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善應了一聲,便拉著玉階往別處走去了。


    顧香生看著他們的背影,越發覺得魏善和那個玉階之間有些古怪。


    似乎察覺出她的疑惑,魏臨主動解釋道:“玉階從小就在二郎身邊侍奉,名為主仆,實如姐弟。上迴二郎墜馬,玉階不眠不休地照顧,二郎深為感動,已經呈請陛下許可,等他娶了正妃,就將玉階納為側室。”


    顧香生點點頭,忽而反應過來,魏臨為何主動要給她說這些,頓時有些啼笑皆非。


    “殿下誤會了,我與益陽王僅有過數麵之緣,除此之外,別無瓜葛。”


    魏臨含笑:“那就好。”


    二人一路迴去,為免引起旁人誤會,顧香生還特意讓魏臨先走一步,她後腳再跟著迴去。


    魏臨道:“不若你先過去罷,我還有些事要與二郎說,現在這裏等他。”


    顧香生點點頭:“今日之事,多謝殿下了。”


    魏臨笑道:“行了,你都說第二遍了,我看起來很健忘麽,還要你再三道謝?”


    待顧香生迴到主院的座席時,那裏的歌舞將近尾聲,桌案上的湯碗熱菜也已經涼了。


    不過就算還沒涼,她也不準備去碰,即使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


    四下一看,魏初還未迴來,在場賓客起碼少了半人,看來許多人都借著這個機會“私下接觸”去了。


    但當顧香生瞧見同安公主與徐澈一同迴來,談笑風生時,原本因為饑餓而受到影響的心情就更有些晦暗了。


    同安公主似乎也注意到她的注視,精準無比地轉向她這裏,緩緩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幼不幼稚?


    顧香生懶得搭理她,直接移開視線欣賞場中歌舞去了。


    宴會臨近尾聲,顧香生覺得自己已經餓得頭暈眼花,有點受不住了,為免等會離開的時候出醜,她借機先迴到馬車上去閉目養神,一邊等顧琴生她們迴來。


    忽然間,車壁被敲了兩下。


    “阿隱?”是徐澈。


    顧香生掀開簾子。


    徐澈有點尷尬地笑了一下:“方才同安一直和我說話,我脫不開身。”


    若換了以往,顧香生可能還會跟他耍一耍小脾氣,但她現在餓得兩眼都快成圈圈了,什麽火氣全都化作饑餓的*,哪裏還有鬥嘴的力氣。


    “我知道。”她有氣無力道:“我沒怪你。”


    徐澈沉吟道:“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顧香生:“現在?”


    徐澈點點頭。


    顧香生苦笑:“改日行嗎?”


    徐澈察言觀色:“你身體不適麽,怎麽了?”


    顧香生搖頭:“沒什麽,我想歇息下,改日再說罷。”


    人在餓肚子的時候,通常耐性就不會太好。


    但徐澈是無辜的,顧香生想道,他雖然今天沒有一開始就認出自己的瓶子,後來更是對她被刁難束手無策,還跟同安公主說了大半天的話,但這些情況都不是能夠人為控製的,顧香生知道自己不應該衝著他發火。


    隻是理智上明白,不等於感情上控製得住。


    見她態度冷淡,徐澈歎了口氣,想說點什麽,但最終什麽都沒說。


    “你好好歇息。”


    不知怎的,看著徐澈離開,顧香生反而更生氣了。


    我讓你走你就走?你不會問我為什麽生氣嗎!


    她氣哼哼放下簾子,發現自己更鬱悶了。


    過了片刻,車壁外麵又被敲了兩下。


    “不說讓我好好歇……”息字被噎在喉嚨,她怒氣衝衝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化作尷尬的笑容:“原來是您啊!”


    “你以為是誰?”魏臨挑眉,將手上的食盒遞過來。


    “這是……?”顧香生疑惑。


    “這些是我讓公主府的廚子直接做的,也讓人試過了,你可以放心吃。”


    顧香生一愣,難道自己什麽東西也沒碰的樣子讓他看在眼裏了。


    “多謝殿下。”她的確是餓得很了,也沒有故作推辭。


    魏臨笑了一下當作迴應,並未多作停留:“食盒不必還了,公主府也不差這一個,趕緊吃罷,別餓壞了。”


    顧香生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聽見他補充了一句:“否則又要衝著別人發脾氣了。”


    “……”大哥,你一定要加上最後那句話嗎?


    她抽了抽嘴角,看著魏臨離開的身影,感動登時沒了大半。


    但對方這個食盒實在來得太及時了,顧香生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吃點東西,估計連下馬車的力氣都沒有了。


    魏臨的確很細心,食盒裏不僅有拌雞絲這樣的涼菜,還有能吃飽容易克化的瘦肉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些都是熱氣騰騰的熟食,雖然她已經盡力避免,不過等到顧琴生她們迴馬車的時候,還是能聞到車裏麵殘餘的食物氣味。


    “你在這裏吃什麽了?方才怎麽沒看見你?你提前離席了?”顧畫生狐疑道。


    顧琴生則道:“四娘,你沒事罷,是否身體不適?”


    顧香生跳過顧二,直接迴答大姐的話:“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所以先上車歇息,順便等你們迴去。”


    顧畫生瞧見車廂角落裏的食盒,嗤笑一聲:“宴上的不用,偏跑到這裏來偷吃,這見不得光的行徑和誰學的?”


    顧琴生沉下臉色:“二娘!”


    顧畫生尖聲道:“大姐姐,到底誰才是你的親妹妹,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麽*湯,讓你這麽一心一意向著她!我是她阿姐,說她兩句都不行了?!”


    顧香生:“我再見不得光,也比聯合別人坑自家人的卑鄙小人好罷?”


    顧畫生冷哼:“你說誰呢?”


    對她這種人,顧香生覺得罵人也不能太拐彎抹角,還是直接來更好:“剛才在公主府,我的梨花風露被人暗中調換成餿水,第一個叫起來嚷嚷,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是誰?”


    顧畫生:“就算我不說,每個人的東西早就登記在冊,馬上就能查到!”


    顧香生:“可那時候別人都還沒有迴過神,你的反應未免也太快了罷,是早就存了心看我笑話的罷?”


    顧畫生:“你有什麽證據,別張嘴就血口噴人,大姐姐,你看見了罷,她這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呢!”


    顧香生自顧道:“若別人幸災樂禍,我還能理解,畢竟事不關己,但你存的是什麽心思?你不姓顧?我丟臉了對你有什麽好處?也就你這種蠢貨才會被別人利用而猶不自知!”


    顧琴生不吱聲,她並不糊塗,最起碼的個中是非,還是分得清的。


    顧畫生冷笑:“我是蠢貨,那你是什麽?你以為你就很聰明麽?若你真那麽聰明,又怎會被人把香露換成餿水?你不敢對嘉善公主發火,所以就隻能衝著我來了?”


    顧香生:“你知道我騎射不錯,力氣也要比你大一些罷?”


    顧畫生:“???”


    顧香生淡淡道:“如果你再說下去,我不保證我會不會控製不住,給你一巴掌,直接把你扇得爹娘都不認識了,而且衝著你之前的表現,我也敢擔保,顧家到時候除了阿娘,絕不會有人幫你說一句話。你信不信?”


    顧畫生不可置信:“你還敢威脅我?”


    顧香生二話不說,擼袖子揚手。


    顧畫生尖叫一聲:“停車,停車!”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她差點連滾帶爬下了馬車,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然後就跑到後麵專門給婢女坐的那輛馬車上去了。


    顧香生攤手:“大姐姐,我還沒動手呢!”


    話雖如此,剛才如果顧畫生還敢廢話,她可是真準備冒著被焦太夫人責罰的危險直接動手的,畢竟對顧二這種人,講道理肯定講不通的,估計隻有武力才能震懾住她了。


    顧香生道:“兄弟姐妹之間有個遠近親疏,這也無妨,但若淪為別人手裏的棋子,反過頭來對付自家人,就太過愚蠢了,但我與二姐姐說這些話,她肯定是聽不進去的,大姐姐蕙質蘭心,我再佩服不過,若有機會,還請與她說一說這道理。”


    顧琴生無言以對,隻能苦笑著揉揉眉心。


    迴了顧家,顧畫生迫不及待就去找焦太夫人告狀了,結果不出乎意料,反被焦太夫人訓了一頓,又隻得一肚子氣地迴到自己屋裏,看誰都不順眼,發了好大一頓火。


    婢女見她實在氣得厲害,便出主意道:“二娘不若將此事說與娘子聽,娘子最疼二娘了,定會去教訓四娘的。”


    顧畫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找她有什麽用,她倒是會幫我,可頂多也就是不痛不癢地訓顧香生兩句,顧家現在又不是她當的家!”


    她其實更氣的是,自己那會在馬車上被顧香生一嚇,還真以為她敢動手,事後想想如果自己當時表現得更硬氣一點,就算顧香生敢打自己,迴了家她肯定會受罰,現在倒好,自己反挨了一頓訓。


    “當什麽家?”顧琴生走了進來,正好聽見後麵半句,順口問道。


    顧畫生沒好氣,扭頭用後腦勺對著她。


    顧琴生歎了口氣,怎麽這妹妹在家裏頭排行第二,可卻像老幺似的,連五娘都比她懂事呢!


    “我上迴攢了些珠子,本想拿過來給你,一直忘了,你瞧瞧,喜歡哪些就留下罷。”她讓婢女將匣子放下,又讓其他人頭退了出去。


    顧畫生斜睨一眼:“這些小玩意,大姐姐不拿去給四娘麽,怎麽舍得來給我了?”


    顧琴生笑道:“怎麽,還生氣呢?別氣啦,小心氣壞了身子!”


    顧畫生怒道:“我怎麽能不氣,被罵的人又不是你!”


    顧琴生無奈:“可不是你主動去向阿婆告狀的麽,你不說她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顧畫生大怒:“你總是這樣!大姐姐,你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了的?你以前還跟我說過,顧香生她娘鳩占鵲巢,占了咱們阿娘原本的位置,現在呢,你和顧香生走得那麽近,是不是都忘了有我這個親妹妹了!”


    顧琴生歎道:“這都是我五歲還是六歲時說的了,你怎麽還記得?”


    正因為記得,顧畫生才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可你已經忘了!”


    顧琴生正色:“二娘,那會兒咱們還小,不懂事,所以難免會說些不懂事的話,其實這事也怪我,當年你還不記事,我卻總在你耳邊念叨阿娘,所以才讓你有那麽深的心結,可平心而論,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阿娘不是她們害死的,阿爹再娶,這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不管如何,四娘和二郎已經是我們的親弟妹了,比二房的三娘和五娘還親,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她握住顧畫生的手,語重心長:“女先生教課時,咱們可都是一起聽的,你想必也還記得她說過一句話罷,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吧?”


    “不記得了!”顧畫生掙開她,扭過頭去。


    顧琴生:“就算平日裏再不喜歡也好,遇到外人欺負的時候,反而應該團結一致,你怎麽能反而幫著同安公主來落井下石呢!”


    顧畫生嘴硬道:“你還說你不是偏心顧香生?!我當時不過是驚訝才喊了一嗓子,如何就證明我跟同安公主是一夥的了?!”


    顧琴生見她死不認錯,也斂了笑容:“你在品香會前一天,將阿娘原本給你的香牌還給她,還高高興興從公主府迴來,難道不是從同安公主那裏得了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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