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鬆開四皇姐的手,跑到眾臣麵前:“父皇,阿五在。”


    母後搖頭,為了皇家的威嚴,再次佯裝嗬斥:“阿五,這是朝堂,是嚴肅的地方。你父皇讓你受封,你應該下跪才是。”


    “哦。”我知道母後不是真的生氣,正猶豫要不要下跪,父皇卻說:“行了。禮教的事慢慢來。現在是冊封公主,不要壞了朕的心情。阿五,這公主封號有樂平、廣平、襄國、蘭陵。你喜歡那個,父皇讓你選好不好?”


    父皇此話一出,朝堂像炸開了鍋,議論紛紛。楊素上前,下跪諫言:“皇上愛女天下皆知,但冊封公主的封號是經過群臣商議的,豈能由公主任選。我朝成立幾日便如此兒戲,恐人心不服人心擾亂啊!”


    父皇身子前傾,問:“公主驕縱否?”


    楊素微愣抬頭答:“否。”


    父皇又問:“楊愛卿有女未及十歲出嫁否?”


    楊素遲疑一會,再答:“否。”


    父皇環顧朝堂眾臣,再問:“眾愛卿有女年幼出嫁否?”


    “否!”眾臣互看,搖頭否認。當下達官貴人之家沒有哪家需要讓女兒做童養媳的必要。他們把目光投向公爹王誼,都不由多想,是不是我在王家過得並不好,所以父皇才有此一舉。


    王誼一下子變得裏外不是人起來,估計是想起羅氏兩次衝撞我之事。他的額上微微冒汗。


    父皇把手伸進黃袍,斂容嚴肅地說:“眾愛卿不曾有嫁幼女之事,豈知朕嫁幼女不舍之心。既然公主不驕不躁,朕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偏愛她一些又如何。這觸犯國法了,還是觸犯刑法了?”


    眾臣不敢再大聲議論,隻敢碎語。楊素麵有難色:“皇上所言極是,隻是這……”


    我不想讓父皇為難,想起母後往日的教導,下跪說:“阿五謝謝父皇的厚愛。作為您的女兒更是要明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封號是什麽就是什麽,阿五不敢隨心所欲,隻求父皇不要偏袒阿五,以國事為重。”


    “是啊,是啊,公主說得對。公主就是明事理!”眾臣皆讚。


    二皇兄這時不再沉著臉,悄悄上前,對站起身的我暗中豎起大拇指。


    父皇一改嚴肅的模樣,讓我起身後,衝著王誼親切地笑,說:“朕與王愛卿乃是舊識,信王愛卿會善待吾兒。朕對公主再有不舍,也不及待王愛卿的情誼,望王愛卿往後能為朝廷多多出力。”


    王誼全身一鬆,滿臉感激,激動地上前拜謝:“臣謝皇上的厚愛,定不會辜負皇上的期望。”


    “好,好,好!”父皇連說三個好字,接著開懷大笑。眾臣一改之前對王誼投去異樣的眼光,帶著幾分討好的目光看向王誼。


    他們一開始認為父皇為我立威是要打壓王誼,後來見父皇話鋒一轉,則認為父皇是通過提高我的地位來顯示對王誼的看重。


    我聽得明白,父皇語氣中包含對我不舍和關愛及一絲愧疚。我知道父皇是疼愛我即可,又何必糾結和在意大皇姐說我是個可悲可憐又可笑的乖乖女。


    我被冊封為我朝的蘭陵公主。殿上公公念著詔書,聽命皇命念封了襄國公主、廣平公主後,我沒有聽他念封四皇姐為樂平公主。


    父皇讓母後和我及姐姐們退下,他與大臣們還有政事商議。


    我叫了一聲“父皇”,欲言又止。


    父皇一再對我慈祥而笑:“我的小公主還有何事?”


    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說了出來:“父皇,四皇姐還沒冊封,這樂平的封號……”看著父皇漸漸收起的笑意,我不敢再說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1:開皇元年二月乙亥日,楊廣封為晉王,楊俊為秦王,楊秀為越王……當日除了已封為皇太子的楊勇,就是楊堅其他四子受封。我估計楊阿五和她的姐姐也是這一天受封的。這是推測有待考核,歡迎查到的童鞋留評補充。


    注2:因沒查到公主的宮服具體是何顏色和樣式,所以這裏不具體寫出來。歡迎查到的童鞋留評補充。


    注3:王誼是出使突厥迴來後才晉封為鄖國公的。


    ☆、第013章 楊顏的難堪


    楊素向我解釋:“公主有所不知。準公主楊顏她喪夫後,按照禮製因守孝三年不得改嫁,連婚嫁都不可,這公主封號更是不能冊封了。” [1]


    有大臣與同僚低聲議論:“這準公主剛剛喪夫就跑到朝堂上,想讓陛下冊封,實在是有失婦德。”


    同僚低語迴話:“我看不但是有失婦德,還晦氣得很。皇上太過仁慈沒把她趕出正殿。”


    此人話語一出,眾臣深有同感,皆在一旁低語議論紛紛,都認為剛喪夫的四皇姐在父皇登基之初跑到正殿十分的不吉利。


    我看到滿懷期待神色的四皇姐,在聽到這些議論聲後瞬間花容失色,心有不忍,對眾臣們說:“你們不要再說四皇姐了。是我執意拉她進來的,不關她的事。阿五年紀小,不懂事。求求你們……”


    “阿五,住口!”母後嚴厲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她走向我,說:“你年紀雖小,但要知禮節。看來本宮沒有教育好你。你嫁入王家未曾歸寧。這次你就留在宮中,一來算是歸寧,一來好好地接受禮製的教化。”


    “是,母後。兒臣知錯。”我乖乖地退到一旁,愧疚地看著四皇姐。


    後來,我深刻地明白,母親這一番嚴厲是想迅速地解決此事,以免有人借此事誇大其詞地說寡婦在朝不吉利,從而引起朝堂動蕩。我朝立國之初,事事都需謹慎。


    母後看向王誼,說:“大司徒,我讓阿五留著宮中,你可有異議?”


    王誼這時已沒有之前的不安,笑著說:“一切謹遵皇後的吩咐。”


    母後冷著臉看向四皇姐,說:“樂平公主的封號是準備封給你大皇姐的,可她沒來。你這三年就老老實實的守孝,勿妄多事!”


    四皇姐下跪,顫抖著柔弱的肩膀,我見猶憐:“是,母後。兒臣知錯,不敢造次。”


    “還不退下!”


    “是,母後。”


    看著倉皇離開正殿頹廢難過的四皇姐,我想追出去安慰她向她道歉,卻被母後拉住前往她的寢宮。


    父皇繼續上朝和眾臣商量國事。


    進入母後的寢宮,母後一改嚴肅的表情,溫柔地撫摸著我的秀發,說:“阿五,你在王家受的苦,母後都知道。為了你父皇的登基大事不得不隱忍。現在是立國之初,還不能動王家,幫你立威還得討好王家,以安舊臣之心。你會不會怪母後和你父皇太過無能?”


    我抓住母親的手,抬頭看她:“不會的,母後。阿五雖小,卻懂得輕重。再說了,我現在是公主了,王家在明麵上不敢把我怎麽樣,更何況婆母羅氏她……”


    話說到這裏,我不敢說下去。我擔心母後會因我談起羅氏而問及王奉述的事。


    母後沒有對我迴話,拉著我走向桌旁,拿起一塊花生酥給我吃。屋內從香爐裏飄出的阿末香似一陣輕煙繚繞在母後的身旁,讓我對她產生一種若即若離的錯覺。我搖搖頭,不停地想,一定是母後現在做了皇後,和以往不同了,需處處顯得威嚴,才會讓我有這種錯覺的。[2]


    母後笑著說:“阿五怎不吃?是不是這段時間母後太少和阿五在一起,所以阿五覺得母後生疏了?”


    “不會的,母後。是阿五太想念您了。”我把花生酥放到嘴裏,滿香溢口,舒服地眯著眼睛說:“這花生酥很好吃,母後也嚐嚐。”


    母後捏了捏我的小瓊鼻,說:“你呀,還是我的小阿五,心裏還知道惦記母後,不過聽你二皇兄阿摐說,你好像和你的小叔王家三少爺走得很近。” [3]


    我心裏咯噔一下,覺得口中的花生酥瞬間失去了味道,嗬嗬地衝母後幹笑幾聲,低著頭佯裝吃著花生酥,不斷地思索著如何迴答母後的話。


    我畢竟還是個孩子,不懂得如何更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被母後察覺到異樣。她板著臉說:“看來阿摐說的是真的。”


    我把花生酥放在桌上,看著母後,怯怯地問:“我和奉述真的不能一起玩耍嗎?奉述他人很好,不但救過我兩迴,還……”我看著母後漸漸沉下的臉色,不敢再說下去,心裏難過極了,很害怕以後再也見不到王奉述。


    母後見我難過,更是下了決心不許我和王奉述來往:“看來我的小阿五真的很在乎這個叫王奉述的人。若是其他人也就罷了,但他不同,他是你的小叔。”母後見我把頭低得更低,轉身對宮人說:“來人!”


    宮人上前,母後命宮人把王奉述請入宮中,她要看看王奉述是何許人物。


    我正要替王奉述說話,另一名宮人過來傳話,把母後請到父皇的書房,聽這宮人說父皇下朝後遇到了什麽難事要同母後商量。[4]


    母後走後,我不安地在屋裏來迴走動著、等待著,很害怕王奉述因我而受到母後的責罰。


    過了好一段時間,當我感到心力憔悴的時候,一位宮人入內,說母後在別宮等我。


    我見這宮人是之前傳話那人,便信了她。


    在這名宮人的指引下,我走到一間房裏的一個側門。宮人示意我掀開側門垂掛的簾子。我照做後,入眼便看到另一間房內,母後坐於主位之上,而王奉述跪在下邊,一旁還杵立著幾名宮人。


    後宮是男子的禁地,即使是二皇兄要進來探望母後,也要稟報。王奉述還是個半大不大的孩子,母後讓人把他傳喚入宮倒不會惹人非議。


    母後說得很直接:“聽我的二兒阿摐說,你和我的小女阿五很是要好。”


    “是的,皇後。”母後不讓王奉述起來,他就老老實實地跪著,迴答母後的語氣卻是不卑不亢。


    聽到這,我的心懸了起來,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衝過去的時候,不知道母後會如何處理此事。


    母後突然和藹地衝他笑笑:“免禮吧。”


    待他站起身後,母後接著說:“看你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應該知道自己和阿五的身份。她畢竟是你的大嫂。叔嫂親近被人訛傳終歸是不好的。”


    母後完全沒有提我和他還是兩個孩子,完全把我們當成年長之人來處理此事。


    我緊緊地抓住簾子的邊角,心想這會不會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王奉述抬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母後,隨即低頭說:“我與阿五是要好的總角之交。”


    他沒有提我和他的叔嫂關係,完全避開母後所提的重點問題。說我與他是總角之交,是告訴母後我和他年紀尚小,當下完全不必擔心叔嫂關係被人訛傳。


    他真是聰明得緊!


    母後臉上閃過一絲讚許:“你這小子倒是有幾分膽色和聰慧。可惜……哎~~”母後搖搖頭不知道在替什麽事惋惜,接著說:“若你主動向你養父提出脫離族籍,從此不再是王家子弟,那麽你與阿五便不是叔嫂關係。我可以同意你與阿五往來,你們仍然是要好的總角之交。”


    我聞後差點驚唿出聲。王奉述對王家的感情有多深厚,我完全看在眼裏,母後怎可提這樣的條件!


    王奉述失意地笑笑,而後平靜地直視母後,說:“我可以選擇嗎?若我選擇脫離了王家族籍,那麽過了若幹年後呢?待我與阿五長大成人,皇後是不是又會說,我與阿五已不是小孩,不能再繼續總角之交的關係。皇後明則是答應我與阿五往來,實則以緩兵之計把今日您想達到的目的推遲幾年罷了。”


    母後的目光閃過一絲犀利,隨後笑笑說:“你現在就斷定未來之事著實過早。難道你沒想過,多年後與阿五會是進一步的關係?隻要你脫離王家,一切皆有可能!”


    進一步的關係?是什麽關係?我歪著腦袋不明所以。母後在暗示著什麽,在委婉地表達著什麽呢?


    王奉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佛說一切隨緣!述知輕重,不會讓阿五因我受到牽連。”


    我和王奉述說過,父皇和母後皆信佛,沒想到他在這裏用上了。我越發地覺得他聰明得令我敬佩。


    王奉述說完這話,母後並沒有迴話,而是詫異地看著他,眼裏閃過不明的情緒。


    他沒等母後說話,向母後行了個尊禮,說:“既然皇後已無事吩咐述,那述這便告辭了。”


    他居然就這麽轉身走了。


    一名宮人壯著膽子,當母後的麵嗬斥他:“站住!你怎可對皇後如此無禮!”


    母後向宮人搖頭擺手,吩咐宮人,說:“讓人把他送出宮,送到許醫館。”


    宮人沒想到母後不但沒有嗬斥和責罰王奉述,反而以禮相待一個小孩,領命後神情有些恍惚地離去。


    母後讓宮人散去後,對著我的方向說:“還不出來。”


    我笑嘻嘻地跑到母後跟前,討好地抱著她,把頭埋在她的雙膝上:“母後,你最疼我了。”


    母後輕輕地撫摸著我的秀發,歎了一氣,說:“真是可惜了。若他是王誼的親兒,當初你和他也許就能夠結為……哎~~你以後可是可以與他往來,但身邊都需帶上綠丫和隨從,不能單獨見麵,更不能私相授受!”


    “嗯,嗯。”我趴在母後軟軟的身子上,忍不住睡意的襲來,慢慢地閉上眼睛。之前我因不安來迴走動,腿都走累了,這會人也累了……迷糊中似聽到母後說:“待他年長,便讓他離京……”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準公主是指此人是皇帝的女兒,卻還沒有公主封號。


    注2:即龍涎香,在唐代稱為阿末香,隋朝的時候不知道龍涎香出現沒有,待考究。這裏借用此香。


    注3:楊廣小字阿摐(c花ng)。


    注4:獨孤皇後深度參與朝政,與隋文帝楊堅在宮中並尊為“二聖”,是第一對被稱為二聖的皇帝和皇後,其後才是武則天和李治。他們應該是開皇中期被稱為“二聖”的,這裏提前說了。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一章的一個漏洞,發現楊麗華也是守孝,為何她就有封號留給她。這裏是為了增加人物矛盾埋下伏筆,暫且先不說為何要如此。


    宮人包括宮女和太監。為了主線明朗些,連配角都不算的一筆帶過,不具體寫宮人叫什麽名字,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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