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渝:“軍中多男子,不方便你停留,這樣罷,既然你已經逃出來了,我會讓人尋覓一處民居,你先住下來,待我迴京料理妥當,再讓人接你過去,你看如何?”


    胡維容:“讓殿下費心了,妾聽憑安排,不過妾帶著侍女出來,人力有限,隨身隻能帶著那一本劄記,其餘書籍仍藏於內宮,殿下若是接手魏宮,還請多加留意這批書籍。”


    夏侯渝:“到時候我會派人入宮清點,你就跟著一並進去查看點收罷,有你在,想必不會有所遺漏。”


    胡維容不想跟魏臨打照麵,自然也不願意迴去,沒想到這句話說出口,卻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她隻能苦笑:“謹遵殿下命。”


    ……


    十月初十,魏臨開城率軍民出迎,上交玉璽,奉齊帝為主,自此,魏國歸順。


    史書上興許寥寥數句便能帶過,但在當時來說,卻遠遠沒那麽簡單。


    首先是清點魏宮財物。這些財物都是要分批運迴齊國去的,加上後來魏臨獻的那一批,這些東西為數不小,但是齊國大軍千裏迢迢跟著過來征戰,打下魏國,將士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軍中難免會有見了財物眼紅的,如果等到迴去之後再封賞,有些人按捺不住,或者覺得自己官職太低得到不多的,就會直接在潭京裏搶奪,對那些達官貴人甚至平民百姓下手,這又牽涉到軍紀的問題,也會影響民心治安。


    所以夏侯渝就做主先拿出一部分金銀,讓魯巍分給底下的將士們,以此犒勞他們的戰功,再寫奏疏上報齊君,又嚴令他們不得在城中劫掠,其中有一兩個違反軍紀的,當時就被魯巍斬於軍前了。殺雞儆猴,其餘人也就跟著老實下來。


    其次還有魏國宗室、宮婢的安置問題。魏臨和魏國宗室必然是要被送去齊國的,哪怕被當成吉祥物擺設供起來,齊國也不可能允許他們繼續留在這裏,於是魯巍那邊需要分出兵力護送他們去上京,其中像將樂王府老王妃和靈壽郡主魏初,萬春公主等,這些人俱是女眷,於大局關係不大,與顧香生也素有舊交的,夏侯渝便沒將她們列入名單中,反讓她們留下來,繼續在原處居住,又派了士兵保護,避免她們受到騷擾。


    至於那些魏宮裏的內侍奴婢,夏侯渝簽了手令,給他們發放遣散費,一一遣散,少數像楊穀那樣的近身侍從,則被允許跟著魏臨赴齊。


    這些事情梳理起來並不複雜,但真正做起來,卻是千頭萬緒,譬如清點魏宮財物一項,沒有一月兩月,必然是做不完的,魏國宗室也不可能一口氣就送過去,還得分批護送。


    如此這般,待忙到來年一月時,魯巍就發現肅王日複一日逐漸焦躁起來,整個人由裏到外透著一股焦灼,也並非待人處事變得暴躁,但魯巍與他相處久了,自然有所感覺。


    魯巍不明原因,便尋了個機會私下問他:“殿下近來可是水土不服,身上不爽利?”


    夏侯渝卻道:“我少年時在魏國度過,如何會水土不服,倒是軍中有些將士不適南方濕熱,紛紛病倒,軍中醫師不夠,還得從城中多尋幾個大夫來看病才是。”


    魯巍心說你既然沒有水土不服,那為什麽渾身都焦躁不安,但這話有些交淺言深,卻不太好說出口,他為人謹慎小心,這陣子雖然因為朝夕相處的緣故,兩人熟稔了許多,不過魯巍在沒有充分了解這位肅王殿下的性情之前,絕不會胡亂說話。


    但他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夏侯渝見狀就笑道:“魯將軍有什麽話不妨直說,難道我是很不好說話的人麽?”


    魯巍暗暗鬆了口氣,心說你沒笑之前是挺嚇人的,而且越發像陛下了。


    “我見殿下近來有些抑鬱寡歡,不知是否擔心交接不利?若是如此的話,大可不必擔心,魏國已降,餘下瑣事不足為慮,軍中士兵我也下令嚴加約束,斷不至於發生像之前那樣滋擾百姓的事情了。”


    夏侯渝歎道:“亦秀誤會了,你帶兵素來軍紀嚴明,眾所周知,些許害群之馬不足以說明什麽,我之所以神思不屬,非因這裏,乃是另有緣故。”


    魯巍今年不到四十,並非世家出身,而是通過武舉當上武將,後來被皇帝破格提拔,又靠著實打實的戰功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可以說是寒門子弟出類拔萃的典型範例,他也感念皇帝的知遇之恩,其忠心自然毋庸置疑。


    這些人心裏也是有一把杆秤的,諸皇子之中,他們自然更願意親近知兵而且善戰的皇子,符合這兩個條件的隻有景王夏侯淳和肅王夏侯渝。


    景王脾氣暴躁,難以捉摸,正常人都不愛與他共事,肅王性情溫和講理,也願意禮賢下士,難得的是自己又親身上過戰場,立過柴州的戰功,所以像魯巍,雖然與夏侯渝過往交情不深,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也暗暗點頭,覺得陛下若是屬意這位殿下,將來說不定還能出位唐太宗。


    可以說,齊君這些年在提拔寒門子弟的事情上卓有成效,軍中雖然也有鍾銳賀玉台那樣世家出身的武將,但像魯巍這種也不在少數,再過數年,他們將會成為軍隊的中堅力量,這些人也很明白,他們能有今日,全得天子所賜,是以世家會為了家族利益而在政治上有所傾向,他們卻隻會效忠於皇帝一人,這次齊君讓夏侯渝過來接手歸降事宜,未嚐不是存著讓他多與武將多接觸的念頭。


    國雖安,忘戰必危,這次魏國打下來,很多人勢必會心生驕逸之心,覺得天下莫有與之匹敵,開始自高自大起來,但北邊迴鶻人依舊虎視眈眈,西南還有大理,甚至再南邊的蠻族,也不時會起叛亂,這種時候放鬆警惕,等於隨時準備將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所以齊君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夏侯渝多看看天下大勢,不要像尋常人那樣沉浸在勝利裏無法自拔。


    他的目的的確是達到了,這些天見多了魏國宗室的落魄,又看見昔日高高在上的魏帝,如今成了身不由己的俘虜,夏侯渝確實感觸良多,也暗暗告誡自己要引以為戒。


    不過他近來焦躁不安,卻是為了另一件事。


    魯巍好奇道:“殿下若是方便,不妨說出來,看我能否幫得上忙?”


    夏侯渝搖搖頭:“算算日子,我家王妃怕是要生產了。”


    魯巍恍然大悟,原來是肅王妃快生了,便失笑道:“殿下不必擔心,女人生孩子嘛,看著險,其實都是有驚無險,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的。”


    他畢竟是武人,說話難免不那麽文雅含蓄。


    夏侯渝麵露憂愁:“話不是這樣說,聽說女人生孩子,都是一腳踩在鬼門關上,我如今身負黃差,不能說走就走,可一想到她獨自一人在千裏之外,也不知吃沒吃好,穿沒穿暖,我這心啊,就總是七上八下的,恨不能插上雙翅飛過去呢!”


    又不是尋常百姓,哪裏會吃不好穿不暖?想想也知道,肅王妃身邊肯定一群人在侍奉。


    魯巍沒想到肅王竟是個愛妻狂魔,當即就聽得嘴角一抽一抽,覺得渾身有些發麻,又不好意思表達出來,隻能輕咳一聲,安慰道:“殿下多慮了。”


    誰知這一說,夏侯渝仿佛找到了傾吐煩惱的人選,拉著魯巍不放:“亦秀啊,聽說你孩子都快十歲了,當年他剛出生的時候,你們想必歡喜得很罷,你快給我說說,尊夫人生產時是個什麽情景,是否兇險,孩子多久才出來啊?”


    魯巍苦笑,他與妻子感情不錯,家裏也沒納妾,但這麽久遠的事情,他哪裏還記得:“殿下恕罪,我委實是不記得了,拙荊生產時,我正好在軍營裏,抽不開身,等迴去的時候,孩子都降生了!”


    夏侯渝:“那尊夫人休養了多久啊,坐月子的時候是不是不能吹風?我聽說連洗頭都不能的,可有此事,我家王妃素來愛潔,屆時怕是受不了的,也不知怎麽辦才好呢!”


    魯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們一個軍中主帥,一個天潢貴胄,竟然會在魏國討論起這種話題,不由有些無力,他對這種話題實在是不感興趣,奈何夏侯渝興致勃勃,偏偏又是自己嘴賤先挑起來的,隻得默默聽著。


    不過他還是因此聽到一個有用的訊息,夏侯渝一口一個“我家王妃”,又毫不掩飾自己對肅王妃的喜愛,夫妻感情向來是極好的,說不得他迴京之後,要讓妻子也多上門拜訪肅王妃才是,從齊君這次的態度來看,隻怕這位肅王殿下果真要屏雀中選了,若平日裏能打好關係,以後行事也方便些。更重要的是,武將先天就不如文官能說會道,朝上有人幫忙說話,效果也是不一樣的。


    二人正說著話,外頭便有人匆匆進來,魯巍正想喝斥,卻發現對方是夏侯渝身邊的黃珍,後者神色凝重,甚至都沒朝魯巍看上一眼。


    “殿下,京城急件!”他說道,一麵將信件遞過來。


    夏侯渝接過來拆開,幾目掃過,當下也不複笑容。


    魯巍的心頓時提了起來,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心想難道是肅王妃出事了?


    ☆、第149章


    信是顧香生寫來的,但不是她出了事。


    信上寫道,皇帝自從受了傷又染上時疫之後,身體就每況愈下,雖說宮中聖手無數,也有上好藥材養著,當畢竟是上了年紀,年輕時仗著身體強壯,騎馬摔過幾迴,也都沒當迴事,結果現在舊患加新傷,全部被激發了出來。自打入冬以來,連冬至朝賀也沒能如期舉行,祭天儀式還是讓天子的弟弟,平王夏侯信代為主持的。幸而有於晏等人在,朝政尚能維持正常運轉,陛下偶爾也還會召見朝臣議事,雖然次數越來越少。不過據見過皇帝的人都說,陛下顯見老態,精神不佳,令人憂心忡忡。


    顧香生是女眷,沒有兒媳婦經常入宮見公公的道理,但身在王府,外麵的消息並不缺乏,上官和自然有消息來源和渠道,桓王府如今與肅王府走得近,夏侯潛也會時不時通過妻子將這些消息傳遞給顧香生。


    從前宮裏起火那件事裏,雖然看著情勢已經非常危急了,上官和三番四次請求給遠在柴州的夏侯渝寫信讓他盡快趕迴來,但仍舊屢屢被顧香生壓下來,如今連顧香生也沉不住氣,親自寫信過來了,可見皇帝的情況的確十分不妙。


    不過裏頭也不唯獨講述皇帝的病情,而是以閑話家常的口吻,順便說起京城新近的市井傳聞,又說及府中瑣事,絮絮叨叨,足足好幾頁,相較起來,皇帝的事情在裏頭所占比重並不多,更像是順便想起,一筆帶過。


    然而夏侯渝看罷信,卻緊緊擰起眉頭。


    他自小就認識顧香生,很明白對方是個怎樣的性子,顧香生看著清麗溫柔,骨子裏卻自有一份不輸給男兒的爽利豪氣,就算兩人濃情蜜意的時候,她也沒幹過長篇大論寫詩賦傳情之類的事,像這次寫足好幾頁信紙的事情更加從來沒有過。


    信上隻字不提讓他迴去的事情,但夏侯渝絕不會因此認為皇帝的病隻是小病,沒有大礙。


    如果是小病,她完全沒有必要專程寫一封信讓人千裏迢迢送過來,更沒有必要洋洋灑灑寫那麽多內容,隻為了掩蓋最重要的消息。


    書信往來,就算交給再可靠的人投遞,路上難免會有意外,難免會落入別人手中,這樣也恰恰說明了顧香生的謹慎。


    眼下這封信到了夏侯渝手裏,該如何做,就要取決於他自己了。


    魯巍小心翼翼地問:“殿下,該不會是王妃……?”


    夏侯渝迴過神,歎了一聲:“是王妃寫來的信,她說她想我了,哎,其實我也想她想得緊,隻可惜差事還未辦完,真恨不能現在就能迴去啊!”


    有了之前那些話打底,魯巍對這位殿下不分時間場合的秀恩愛已經有些免疫了,雖然免不了身上又冒起一堆雞皮疙瘩,但他還是扯出笑安慰道:“殿下稍安勿躁,如今不少東西已經分批運迴上京了,最後一批財物也已經清點完畢,不日便可啟程,屆時殿下可以先行一步,我殿後便是。”


    換作平時,夏侯渝定要再逗一逗這位端謹嚴肅,不大會開玩笑的大將軍,但現在他實在沒這個心情,正好就坡下驢:“亦秀說得是,我這就迴房去寫信!”


    魯巍忙起身:“殿下慢走!”


    潭京歸順之後,齊軍隨之入城,改為駐紮在城內,一開始還有人為了討好夏侯渝,提出請夏侯渝入住魏宮,其中不乏魏國官員,連魯巍也有些心動,畢竟他們帶來的部將很多,而魏宮又足夠空曠,但這個提議隨即遭到夏侯渝的反對。


    因為魏臨即使已經歸降,但魏國皇宮畢竟還有特殊的象征意義,這裏曾經是天子的居所,夏侯渝與魯巍貿然住進去,在當時看來也許算不了什麽,但在有心人眼裏,無疑可以用來大做文章,甚至在皇帝麵前詆毀他們心懷不軌,有僭越之心,古往今來,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多少人因為無心之失而被皇帝記在心上,從而落下失敗的根源,夏侯渝自然不肯做這樣的事。


    魯巍為人謹慎,本也是因為打了勝仗一時腦熱,被夏侯渝拒絕之後便醒過神來,暗暗慶幸,也才意識到夏侯渝看著隨性,但在有些事情上卻心細如發,從不含糊。


    所以眼下他們住的,乃是原本屬於一個魏國宗室的宅子,魯巍與夏侯渝各住其中一個屋,聽起來寒酸,部將們也都紛紛將好話送上,說殿下和將軍嚴於律己,甘於自苦雲雲,實際上宅子雕梁畫棟,每日又都有豐盛菜肴,比行軍的時候舒坦不知多少倍,哪裏談得上吃苦。


    夏侯渝迴到自己那間書房,黃珍後腳跟了進來,趁著方才幾步路的工夫,他也一目十行將信看完了。


    “郎君,娘子在此時寫信過來,隻怕京城情勢有些不妙,這一來一迴又費時日,您若要迴去的話,還得早下決定才好!”


    夏侯渝沒說話,指節輕輕叩著書案,有點急促的節奏昭示了他此刻的內心活動。


    按照正常行程,大約在半個月後,他將護送最後一批財物,連同魏國宗室啟程歸齊,但如果皇帝的病情不容樂觀,半個月內足以發生太多事情,足以讓他錯過寶貴的機會。


    但如果他提前迴去,而皇帝的病情並沒有那麽嚴重,甚至他像上次那樣僅僅隻是為了試探人心才蟄伏不出,那麽夏侯渝的行為就是擅離職守,明晃晃將把柄遞到看他不順眼的人手裏。


    自從上迴,夏侯渝的生母被追封為懿節貴妃之後,大家看著他的眼光也跟著微妙起來,其中不乏跟風追捧,討好奉迎的,自然也有不屑一顧,暗地裏嘲笑譏諷,甚至等待時機拖他下水的,所以越是這樣,夏侯渝就越不能有半分出錯。


    迴去與否,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等待在前方的,將是什麽樣的命運。


    “依你看,我該不該迴?”他問黃珍。


    黃珍也不敢輕易迴答這個問題,他躊躇半晌,斟字酌句道:“利弊相成,若不迴去,錯過時機,終身後悔,若是打點得當,又能說動魯巍幫殿下掩護,殿下輕騎簡裝,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數日可達,屆時先讓王妃派人在城外接應,未必會被人發現。”


    這就是勸他迴去的意思了。


    夏侯渝唔了一聲,不置可否:“像魯巍這種寒門出身的武將,不會輕易靠向哪個皇子,我這些天刻意與他交好,他卻仍然有所保留,這次說了,他未必會幫我,卻很可能暴露我們的打算。”


    黃珍擰眉思索片刻,忽而咬咬牙道:“在下倒有一計,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


    京城現在的情形,其實比夏侯渝揣測的,還要更微妙幾分。


    三省六部製,官員們俱在,朝廷還能維持日常的運轉,一些重要的奏疏在皇帝那裏被積壓下來,於晏沒法子,隻得三天兩頭進宮,有時候見得到皇帝,一些緊急的奏疏發放各個相應的官府衙門進行批閱,有時候見不著皇帝,奏疏就得繼續壓著,京城裏的人個個長著一對順風耳,不多時,皇帝龍體有恙,病情日漸沉重的消息便傳了出來。


    一開始大家都不敢上當,因為上迴宮裏走水的時候,皇帝才剛剛玩過這套把戲,誰知道他這迴是不是故技重施,又起了戲弄試探人心的念頭,尤其是大皇子夏侯淳因為上迴的事被廢為庶人,大夥如今還記憶猶新呢,誰也不想當這隻出頭鳥,去捋虎須。


    然而伴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皇帝依舊沒有露麵,連冬至這樣隆重的日子,原本因為由天子親自主持的祭天儀式,最後也改由平王代行,朝野開始議論聲四起,忽然發現皇帝自入冬以來,露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又有傳言說皇帝現在神誌不清,語無倫次,壓根就不複從前的精明,其中一次與大臣議事時,忽然就犯了病,衝著其中一名大臣叫出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事後那臣子一問別人才知道,皇帝問的那個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致仕了。


    如此種種,很難不令人浮想聯翩。


    顧香生是沒法進宮探視的,因為夏侯渝不在,她畢竟是女子,沒有兒媳婦進宮見阿翁的道理,現在後宮又沒有皇後或天後在,位分最高的於淑妃,是六皇子夏侯滬的母親。


    時間迴到夏侯渝收到信的幾日之前。


    “娘子,郎君那邊,可有消息?”書房之內,上官和匆匆而來,張口便問。


    顧香生搖首:“還沒有。”


    上官和頓足:“那可糟了!”


    顧香生:“怎麽,發生了何事?”


    上官和:“據說各地藩王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紛紛上疏要求進京探視天子,奏疏被於相壓了下來,但他們不死心,又上疏說為社稷計,請陛下早立太子!”


    所謂藩王,其實是齊國開國高祖皇帝夏侯晉的兄弟們,夏侯家在前朝是北方士族,屬於高門閥第,豢養私兵的大家族,高祖皇帝起兵時,族中紛紛派兵援助,後來得了天下,為表酬謝,夏侯晉就將他那些親兄弟堂兄弟表兄弟一個個都封了藩王。


    不過他也吸取了漢代七國之亂的教訓,模仿漢武帝的措施,規定這些藩王們,不管生了多少兒子,是嫡子還是庶子,都能分得其中一塊封地,分走其中一份食邑,再加上還有地方官和地方府兵的挾製監管,這些藩王也就鬧不出大事,隻能老老實實待在封地上坐吃等死。


    但也有個別命長的,硬是從高祖皇帝熬到現在,手裏牢牢抓著封地上的權柄,雖說一個封地逢敵不過相當於一座稍大點的府城,那些藩王完全沒有跟朝廷對抗的本錢,可聯合起來給朝廷添點堵,還是可以辦到的。


    夏侯禮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皇帝,他在位期間,那些藩王被打壓得大氣都不敢喘,跟孫子一樣伏低做小,唯恐哪點做得不好,給了皇帝削藩的借口,但現在得知皇帝身體不好,他們就忍不住出來蹦躂了。


    顧香生微微蹙眉:“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上官和:“就是前幾日的事情,於相本還想壓下來的,結果請立太子的事一出來,他想壓也壓不住了!”


    顧香生:“他們既然請立太子,想必也已有屬意的人選?”


    上官和:“那倒沒有,他們隻說現在迴鶻人虎視眈眈,魏國又剛剛拿下,齊國離一統天下僅有咫尺之遙,容不得半分差錯,國有長君,乃社稷之福,所以想請陛下早日立儲,以安天下臣民之心,又說擔心陛下身體,唯恐朝中有小人作祟,所以請求入京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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