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齊祭的態度就撲朔迷離了,她到底是想幹嘛?


    “怎麽了?”清淡低沉的聲音傳來,好不容易咽下粥糊糊的單桐聽到一樓的動靜走過來,就見齊祭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一個中年女人一手粥一手指著齊祭,狀若瘋狂。


    齊祭迴頭看到單桐,跑過去,留下身後的阿狗繼續麵無表情盯著中年婦女,抬起頭問道:“她說濃粥是斷頭飯,斷頭飯是什麽東西?”說罷皺眉,“聽著不舒服。”


    就算沒文化,直覺還是在的,單桐很奇怪齊祭為什麽沒法從字麵意思上了解,但是想想社會環境決定文化底蘊,齊祭猜不出來也很正常,他看看中年婦女,微笑:“意思就是,死前吃的飯?”


    齊祭皺眉:“我吃了?”


    單桐忍笑:“恩,你吃了。”


    “那我死不死?”


    繼續忍笑:“你死了沒?”


    齊祭看看自己,又看看那中年婦女,似乎有點被弄迷糊了。


    “一頭霧水了?”單桐輕聲問,手小心翼翼的環上齊祭的肩膀,見她沒像想象中的抽刀子砍手,便放心的拍了拍,“別懷疑,她咒你呢。”


    “咒?”齊祭又迷糊了……


    沒文化真可怕……預感自己即將成為十萬個為什麽的單桐心裏低歎,“這,涉及的比較多……不過齊祭,她說你吃斷頭飯?”


    “恩。”


    “她竟然敢直說你吃斷頭飯?”世上還有那麽二百五的人?旁邊有一圈吃“斷頭飯”的人呢。


    搖頭:“斷頭飯她說的很輕……但我聽得到。”


    “……好吧,”單桐歎氣,“這都是命。”


    他見中年婦女端著碗粥和她的女兒一起警惕的看著他們的問答,旁邊西裏唿嚕的喝粥聲也稀稀拉拉,忽然眯起眼睛,冷笑道:“齊祭,這女人這麽說,其實心底裏是希望喝濃粥的全死了才好,雖然去找物資的人不死她才有的活,可人就是這樣,自己吃不到好的,就巴不得吃的比自己好的人倒黴,會這麽想的是人之常情,可敢說出來的那就是傻瓜加壞蛋了,這種人活著就是浪費糧食。”他頓了頓,對上那中年婦女的眼神,輕描淡寫道,“所以,既然斷頭飯這三個字讓你不舒服,而她確實對你不懷好意,那麽,打死好了,算我的。”


    齊祭聽得很認真,聽罷歪頭想了想,認真的反駁:“我打死的,憑什麽算你的?”


    單桐睜大眼。


    齊祭嘟噥道:“節省糧食這種功勞,憑什麽讓給你。”


    “……好吧。”就知道思維不在一個次元上,“那你還殺不?”


    “……沒意思。”齊祭看了看他,“要殺你自己殺。”說罷轉身又看了看那中年婦女。


    她背上的西瓜刀被艾方成保養的閃閃發光,此時和窗外尚未暗沉的天色一映照,平白閃出一股慘白的殺氣來,中年婦女打心底不信這女娃會為了這麽點小事殺了自己,嘲笑那男人忽悠的同時,卻也不由得被那反光煞的後退一步。


    見齊祭望向她們,本就被弄的心肝顫巍巍的女兒牙一咬,擋在媽媽的麵前大聲道:“你們神經病麽?不就說句話嗎?我們這麽餓,心裏不忿說一下都不行?是!我們是不出去找物資,我們確實不用冒生命危險,所以我們吃不飽,我們理解!但不代表我們不能說兩句來滿足下心理平衡吧!你們搞什麽?黑社會麽?打死算你的?你算個p!這世道亂了,就沒王法了嗎?”


    “行了阿靜!少說兩句!平時就你們母女倆事多,你們是不是鬧騰的被扔出去才會消停?”樓上,紀正終於開口了,“單桐兄弟,別跟她們一般見識,吃完了就休息吧,明兒一早還要出發呢。”


    說罷,他又大吼一聲:“天也快黑了,大家快休息吧,物資不夠,蠟燭什麽就不點了,兄弟們快吃,吃完去休息,養足了精神才能多吃幾頓斷頭飯啊,哈哈!”


    下麵稀稀拉拉的應了幾聲,大家忙不迭的吃完,各自迴了屋。


    齊祭迴屋的時候又路過那扇據說關了喪屍母子的鐵門,裏麵一下又一下撞門的聲音又開始了,每次人走動的多了,它們就開始撞門,人少了,它們又漸漸安靜下來,才待了一個下午,她也摸清了規律,此時饒有興致的看著鐵門,微微伸手,似乎又想敲敲鐵門。


    “又來逗喪屍?”單桐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辦公室拉,“行了,一點都不好玩……阿狗你別跟影子似的,齊祭頑皮的時候你好歹也看著點。”


    阿狗一言不發,但眼神破天荒的委屈起來,齊祭看了他一眼,竟然裂開嘴笑,有點得意道:“阿狗,從來不敢管我。”


    “……”單桐撫額,“敗給你們了,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進了房間,單桐隨手就想關門,卻發現門鎖是壞的,隻能虛掩著,他皺眉看了門鎖半晌,還是決定去找紀正:“門怎麽是壞的?”


    紀正很無奈:“所有門鎖都是壞的,當初我們進來的時候,裏麵的人都逃光了,還有很多人把自己反鎖在裏麵,基本都成了喪屍……我們要清掃,就隻有撬門……這麽多辦公室,可浪費了我們不少子彈。”


    “那萬一……喪屍……”習慣了在密閉的裝甲車和隊友嚴密的望風中熟睡的單桐覺得很沒安全感。


    “我們有人看著呢,如果你擔心走廊盡頭的喪屍的話,放心,這麽久了,我們雖然撞不進去,它們不也出不來?”


    “你們連這麽一顆子彈都舍不得?旁邊睡兩隻喪屍很嗨麽?”觀摩一下和要在這睡一晚是兩個概念,事不關己的時候看一眼也就算了,可要睡在這,想到那鐵門單桐就全身不舒服。


    “你是沒看過那鐵門嗎?上麵可全是彈痕!”紀正不耐煩,“那個地方起初可是被當做警用倉庫建造的,隻不過因為小部門不能放高危武器才沒辦法成了雜物間,軍隊標準能差到哪?那鐵門可是雙層防彈的,鎖也不是隨便開開的,人家反鎖在裏麵了,我們除了拿炸藥炸,完全沒有辦法好不好!你以為是辦公室的那種垃圾的所謂防盜門?”


    單桐對這方麵東西還真是完全不懂,隔行如隔山,再好的口才再高的智商麵對這種事實也隻能啞口無言,但良好的涵養容納了他的怒氣,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很是風度的點頭:“那就這樣吧,我走了。”


    紀正已經半躺在自己的沙發床上,聞言也不留人,見單桐出去時極為自然的帶上門,想到剛才那番談話,忽然有點不舒服的感覺,幹脆起身,拿了張凳子攔在門上,才覺得微微安心。


    單桐迴了辦公室,仔細的拿辦公椅抵上門,想來想去,還是跟齊祭商量道:“齊祭,你累麽?”


    齊祭正百無聊賴的翻著辦公室殘留的不知什麽年代的雜誌,聞言恩了一聲:“幹嘛。”


    “我想,今晚,我們還是守個夜。”


    齊祭奇怪的看看他:“難道不該守嗎?”


    單桐語塞,第一次明白原來自己偶爾的居安思危在齊祭麵前p都不是,人家壓根就一直活在居安思危裏,他苦笑一下:“現在才七點,明早七點出發,那我們六點半起床,還有十一個半小時,你打算怎麽安排?”


    “阿狗先,我中間,你最後。”齊祭想了想,“前麵每人四個小時,你三個半。”


    對於這種施舍,單桐接受的毫無羞愧感,當即點頭:“行,就這麽辦。”說罷,他倒頭便睡。


    無論齊祭還是阿狗守夜,他都極為放心,或者可以說,無論他們睡或是醒,隻要他們在場,他都極為放心,躺下便能熟睡。


    卻沒想,感覺才睡沒多久,就被搖醒了。


    他眨了許久的眼睛才適應了眼前的黑暗,眼前一道慘白的光閃了一下,是齊祭的刀子反射了窗外的月光,他還是看不清齊祭的表情,恍惚了一下,便爬起來,一言不發的揉揉眼睛道:“我醒了,你睡吧。”


    說罷,下意識的看看帶夜光功能的手表,一愣,又揉揉眼睛看個清楚,苦笑著低聲道:“齊祭,這才兩點十五……你……嗚。”


    嘴被捂了一下後放開,單桐閉上嘴,站起身,雙手握緊了槍,屏息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漸漸的,他能看清周圍的情景了,卻見齊祭和阿狗一左一右的抵著門,辦公椅已經被拉開,他們耳朵貼著門,傾聽著門外的動靜。


    他也靠過去,側身聽著……自然什麽都聽不到。


    但是,他那雙木耳,他本來就沒抱過希望。


    雖然很想問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他直覺齊祭和阿狗有種刻意不發出聲音的感覺,而且,麵前的齊祭抵著門的姿勢微微有點僵硬,似乎是在用力抵著,他隻覺得心跳微微加快,為了不發出聲音,幹脆退後幾步,靜靜的站著。


    寂靜中,隱約有點鼾聲傳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有腳步聲……似乎還有水滴聲……


    似乎隻是一瞬,那聲音又沒了。


    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緊張過頭,或許有人起夜也有可能。


    可月光中,齊祭那冰涼的小臉,分明皺起了眉。


    單桐隻覺得,自己握著槍的手,已經僵硬到麻木。


    ☆、飛鏢?


    一聲尖叫以後,這個夜晚結束了。


    短暫的寂靜過後,腳步聲和喧嘩聲就和爆炸一樣的響起,隱約可以聽到門外有人大吼:“安靜!安靜!怎麽迴事?!”


    沒人迴答。


    單桐站在門口,見齊祭和阿狗都沒開門的意思,便站在那兒傾聽著外麵的動靜,他有種感覺,外麵那麽多人問發生什麽事,目前能迴答的,除了出事的人,就隻剩下這兩個沒出門的孩子了。


    “到底怎麽了?”他輕聲問。


    齊祭指指右邊:“出來了。”又指指左邊,“進去了。”


    單桐隨著齊祭看看右邊然後看看左邊,冷汗就下來了,他不至於摸不清齊祭簡單的表達下代表著什麽,隻是有一點想不通:“不是子彈都打不開麽……怎麽會……”


    尖叫聲還在繼續,終於有人跑動的聲音了,然後幾聲刀沒入血肉的聲音後,各種紛亂的聲音傳了出來。


    “喪屍開門的時候,隻有一點點聲音。”齊祭道,“它往唿嚕聲去,就進了左邊的房間。”


    單桐不由得慶幸自己沒唿嚕聲,但轉念一想,就算他有,喪屍也進不來,就算進的來,也活不到咬他的時候。


    外麵傳來嚎啕的聲音,是那個中年女人:“你說她們出不來啊啊,它們怎麽出來的啊,一點聲音都沒有啊啊!”


    紀正惱火的聲音:“先把屍體清出去,你們也忒不小心,就敞著個門,等著人進來麽?現在還來怪我……別打了!今晚又不是我守夜!守夜的誰?出來!”


    有男子的聲音道:“哥,我那段時間在樓下巡視呢,誰知道這門會突然無聲無息的打開啊,而且你看人家好好的不進偏偏走過三扇門進了這個辦公室,怎麽前麵房間裏的人都沒事……”


    “我怎麽知道!”紀正急促的道。


    這時單桐打開門走了出去,齊祭根本沒興趣,現在是她守夜的時間,照理說單桐應該睡覺,阿狗見沒事就躺下繼續睡了,她看著單桐走出去,又看看阿狗,無聊的撇撇嘴,留在了房間裏。


    單桐走出去時注意到兩個孩子都沒跟著出來,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人人都說好奇心害死貓,可是遇到事情還是忍不住看一看,這兩個孩子肯定沒聽過這話,卻已經用行動實踐了這句俗語。


    比起生活的智慧,這兩個孩子顯然比他更明白啊。


    但是,他還是想看看。


    隔壁房間裏圍著的人正在被散開,剩下的人都開著手電筒忙碌著,地上一片混亂,有兩隻喪屍倒在地上,一個是沒見過的婦女,幹瘦,身上一被咬的破破爛爛,血汙和髒汙的衣服黏在一起,臉上也被咬了一口,脖子上更是跟被啃過的鴨脖一樣坑坑窪窪,爛肉和神經暴露在外,惡心至極。


    這應該就是一直關在雜物間中的母子之一了。


    旁邊躺著的,是白天見過的母女中的小姑娘,喉嚨被一下咬穿,詭異的倒在一邊,脖子已經彎成了一個不正常的角度,手卻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僵著,半抬不抬,往後攏著。


    單桐抬頭看看沙發上淩亂的被單,再看看女孩的手,隱約明白了。


    女兒是睡在外麵的,她被咬的那一刻,手往後伸護住了母親。


    這女孩兒睡夢中被殺,神智尚不清楚,下意識的第一個動作,卻是護住母親,而不是反抗。


    “啊啊!”中年婦女的哭嚎淒厲到仿佛下一刻就會咳血死去,周圍的人也不傻,看到第一現場的他們比單桐更清楚當時的情況,紀正外套被中年婦女扯的破爛,時不時不客氣的迴兩句嘴,但卻一直站著不動,任婦女捶打。


    這時瞿豔和另外一個婦女走了進來,一左一右拉住中年婦女,輕聲道:“萍姐……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這年頭,活著不容易……死了……也算是解脫。”


    “那你們解脫啊!解脫給我看看!阿靜啊!女兒啊!到死都攔著那怪物啊!”被叫做萍姐的中年婦女猶自嚎啕,她掙紮著,還想去打紀正,“你們這群殺千刀的!我們把命交給你們啊!拿出自己保命的糧食和家夥啊!你們怎麽做的?!你們怎麽做的?!喪屍走那麽遠進了我房間要死我女兒啊!我跟你們拚了!”


    紀正這次沒反駁,見兩個女的拉住了萍姐,哼了一聲,轉頭走了,有兩個青年走進來,抬出了屍體,又有一個高瘦的青年進來,對著紀正低聲道:“沒找到。”


    紀正眉一皺,想了想,低聲道:“那,還是說出來,讓他們知道?”


    青年點頭:“沒必要擔心引起恐慌,都是這麽過來的。”


    紀正點頭,忽然大聲道:“大家!自個兒小心點!母子喪屍逃出來了,大的死了!小的沒找到!”


    頓時一陣恐慌的喧嘩,所有人都亮起了手電筒照起來,頓時周圍一片鬼影重重。


    “看出來了嗎?為什麽開門沒聲兒?”紀正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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