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旁的樹木不知何時漸漸地變了,由樹幹彎曲的老槐樹,變成了絲絛柔軟的垂楊。

    看著熟悉的景致,雪蘇知道自己已經迴到自家的附近了,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眼角的淚痕一路上已被風幹,清淡的月光為她披上柔軟的紗衣,纖瘦的影子細長地投射在泥土地麵。

    總之,現在沒事了。雪蘇這樣安慰自己說,我可是打不倒死不掉的秦雪蘇啊。

    可惡的顧龍隱,性格惡劣也就罷了,居然還如此狠毒,學校的女生怎麽會都這麽迷戀他,難道他除了讀心術之外還懂勾魂術不成?要不是為了筱璿,自己早就……

    正這麽忿忿地想著時,突然隱約看到前方自家的小屋裏亮著微弱的燈光,還有翻箱倒櫃的聲音傳來!

    小偷入室搶劫!?

    雪蘇身子驚恐地一顫,但很快定下神來,急速向家裏奔去。手中緊緊抓著沉重的書包,順手抄起路邊一根木棒,急匆匆地闖進了門。

    “一幫混蛋,跑到我家來幹什麽!”

    狠命舉起木棒正準備朝一個黑衣人揮下去時,雪蘇的手臂突然僵止在空中,表情也瞬間凝固了。

    這個身高馬大的黑衣人轉過身,帶著一絲冷笑瞪視著她,笑容裏充滿了惡狠狠的邪意:“秦小姐,還是這麽有精神啊。”說完他一揮手,在雪蘇的屋子裏亂搬亂搶東西的小混混們同時停止了破壞,立正站好。

    雪蘇環顧了一下家徒四壁的小屋,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不成樣子,頓時血液裏沸騰起困惑和憤慨交織的滾燙,她大聲地質問領頭的黑衣人:“周先生你這是做什麽?這個月的房租不是已經付給你了麽!”

    “是啊,不過,”周先生摸著胡子拉碴的下巴,奸邪地舔舔嘴唇陰笑道,“房租是交了,可你父母欠我們的錢,到底什麽能拿出來?”

    這個周天虎是黑道上出了名的打手。當初父母出事時,家裏沒有錢,不得已向周天虎借了高利貸,但還是沒能救得了父母……雪蘇咬住下唇,唇瓣失去血色的慘白,聲音低了些:“我現在沒有錢……等打工的薪水領到,立刻就還給你!”

    “你的薪水那麽一點點,什麽時候能還完?”

    “能還多少次就還多少次,直到還清為止!”雪蘇直視著魁梧男人的鼠眼,感覺到背脊發冷,四肢軟弱無力,但仍強打起精神厲聲喝道:“不過那之前,我希望今天的鬧劇再也不要發生!”

    周先生故作驚訝狀:“哦喲喲,我們的小美人生氣了啊。”接著他又掛上奸笑,伸手抬起雪蘇的下巴,“我們哥幾個隻不過想看看你現在的經濟條件,看來生活很困難啊,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一定要跟你哥哥我說喔……”周圍的小混混們都跟著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啪”,雪蘇狠狠地打掉周先生手,眼神裏閃爍著灼灼的火光,怒瞪著他,“您請迴,恕不遠送!”

    “哼,你好自為之。”周先生揉揉被打痛的手,扽掉衣服上的灰塵,又一揮手,那些混混們都大搖大擺地跟在他後麵走出了門。

    雪蘇充滿怨憤地盯著他們的背影。突然,她的眼前金燦燦地一閃。

    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幫混混都好像被雷劈了似的栽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著。拚命從地上爬起來時,一個個又驚恐又暴怒地唿叫道:“該死的怎麽迴事!真倒黴,遇上打雷了麽!?”

    雪蘇看的瞠目結舌同時又無比痛快暗暗叫好,但腦中不禁升起一團疑雲——現在的天空明明月明星稀,清朗得很,怎麽會打雷呢?而且那道金光,似乎也並不是從天而降……

    餘光不經意地瞟到小路的拐角處隱隱有明明滅滅的淡芒閃動。雪蘇趁他們不注意,趕忙朝那邊跑過去,莫非是有人襲擊了那夥流氓嗎?

    可等雪蘇追到拐角,原本站立在那裏的一個模糊人影迅速地消失了。隻看到了他有一頭柔順的長發,流溢著,似乎是金色的光澤……

    “請等一下!你是誰?剛才是你……幫助我教訓他們的嗎?”

    空蕩蕩的街,空蕩蕩的夜色,隻有雪蘇氣喘籲籲的迴音。

    奇怪,究竟是誰,他又是怎麽做到的?瞬間讓那麽多流氓倒地不起,那炫麗奪目的華彩根本不像是人為所能造出的,到底是……

    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到家裏時,那夥混混已經逃走了。

    “砰”的一聲關上門,雪蘇靠在年久失修發出吱吱呀呀碎響的門上,腦中一片空白。慢慢地她覺得剛才的驚詫已被洶湧而來的無力感漫過。她緩緩地滑落到冰硬的地麵上。

    手觸到一個涼涼的物體。雪蘇偏轉過頭去,是一個陳舊的木質相框,被人從櫥子裏拿出摔掉,玻璃鏡麵破碎零亂地散在地上。被割劃的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幸福地偎依在一起。

    慈祥的母親,和藹的父親,以及最中間有著水色眼眸的俏麗女孩,露出大大的甜甜的笑容。

    雪蘇慌亂地把玻璃碎片收集起來,一不小心,尖銳的刺痛從指尖傳來,她雪白的指尖綻開一朵血紅的花。

    那血紅得刺眼,漸漸地洇開,雪蘇突然恍惚覺得整個世界都浸染了血紅,濃烈的氣味令人窒息……

    尖銳刺耳的喇叭聲和急刹車聲,劇烈震天的車體相撞聲,小女孩驚恐地叫喊著“爸爸!媽媽!”,渾身是血的母親拚上最後一口氣撥通了急救電話:“請快來……救救我們的女兒……”

    到處都是血,泄漏的汽油散發出刺鼻的氣味混合了血腥味,令小雪蘇窒息。

    她好害怕,腦子裏嗡嗡作響。目光呆滯地微張著嘴,想叫出什麽,嗓子裏卻火燒一般澀啞難受。

    她蜷縮在近乎壓扁的車廂後座底,緊緊抓著爸爸媽媽的手,可是他們的手好涼好涼,沒有一絲溫度……

    唿嘯的警笛,穿白大褂的醫生,忙亂的搬運轉移,對講機裏嘈雜的對白,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溢了雪蘇的耳朵,她仿佛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隻是瞪著大大的眼睛,怔怔望著那一大灘血紅,胸口冰冷刺骨的寒意……

    後來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雪蘇隻是輕微腦震蕩,父母卻迴天乏術。肅穆的白布蓋上他們的臉時,雪蘇卻固執地守在他們的病床邊,堅決“要等爸爸媽媽醒過來,我們一起迴家去”。

    因為沒有親人,雪蘇被送進了某家慈善機構的孤兒中心。

    僅僅一年之後,她卻被慈善機構趕了出來……

    又一陣玻璃碎片紮進肉裏的刺痛感,使雪蘇猛然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趕忙將手指放進口中吸吮止血,鹹鹹澀澀的味道輕輕地彌漫在了舌尖。

    她忽然緊閉上眼使勁晃了晃腦袋。

    “真不像你的作風呀雪蘇,現在可不是緬懷過去的時候!努力賺到足夠的錢才是當務之急中之急啊!”雪蘇的臉上又迴複了些許生氣,從地上跳起來,雙手握成拳,上下揮動著為自己打氣,言語裏充滿力量,“打起精神來,你可是踩不扁打不死的秦雪蘇噢!從明天開始,多打一份工吧!拿出大把鈔票讓那幫混混再也無話可說!”

    喊出這番豪言壯語之後,她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啊啊……還有顧龍隱那個臭屁小子,擺平他恐怕比賺錢還要難呐!”

    想起幾小時前與龍隱的約定,雪蘇不禁沮喪泄氣起來。在腦海中勾勒出龍隱那張冷冰冰的臉,雪蘇咬牙切齒地一拳揮向麵前空氣裏的假想敵。

    “早知道真該把他叫到家裏來,讓那位雷公連他一起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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