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出車禍的父母需要一大筆手術費,所以我被黑道上的人騙借了高利貸,誰知道他們欺負我一個小女孩什麽都不懂,又仗著黑社會撐腰,把還款抬高了好多!孤兒院的日子,怎麽說呢,有快樂的時候,也有不堪迴首的……後來自己租了房子,既要努力賺房租還要還貸款,唿……”

    一口氣說了些許自己身世的雪蘇停下來喘口氣,龍隱隨意地坐在沙發裏,雙臂搭在靠背上,聽完她的話,似乎陷入了思考。

    “為什麽會從慈善中心離開呢,”他開口問道,“自己在外麵生活,不辛苦麽。”

    “啊那個呀,就是離開了嘛。”

    雪蘇抓抓頭發,似乎有難言之隱。龍隱便不再多問,擺出“說點別的吧”的表情。

    “喂龍隱呀,也輪到你說說自己的事情了吧?”雪蘇突然轉移話題。

    龍隱沒做聲,拈起麵前茶幾上的透明玻璃杯,輕輕搖晃著,側壁上反射出一團亮眼的燈光。

    “切,光讓我說自己不說,聽霸王故事的家夥。”雪蘇不高興地撇撇嘴,把頭別向一邊。

    “九歲那年,這所房子一下子隻剩了我一個人。”

    清澈如水的聲音緩緩從少年薄明的唇間流淌出來,雪蘇好奇地轉過頭來望向他。

    “父親直到半夜都沒有迴來,母親哭得很厲害,說他終究不肯跟自己結婚,還是迴到那個女人身邊去了。”

    玻璃杯中淺淺的水痕仿佛孤寂絕望的淚。

    “然後,她就永遠安靜地躺在了地上,像睡著的折翼天使。隻可惜,她不該下凡來,在錯的時間,愛上錯的人。”

    龍隱居然也會說出這樣傷感孤獨的話,雪蘇下意識攥了攥被角,九歲……自己的父母也是自己九歲那年出車禍逝世的,是巧合麽?

    見過他冷漠清淡的眼神,他桀驁不羈的挑眉,他隱痛憤慨的怒吼,他溫順繾綣的淺笑。以及,他如此黯然神傷的落寞。

    究竟哪一個,才是最最真實的龍隱呢。

    “父親把這所房子留給了我,我把他給我的巨額信用卡丟出窗戶,吼叫著把他趕出門去。”龍隱轉過眼角望向發愣的雪蘇,“就是這樣了。”

    眼前所看到的豪華別墅,隻不過是個空殼,就像很多人的心靈,外表光鮮內在空虛。

    一陣沉默。

    “那個,”雪蘇湊到龍隱腦袋底下看他的眼睛,“你父親,其實還是很愛你的吧。”

    “胡說!是他害死我母親的。”龍隱低聲怒吼,一臉嫌惡的表情。

    “可是,你母親死了他一定也很難過對不對?隻是可惜他已經有家室,才無法和你母親在一起……你為什麽不往好的方麵想想,一定要生活在仇恨裏呢?”

    龍隱“騰”地從沙發上坐起來,俯視著雪蘇驚訝的臉:“停止這個話題。”

    雪蘇也跟著站起來,強勢地說道:“好吧,但是它會一直成為你心底的陰影,除非你自己戰勝它!你能夠像現在這樣堅強,我真的很佩服你,但是,我也以朋友的身份,真心希望你能夠輕鬆快樂地生活!”

    說完,雪蘇長吸一口氣。以前一直認為龍隱是個傲慢無禮的王子病,可漸漸了解他一些事情之後,開始對他產生了憐憫和心疼,雖然她知道龍隱並不需要別人的憐憫,但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孤獨與憂傷,讓自己那麽得心痛不忍呢?

    雪蘇語氣緩和了一點:“我也是孤兒。起碼你還有父親不是麽,不管他做了多麽對不起你母親的事,嫡親關係畢竟是不可磨滅的。而我,隻能靠陳舊的照片來迴憶父母的容貌。所以,你還是很幸福的啊。”

    時鍾滴滴答答地走著,時間卻仿佛在這間安靜的房間裏凝滯了。

    龍隱凝視著雪蘇。

    雪蘇很有靈氣地微笑望著他。

    目光交織中,凝固的空氣似乎慢慢開始融化了。

    “是啊。”龍隱閉上眼,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在想什麽。

    不明白他的“是啊”指的具體是什麽,雪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她眨了眨眼,借此機會,還有別的話想問他……

    “到底那句情詩是什麽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好奇與疑惑占了上風,“‘從今往後,我定心似琉璃,如影隨形,不離不棄’那句?跟筱璿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說過不會再動用讀心術窺探自己了,所以這次詢問不會再遭受什麽意外打擊吧?

    半晌,龍隱在雪蘇的惴惴不安中開了口:“背得還挺熟的。你為什麽這麽掛意那個女生?”

    “她是我的好朋友哎,我當然關心啊。”雪蘇努努嘴,心下對龍隱稱唿筱璿為“那個女生”感到很是不滿。

    “你也沒有告訴我所有的事情吧?”龍隱狡黠地勾起嘴角。

    “嗯?”

    “孤兒院的事啊,你不也隻是點到為止麽。那麽我也該有所保留才比較公平吧。”

    “啊,狡猾的家夥……”雪蘇氣惱地瞪著他。

    每個人都有不想言說的秘密吧……那麽也沒法逼他不是麽。

    雪蘇無奈隻好放棄:“好啦好啦,說了這麽多我好困哦,我已經退燒啦,該迴家去了。”

    “你那輛破自行車鏈條斷了。”

    “什麽?”雪蘇一個激靈蹦起來,幾近抓狂,“這裏離我家好遠的哎,走迴去都要天亮了!怎麽辦啊!”

    龍隱卻一臉平靜地抄著口袋看著焦躁的女生:“那就在這裏住一晚。”

    “那,那怎麽行?!就隻有這一張床?!”雪蘇的臉“噌”的紅了,腦子裏不禁浮現出港台劇裏爛俗的橋段,“難,難不成要睡在一起?”

    龍隱嘲弄地冷笑一聲,慢慢走到門口,手握住把手的刹那迴過頭來:“你難道認為這麽大的房子,就隻有這一間臥室?”

    躁動的雪蘇瞬間石化。

    呆若木雞地望著龍隱瀟灑地走出門去,關門的“啪嗒”聲響起時,她不禁羞愧難當地抱起枕頭使勁砸自己的腦袋:“大白癡大白癡,糗死了啊,我怎麽沒想到……他一定會以為我是個胡思亂想想入非非的花癡啦!”

    靜立在門外的龍隱背靠著門,聽到裏麵枕頭打腦袋的柔軟卻悲憤的“砰砰”聲,忍不住唇邊漾開一絲溫潤的笑容。

    笑著笑著,他眼底卻彌漫起一層淡淡的迷惘與哀傷。

    他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和自己一直做的夢有關……每次雪蘇對自己微笑時,那種感覺就會變得越來越強烈……

    難道,他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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