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西去

    這盛夏的天氣就是如此,當徐妙錦與朱權迴寧王府之時,天空突然劇變,烏雲密布,雷聲震天,看樣子暴雨將至,還好他們迴來的及時,不然這雨要是下起來,他們隻怕要被困在半路。

    待二人剛進正廳,丫鬟便奉了一杯茶給朱權,恰在此時,突聞端禮門外一名將校飛也似的衝入殿內。

    朱權見那將校氣喘籲籲的樣子,微微皺眉道:“所為何事,急成這般?”

    那將校也顧不得些許,隻見他淚流滿麵,下跪叩拜道:“王爺,皇上……皇上晏駕了!”

    隻聽“啪”的一聲,猶如平地一聲炸雷,朱權手中的茶盞落地破碎,他向後退了兩步,神情呆滯,半晌沒有說話,旋即隻聽得他一聲仰天而歎,便蹲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年是洪武三十一年啊!是洪武三十一年啊!徐妙錦之前還在忙前忙後地為洪武皇帝準備賀禮,卻忘了這一年是洪武三十一年!

    徐妙錦俯下身去,輕輕撫著丈夫的背,朱權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悲痛,他把頭靠在她懷中,淚水潸然而下的哽咽道:“父皇……父皇……”

    北平,燕王府

    自去年始,洪武皇帝接連發了四道禦旨,皆是關於北疆防務,可見年近七旬的皇帝是對北疆之事關心到何種程度。

    此刻燕王朱棣正與張玉,朱能,丘福等人在存心殿宴飲,享樂倒真的不是他們宴飲的目的,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討論著北疆防務之事。

    洪武三十年,朱元璋下了一道旨意,名為《備邊十論》,其中特別提到了戰馬牧養和馬群繁育的問題。以這幾年朝廷報上來的定駒數量來看,馬駒產量並不樂觀,幼馬死亡和疾病的數量倒是日漸增多,如今這種情況,根本無法與北元騎兵相抗衡,皇上心中對此事極其重視,也十分著急,他在禦旨中對晉燕二王再三叮囑道,定要多關心留意馬政。

    隻在《備邊十論》剛剛發出去的五天後,洪武皇帝又發了一道禦旨,特別強調了騎兵的重要性,整個大明的騎兵總數,不足北元騎兵的五分之一,洪武皇帝意識到了這一問題的嚴重性,他在懿旨中對晉燕二王囑咐道“方今馬少,全仰步兵,我軍騎兵數量雖少,但務必要加強騎射訓練,養兵蓄銳,以觀胡變。”

    這第二道禦旨發了不到十天,他又擬了第三道禦旨,此次他告誡晉,燕,代,遼,寧,穀六位備邊藩王,胡人有馬計十萬有

    餘,而我軍每處軍馬多者不過一二萬,爾等切記要重視馬務,若胡軍來犯,定要有應對之策,倘遇胡馬十萬寇邊,則不宜與戰,或收入壁壘,或據山穀險隘之處,夾以步兵,深伏待之。

    寫完這第三道禦旨,洪武皇帝想著,還是有許多地方未能叮囑到,還需再想一想,隻是此刻突然覺得頭暈氣悶,隻好躺到了榻上略作休息。這年七旬的老人,一直覺得自己身子骨還算硬朗,可能是年輕時在馬背上馳騁慣了,如今年事已高,卻仍然不服老。

    六月初十,兵部奏報說晉王,燕王統兵巡邊,遠離開平數百裏,洪武皇帝覺得此次二王的行為太冒進了,準備不足,特別是戰馬與胡兵相比實呈微勢,於是便提筆寫下了第四份禦旨,告誡二王莫要貿然行軍,要廣修戰壕,以備不時之需。

    這四道旨意包含著洪武皇帝對北疆防務的殷切之盼,已經年七旬的老人,每字每句都是自己嘔心瀝血而寫,字字都是這位戎馬一生的老皇帝經驗之談與對兒子們的殷切期盼,所以自燕王得到這幾份敕令之後,每每讀時無不心酸淚下。

    此刻燕王府宴席上,幾人正在討論騎兵之事。就在今年春天,三皇子晉王暴斃,北疆的軍務一下子全部落在了燕王的身上,洪武皇帝對四子抱有極高的期盼,此刻已經視他為獨撐國家社稷的柱石。

    之前在校場剛剛進行完騎兵的騎射考核,他們的騎兵在馬下尚能達標,但一旦上馬奔馳,幾乎是箭箭都要射飛,燕王朱棣此刻心中著急,正督促著手下幾位千戶,務必要加緊對騎兵的訓練。

    正在這觥籌交錯之際,突然有一小廝,從端禮門疾步衝入殿內,朱棣放下手中酒杯,轉頭望向那小廝道:“如此冒失,意在為何啊?”

    隻見那小廝與寧王府中的將校一樣,滿麵淚痕的伏地跪叩道:“殿下,皇上駕崩了!”

    此話一出,有如晴天霹靂,在場之人皆是目瞪口呆。

    燕王此刻頭腦中一片空白,他接過詔書,急匆匆地瀏覽了一遍,尚未讀完,眼中已是淚流滿麵,眾人從存心殿中出來,隻見此刻燕王捶胸頓足,仰天長歎,幾乎要暈厥過去。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之前還好端端的父皇,連下了四道禦旨,竟然在頃刻間便駕鶴西去了,這打擊對他來說太沉重了。

    然而,他此刻定了定神,恍惚記得剛剛所看的詔書上寫著什麽?他又迅速拿過那詔書,仔細查看著,隻見那詔書上,白紙黑字分明寫著:諸王各於本國哭臨,不必赴京,

    王國所在文武衙門軍士,今後一聽朝廷節製。

    寧王府內

    朱權哭過之後,便要準備收拾行裝進京奔喪。徐妙錦此刻拿起他剛剛放在桌上的詔書,她恍惚間記得,好像曆史上記載,洪武皇帝駕崩之後,新帝即位,下令不準藩王進京奔喪。她又仔細讀了讀那詔書,此刻剛好看到,那詔書上分明就寫著諸王不得進京奔喪,便忙阻止道:“殿下可曾仔細讀過這詔書?”

    朱權愣了一下,此刻沒有明白過來徐妙錦所說之意,便反問道:“這詔書有何不妥?”

    “這詔書上分明寫著,諸王不得進京奔喪,殿下可曾看見?”徐妙錦定了定神,拿起手中詔書如是說道。

    朱權忙接過那詔書,又仔細研讀了一遍,方才看到那詔令,心中甚是疑惑不解,為何不準諸王赴京奔喪?這不是有違倫理嗎!王國所在文武衙門軍士,今後一聽朝廷節製……這不是要釋去諸王的兵權嗎!他抬頭看了看徐妙錦,徐妙錦此刻已知曉如今形勢何為,便握住他的手道:“殿下切莫心急,如今新帝剛剛登基,便下了這一紙詔書,顯然是衝著藩王兵權而來的,如今我們先靜觀其變,秦,晉二王已逝,如今眾藩皆以燕王為首,殿下且先看看燕王的舉動,再做打算。”

    朱權反握住她的手,他見徐妙錦此刻如此鎮定,提到四哥時已是波瀾不驚,便語氣堅定地問道:“你此刻願與我一同麵對了?”

    徐妙錦堅定地點了點頭,目光篤定地看著他道:“畢竟從小到大,父皇都如自己親女兒般疼我,聽聞此噩耗,我心中怎會不痛!”

    是啊,除了賜婚這件事,洪武皇帝這些年來待她如何,她心中不是不清楚。她因為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接二連三的闖禍,每次朱元璋都對她極其寬容,從未真正懲罰過她。此刻他們頭上那把保/護/傘不在了,於她也好,於燕王,寧王,甚至是剛剛登基的建文帝也好,一切都該重新洗牌了。她此刻所擔心的,是曆史貌似又重新迴到了她所熟知的那個軌道上去,那麽,在燕王朱棣起兵靖難之前,她到底要做何準備,才能讓朱權不被卷進這血雨腥風的爭鬥中去,這些年他對她的好,是到了該一並還清的時候了,她說什麽也不想讓朱權在這權利鬥爭中受到傷害。然而,如果讓朱權不受傷害的代價是去傷害她心中的那個人,她又如何能忍心?

    燕王府

    朱棣眉宇緊鎖地看著詔書上的字,一遍又一遍地讀著,此刻道衍已經聞詢而來,朱棣見到道衍,便把詔書扔給了他。

    道衍看著那詔書琢磨了半天,方才說道:“此詔書甚是可疑啊!”

    朱棣冷哼了一聲道:“不讓諸王進京奔喪,又要釋了我們的兵權,這分明就是衝著我而來的!我看那小子一向重視禮法,竟怎能做出如此有違綱常倫理之事!這天下哪有父親逝世,不讓兒子奔喪的道理!依我之見,怕是有人蓄意矯詔吧!”

    “殿下冷靜!”道衍見燕王說出這番話,忙壓低聲音勸慰道:“此事甚是可疑,咱們在京中的眼線,此刻先聯絡著,先弄清楚京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再說不遲。如今秦晉二王已逝,殿下乃是諸王之首,諸位藩王可都看著殿下如何行動呢!”

    “現在我作為諸藩之長,無論如何也要進京為父皇奔喪,那小子能做出如此不仁之事,我卻不能不孝!”朱棣神情堅定地看著道衍,如是說道。

    “如此就依殿下之言。”道衍捋了捋胡須,此刻他心中全無悲傷,反而是陣陣喜悅,蟄伏了這麽多年的病虎,如今終於得此機會,可以實現自己的抱負和野心了,他心中蠢蠢欲動著,好似猛虎即將下山。

    作者有話要說:千古一帝,驅逐胡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得國之正,無過於明!

    中國自三代以後,得國最正者,惟漢與明。匹夫起事,無憑借威柄之嫌;為民除暴,無預窺神器之意。——孟森《明史講義》

    老朱是個偉大的皇帝!在此再次向他表示致敬。然而和老四乃至整個明朝一樣,世人眼中對他們的偏見太多了。

    作者菌對明史感興趣,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讀史過程中,被太多人太多事所感動,相信很多人也是一樣,畢竟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太有氣節了。

    這裏有個bug,老朱去世的時候虛歲七十一,周歲七十,所以我就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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