才等到翻盤的機會。


    以後若是大唐能振興,這廝職責也越大,還是這個德性,就容易讓有心人找到空子。


    再說以他的性格發展下去,遲早會犯了軍紀,到時候可是要掉腦袋的。


    李曄這麽做,就是要給他一個教訓。


    辛四郎一句話都沒說,脫下盔甲,就這麽當街趴在地上。


    兩名親衛咬牙,上去抽打。


    街麵上擠滿了觀望的士卒。


    皇帝本人看著,行刑的親衛不敢放水,過不多時,辛四郎後背鮮血淋漓,一聲沒吭。


    “陛下治軍果然嚴謹,難怪李茂貞和王行瑜都敗於陛下之手。”楊崇本歎道。


    “李茂貞、王行瑜多行不義,不奉大唐,如何能不敗?”李曄盯著楊崇本,仿佛這家夥就是李茂貞、王行瑜的下一個。


    楊崇本被李曄的眼神搞得非常不自在,拱拱手,“陛下教訓的是。”


    五十鞭子很快打完,辛四郎一下從地上跳起,跪在李曄麵前,“末將知錯了。”


    李曄也驚訝,這廝真是鐵打的,除了背上鮮血淋漓的,看上去就像沒事人一樣,“帶他下去療傷。”


    邠州大事已定,接下來的遷軍事宜,李曄也沒什麽心思,讓李巨川全權負責,自己趕迴鳳翔。


    楊崇本的幺蛾子給李曄提了一個醒,盯著鳳翔諸州動心思的人絕不在少數。


    為免夜長夢多,還是要快刀斬亂麻。


    留下阿史那真延部守邠州。


    自己帶著親衛都趕迴長安。


    騎了一夜的馬,李曄沒感到絲毫疲憊。


    唐廷就像一個虛弱至極的人,需要各種養分恢複體力。


    各州的檄文已經送到,興元如意料之中的沒有動靜,山南西道以南靠近蜀中的十餘州也沒有動靜,這很正常,前次王建出兵興元,這些地方已經被打爛了,人口也被遷往西川。


    唯一響應朝廷號召的就是鳳州,鳳州距離鳳翔也就百多裏,不響應也不行。


    隴州李繼忠手上一萬大軍,鐵頭娃肯定是當定了。


    興州、洋州、慶州,自持天高皇帝遠,還在觀望。


    敬酒不吃,李曄隻能給他們準備罰酒了。


    特別是興州和洋州,這兩州把興元夾在中間,拿下它們,興元李繼岌就是砧板上的魚肉,處於戰略包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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