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何家一群人都是好歹不聽,油鹽不進的貨色,羅二狗悄悄地捏捏拳頭,內心暗恨。


    何曾氏聽丈夫拒絕了,本來為了兩百文錢心動了一瞬,又想到之前大兒子婚事鬧的波折,心一緊,遂放下了賺錢的心思,道:“你家辦喜事,我先在這裏說聲恭喜了。不過,家裏確實是忙不開,咱就不去湊熱鬧了。”


    羅二狗的笑容已經繃不住了。


    張惜花帶著兒子一直沒出聲,張祈升低頭輕聲向姐姐問了兩句,之後張家姐弟隻沉默的呆在一旁。


    何生見氣氛僵了一瞬間,就笑著道:“我們不是不肯幫忙,實際情況你也看得到。其實,你要找個好廚子,我這裏有個人選,他做各式席麵都十分拿手,價格也公道,你不如看看如何?”


    何生之前就已經有過打算。雖然家裏並不怕羅家。隻不過,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必要跟羅家起衝突。陳老爺到底沒真倒台呢,憑著對方如今的權勢,真要拿捏何家也很簡單。所以,何生決定,拒絕是肯定的,但是要拒絕得有技巧點兒。


    他每年幫別人寫春聯,臨近幾個村落有些什麽手藝人,何生十分清楚。那位廚藝很不錯的師傅,他了解情況知道對方會樂意賺這點錢,介紹給羅二狗也無妨。


    羅二狗聽了,內心雖不愉,麵上到底好看些了。


    之後,何生就給羅二狗說了下對方的大致情況,羅二狗聽完後,麵上漸漸有了笑容。


    送走羅二狗後,何元元偷偷躲在灶房瞧見剛才爹娘、哥哥皆客氣的對待羅二狗,何元元心氣十分不順,走出灶房時,直接就把羅二狗帶來的野葡萄全給扔進了豬圈了。


    “給豬吃,我都還嫌髒了。”何元元拍拍手。


    何曾氏表情無奈道:“你這丫頭。”


    何元元賭氣道:“明明討厭得很,為啥要跟他客氣?我就是弄不懂你們為啥要這樣?剛才我就想拿了扁擔打他出去。”


    何家一幹人頓時無言。


    並不是何元元說的不對,隻因這是大家都想的,卻不能做而已。張惜花柔聲笑著安撫道:“元元,別氣了。你都說他討厭得很,為這樣的人生氣豈不是更不值當?”


    如果按照小姑這樣簡單粗暴的處理方法,當時解氣是解氣了,後續可能會帶來一堆麻煩呢。


    故而,丈夫也是用相對柔和的辦法拒絕了事。對此,張惜花是讚同的。


    何元元悶悶的氣了一陣子,張惜花抱了榆哥,讓榆哥想著法子逗她樂,何元元見侄兒模樣可愛,慢慢就笑開了。


    夜裏蚊蟲多,久坐在院子裏呆不住。何大栓、何曾氏夫妻很快就進了房間睡覺。


    張惜花把兩個弟弟安頓好,自己帶著榆哥也迴了房間。


    何生蓋好稻穀,鎖了院門,隨即也迴了房間。張惜花留了油燈點燃,何生解開衣服上床後,便把燈吹熄了。


    床上掛著蚊帳,不時能聽到嗡嗡嗡的蚊蟲叫聲,好似就在耳邊飛過。何生輕輕問:“惜花,你睡著了嗎?”


    張惜花翻了個身,撲進丈夫的懷裏,用行動表示自己沒有睡著。


    盡管兩個人貼在一起很熱,何生依然攬她入懷,夫妻之間一時無言。


    何生想想後,才道:“快一個半月了,往益州寄的信也不知道有沒有迴音。等忙過這兩天,我想抽空去一趟鎮上。”


    “嗯,去問問也放心些。”張惜花道。


    確定小叔子何聰被拐賣後,除了起初時家人傷心不已,這段時間中,大家都盡量避免這個話題,家裏這才很是平靜。


    何生摟緊媳婦,輕聲道:“睡吧。”


    夜深,萬籟俱靜,張惜花很快就發出了細細地淺眠聲,何生擁著她,一個人想了很多事兒,直到理清楚後,才閉上眼睡去。


    張家兩兄弟一直在何家幫了六天忙,何家的稻穀收了超過三分之一,後麵江家兄弟忙完了自己的田地,隨即就來何家幫忙了。人手一多,何大栓估計張家的稻穀將要收割時,就催促張祈升兄弟兩人趕早家去。張惜花娘家隻有兩畝多的水稻田,種麥子的地倒是不少。何生抽不開身去嶽父家幫忙,便跟張祈升兄弟講好,等收麥子時,他也上嶽父家幫幹活。


    臨走前,張惜花給爹娘帶了一包養生方子,叮囑弟弟們讓娘煎熬後按時喝。


    她的妹妹張荷花,已經在陽西村裏定了親事,過完年後即將成親。張惜花給小姑子買布頭時,給自己妹妹也置辦了一些,就一道讓弟弟們帶了家去。


    這期間,羅二狗家裏辦了一場很熱鬧的宴席。何家全家人沒有一個去瞧熱鬧。不過,秀娘是個好熱鬧的,她連寶貝兒子都扔給了大閨女芸姐帶,自己跑羅家門外看個稀奇。當日村子裏陸續來了些人,大多數是些穿著好料子衣裳、佩帶價值不菲飾品的人物,有的趕著馬車來、有的直接騎馬輕裝而來,也有徒步而來的。


    總之,宴席辦得很喜慶。


    羅二狗當初從何生這得到好的人選,第二日就去對方村子裏請人,正好那廚子家沒多少田地,一聽有活幹,想都沒想立刻就答應了。羅二狗試了下他的手藝,覺得算不錯,羅二狗當即說要減掉十文錢,雙方都同意了。


    何生一家沒湊熱鬧,秀娘卻興致勃勃跑到何家來,給張惜花、何曾氏講起了當時的情況。


    秀娘說的唾液直飛,興起還拿手比劃。隻恨不得自己個也參與在其中。


    說貴人個個都戴金子,戴著銀子都是拿不出手的人物。


    何家眾人皆聽得興致缺缺。


    秀娘自己說得興起,也不管別人樂不樂意聽。她說到一半,突然壓低聲音道:“哎……你們猜怎麽著?”


    張惜花並婆婆皆是這種神態:“?”


    秀娘捂嘴笑道:“羅家的兩個閨女,都迴來了呢。變化好大呢,就感覺像朵花兒似的美麗動人,兩人一左一右陪著那位老爺身邊,姐妹倆瞧著關係親密極了。”


    秀娘一拍大腿,曖昧道:“我就奇了怪了。這兩個人共事一夫,真的能和睦相處?一點點拈酸吃醋的事兒也不會發生?”


    何曾氏不甚在意道:“你管別人這麽多事作甚?”


    秀娘道:“大娘,咱們自己私底下說說怕甚麽?”


    何曾氏對這個侄媳婦,心裏是有點不喜的,不過到底不是自家的人,不好說教的太過,於是就沒再說了。


    秀娘接著道:“我看香琴比出閣前,長得更嬌俏了。這女人呀,有了男人的滋潤就是不一樣。”


    何曾氏實在不愛聽這些,偏偏秀娘一直說個不停,於是何曾氏收拾了一番,提腳就出門了。


    秀娘於是轉而專門對張惜花說道:“哎,那個香園呀,要是惜花你去看看就明白了。我就瞧著她臉色似乎特別蒼白,病怏怏、弱不禁風的樣子,估計是月子裏沒坐好呢。”


    女人坐月子是很講究的,大戶人家更甚。要是沒坐好,十分有可能落下月子病,將來是一輩子的事兒。


    張惜花心下一動。連秀娘都能看出來羅香園臉色的蒼白,估計是真沒坐好月子,不然,就可能是生產不順造成的。


    因為與自己無關,張惜花隻聽了一耳朵,並不是很在意,所以也沒多關注。


    秀娘叨叨絮絮說了很多,直到再沒啥可講,她才止住話頭。“哎呀”一聲大唿,秀娘笑著道:“也不知道芸姐兒那丫頭會不會帶弟弟?”她拍拍手,拂去衣擺上的皺褶,急著趕著要迴去帶寶貝兒子了。


    張惜花頓覺耳根子清淨了。


    羅家為外孫辦宴席的事兒,村裏很是熱議了一陣,之後大家都趕著收割,於是不論說閑話還是羨慕嫉妒恨的,統統消停了。


    繁忙的收割,終於因為一場大雨被迫停止。


    幸而何大栓時刻關注天氣的變化,何家曬在太陽下的稻穀提前收了迴來,防止了被雨水淋濕。


    隔壁一戶關係遠的何嬸子家就因為不相信會下雨,隻顧著在田地裏收割,結果新打下的穀粒全淋濕了,被她男人好一頓罵,那何嬸子當即就痛哭出聲。


    穀粒淋濕,如果不早點攤開曬幹,很快就會重新發芽,不僅辛苦全白費了,還浪費了糧食,難怪那何嬸子忍不住流淚的衝動。


    第二日,雨依然淅淅瀝瀝地下,下雨沒法幹活,何生就冒著雨趕了牛車往大良鎮上走。


    直到中午時分,何生便家來了。


    張惜花看著他,欲言又止。


    何生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還沒有來信呢。”他把置辦的東西從牛車上提下來,遞給張惜花。


    張惜花接過東西,聽到暫時沒有迴信心裏禁不住有點失望。被這一件事吊著,總是很忐忑,恨不得早點得到消息。


    何生買了幾根豬筒骨,切了一斤五花肉,另有半斤白糖,一斤紅糖,還有三斤的鹽巴。加上給妹妹、兒子榆哥帶了點小吃食、小玩意。


    何元元與榆哥兩個人外出串門,迴家見到這樣多東西,兩個人都笑眯了眼。


    降雨在一天後停止,太陽重新冒出來,炎熱瞬間將雨水帶來的濕潤蒸發走。太陽出來了就是曬穀子的時候,村裏有專門的曬穀場,曬穀場上立時就攤滿了穀粒,不止是曬穀場,家家戶戶的院子裏,屋門前,門前已經空置的稻田,此時都曬滿了稻穀。


    何家剩下的稻子由男人們負責收割,何元元、何曾氏、加上張惜花與何榆母子二人,分成了三波守著各處曬稻穀。


    張惜花因有身孕,又得看護榆哥,何曾氏就讓她呆在家裏,家裏舒坦些,門前、院子裏曬的那七、八張竹席稻穀亦需要人不時翻曬。


    別家像榆哥這般能走、能說的幼兒,早已經不需要人專門看護,一般就是哥哥、姐姐拖著弟弟、妹妹,每天按時給飯吃,糙生糙養的長得也結實。


    自從知道小兒子阿聰被拐賣後,何曾氏幾乎要把孫子看成了眼珠子,當著全家人嚴肅地發話說必須留人時刻盯著榆哥,她在家裏時一個錯眼沒瞧見孫子榆哥,就站起身要出去找人。


    婆婆這樣驚弓之鳥的狀態,張惜花見了隻歎了好多氣。她醫術雖然不錯,可對於怎麽開解婆婆的心理卻毫無辦法。


    不止何曾氏、連何大栓也是生怕自己孫子再被拐賣了去,老伴讓人時刻看著榆哥,何大栓是沒意見的。


    對此,何生夫妻私底下商量過,既然這樣做能讓老兩口放寬心,大家就按著他們的想法行事罷。


    陽光明媚,翻了一遍穀粒後,張惜花帶著兒子坐在屋前梧桐樹下的竹椅上乘涼、幾隻雞閑適的在一旁梳理著羽毛。


    榆哥玩樂後,早已經陷入沉睡。張惜花將兒子放在竹椅上,隻在他小肚子蓋了一張棉布防止著涼。


    她抬頭看一眼天色,估計不會有雨,遂閉眼了假寐。微風徐徐吹拂在臉龐上,使得人昏昏欲睡。


    身材魁梧的男子靠近時,張惜花尚未察覺。


    “阿生弟妹……”許淮試探著叫了一句。


    張惜花瞬間睜開眼,望見是丈夫的同窗好友,心下一驚,立時站起來,喊了一聲人後,便趕緊道:“快快屋裏請。”


    張惜花心下十分忐忑,勞動許淮親自上門,估計是自家小叔的消息,當日何生說過,若是有了消息,許淮會第一時間派人或者親自上門告知一聲的。


    許淮進了堂屋中端坐,張惜花上了茶水後,就跑到隔壁何二叔家,央了何政去喊丈夫何生他們家來。


    何政半大的孩子,跑起來飛快,過得一刻鍾,就跑到田地裏通知了何生他們。


    何生先趕了迴去,何大栓決定今天提早收工,便留下收一下首尾,處理完,亦提腳往家裏趕。


    何生匆匆家來時,張惜花已經給許淮上了一疊煮熟的嫩花生,桌上還擺了一盤自己樹上摘的梨。


    她沒急著問情況,而是等到丈夫迴來後,再聽聽怎樣。


    兩個好友間不需客氣,麵對何生期待的目光,許淮略微沉吟,歎口氣道:“阿生,此事說來比較複雜,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何生渾身一震,他努力克製情緒,口氣平靜道:“還請許淮兄直言不諱。”


    許淮見他們夫妻二人的情緒都比較平靜,便直接開口道:“我益州的朋友來信說,隻能確定最後是轉到了太平州。而現今太平洲正在遭受幾十年難遇的洪災,他那邊無法打聽情況。所以,現在阿聰的近況到底如何,沒有辦法確定。”


    太平州與益州不屬於同一個州府管轄,兩州雖然比鄰但距離相隔遠,太平州又屬於朝廷最南部,常年多發雨水,鬧洪災頻繁,隻不過這次災情十分嚴重,是洪水衝垮了河提,導致下遊沿途的土地大麵積受災。


    兩州之間交通的多條要道已經堵住多時,有甚麽消息,也得等恢複通路才能探聽得到。


    何生與張惜花得悉了原委,兩人心情都很沉重。


    許淮歎口氣,道:“阿聰在八年前就被強製賣到太平州挖礦,那個礦區的近況無從得知,如果實在要打探消息,隻能到益州後,轉往昌平縣從崎嶇的山路穿過去。”


    此路十分難走,別人幫忙打探消息,做到此種情況已是不易,如何再讓別人繼續花費人力、財力尋找呢?


    餘下的話,許淮不明說,何生與張惜花都懂。


    何聰被買家再轉給牙行後,牙行瞧見他長得眉清目秀,加之通點文墨,便想把賣他到南風館裏做個小倌。何聰得知後當然不肯從,奈何對方看得緊,逃脫無能,何聰隻得把自己的臉劃花了。牙行一看破相嚴重,氣得跳腳,當即就把他發賣到最苦最累,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了山的太平洲礦區做苦力。


    以上發生的一切,許淮說完後,何生沉著臉懇請許淮千萬別在自家爹娘麵前提及。


    他怕爹娘聽了承受不住。


    許淮十分理解,立時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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