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不知道自己是咋想的。


    他可以用拳頭,也可以用腳,可卻偏偏用了嘴。


    或許是因為姬蕭然的那一句“我相信你”,讓他的心態發生了些許變化。


    我是不是應該相信自己一迴?


    他腦中莫名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整個人忽然進入到一種不可描述的玄妙狀態之中。


    鍾文,告訴我。


    我該怎麽做?


    那一刻,他忽然平靜下來,不再計較利弊得失,不再考慮是否合理,而是直麵內心,向自己的本能發出探求。


    聖賢有詩雲:


    人人自有定盤針,萬化根源總在心;


    卻笑從前顛倒見,直至葉葉外頭尋。


    此時鍾文的心境,居然與聖賢口中“向內求”的教誨頗為吻合。


    吃了他!


    在徹底信任自己的那一刻,一個聲音忽然在腦中響起。


    鍾文聽得出來,這是自己的聲音。


    盡管他並未開口。


    相信我,吃了他!


    那個聲音再度響起,斬釘截鐵,不帶絲毫猶豫。


    腦中閃過南宮靈,風無涯和姬蕭然等一眾智謀之士的身影,鍾文突然有所感悟。


    南宮姐姐也好,風無涯也罷。


    他們一旦開始謀劃,無論想出什麽匪夷所思的策略,都會雷厲風行地付諸行動,似乎從不會懷疑自己有沒有算錯,會不會誤判。


    這種強大的自信,讓他們充滿魅力,令人信服,曾一度教鍾文很是豔羨。


    或許他們有的,我也有,隻是自己不曾注意到罷了。


    吃了他!


    吃了他!


    腦中的聲音不斷重複,越來越響。


    “哢!”


    鍾文眼神漸漸堅定,突然低頭張嘴,狠狠一口咬在白色光人身上,伴隨著一聲脆響,竟然將對方身體撕扯下一大塊。


    “啊!!!”


    沒有血液,也沒有傷口,白色光人卻仿佛承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淒厲的慘叫聲驟然響起,繞梁不絕。


    將這塊“肉”咀嚼吞咽,鍾文眼睛一亮,仿佛品嚐到了什麽絕世美味一般,毫不猶豫地張開大嘴,再一次咬住了白色光人的身體,這如同野獸般的行徑,直看得姬蕭然一愣一愣的,許久迴不過神來。


    “混賬!”


    被他從臉上狠狠咬下來一塊,白色光人終於忍無可忍,破口大罵道,“你做什麽?”


    對於他的抗議,鍾文卻連理都不理,隻是自顧自地撕咬著,就如同一頭饑腸轆轆的雄獅好容易捕捉到獵物,正在盡情享用,大快朵頤。


    “住口,快住口!”


    “如此侮辱天道,你一定會後悔的!”


    “給我逮著機會,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怒吼聲、慘叫聲與威嚇聲摻雜在一起響徹四方,卻並未對鍾文造成絲毫影響。


    他隻是一口,一口,又一口。


    短短片刻,白色光人的臉龐,雙肩,小腹及四肢都被咬得坑坑窪窪,幾乎沒有一個完整的部位,慘叫聲依舊不絕於耳,卻已沒有了先前的中氣。


    他試圖抗爭,試圖逃離,可姬蕭然的四肢就如同鎖鏈一般,將他牢牢鎖住,無論如何都難以掙脫。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屈服麽?”


    絕望之中,白色光人突然尖著嗓子大叫大嚷道,“做夢!大不了魚死網破,老子掛了,你的親朋好友也別想活下來一個!”


    鍾文動作微微一滯,很快又張開大口,竟然直接咬掉了他半個腦袋。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感受到他身上暴漲的氣勢,白色光人又驚又怒,“為何能夠直接吞噬天道之力?”


    迴答他的,是又一次的大口啃食。


    鍾文竟是在三兩口之間,將他的整個腦袋統統咬掉,大口吞咽。


    “原來如此!”


    失去腦袋的瞬間,白色光人頓時停止叫喚,不再動彈,四周寂靜一片,一個聲音卻突然從鍾文腦中響起,“你是……難怪了……”


    鍾文猛一抬頭,環目四顧,卻發現除了姬蕭然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物的存在。


    “想不到會栽在你手裏。”


    腦中的聲音再次響起,“真是造化弄人,有趣,有趣!”


    “你到底在說什麽?”


    鍾文皺了皺眉頭,試圖用意念與腦中的聲音進行溝通。


    “失去記憶了麽?”


    腦中的聲音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也對,不然你定會直接來找我,根本沒必要偷偷摸摸地溜進來。”


    “你認得我?”


    聽見“失憶”二字,鍾文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失憶又是什麽意思?”


    “敗在你手中,倒也不冤。”


    腦中的聲音輕歎一聲,言語間帶著幾分緬懷之意,並不迴答他的問題,而是沒頭沒尾道,“我這點家當,便是送給你又何妨,就當是報答你當初的相助之恩罷。”


    說罷,不等鍾文迴答,眼前這個破敗不堪的白色光人突然化作一道疾光,“嗖”地鑽入鍾文體內,瞬間消失不見。


    鍾文隻覺腦中“嗡”地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炸開了一般,意識瞬間被無窮白光填滿,什麽都無法看見,什麽都感知不到,就連姬蕭然也不知消失在了哪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突然浮現出點點綠光,猶如夜間森林裏的螢火般美麗,飄來飄去,晃晃悠悠。


    每一點綠光都如同一個活潑的小生命,散發著勃勃的生機,溫暖著鍾文的感官和神經。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綠色光點不斷從四麵八方湧來,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很快便化作一堵耀眼光牆,將視線完全遮蔽。


    綠光越來越亮,卻並不刺眼,而是如同一雙看不見的手,溫柔地按摩著鍾文的意識和神經,讓他好不舒適,好不愜意。


    這個過程似乎無比漫長,卻又仿佛隻在瞬息之間。


    綠光消失的那一刻,鍾文猛地驚醒過來,睜開雙眼,出現在視線之中的,正是紫緣和珊瑚等人的身影。


    成功了?


    鍾文視線一掃四周,果然發現鍾樂樂、武金剛和風無涯夫婦也都安然無恙,不覺心頭一喜,隻道是自己成功擺平了這一次滅世危機。


    然而,看見眾人臉上的古怪表情,鍾文卻是心頭一凜,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


    神秘之地的迷霧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將海島四周的景象毫無保留地展露在眾人眼前。


    鍾文縱身一躍,懸立在半空之中,向前極目遠眺,能夠清晰地看見南海上的一眾島嶼,就連趙雙嫣所在的群仙城也能夠輕易找到。


    迴頭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瞬間愣在原地,嘴巴張得老大,簡直可以塞進兩枚雞蛋,臉上的表情當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隻見南海以南,竟然又是一片汪洋大海,一望無際,完全看不到盡頭。


    一棵參天巨樹根部隱沒於海洋之中,頂端深深插入雲霄,樹幹粗壯得猶如大山,怕是千百來人都合抱不住,遠遠望去,就如同一根擎天之柱,承載起了整個世界的重量。


    巨樹四周飄浮著密密麻麻的綠色靈光,數不清的禽鳥在其間飛舞遊躥,五色繽紛,煞是美觀。


    這是……


    世界之樹子樹?


    對著這棵壯觀的巨樹凝視良久,鍾文眼睛越瞪越圓,心中不禁湧起驚濤駭浪。


    本該位於神識世界的子樹,居然出現在了三聖界!


    不僅如此,無論是體積,規模,還是其體內散發出的勃勃生機,較之從前竟然都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視線越過子樹,繼續向前眺望,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登時映入眼簾。


    新華藏經閣!


    看見宮殿的那一刻,鍾文腳下一個趔趄,驚得險些從空中墜落下來。


    什麽情況?


    怎麽連這座蓮花宮殿都跑到三聖界來了?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子樹和宮殿的存在,登時驚得目瞪口呆,險些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等等!


    會不會是……?


    愣了片刻,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整個人“倏”地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現身之際,他已然位於萬丈高空,四周白雲飄飄,涼風習習,視線再無遮擋,整個世界的景象一覽無遺。


    天空中的神禽,山林間的神獸,沙漠裏的沙蟲,海洋裏閃閃發光的半魂體生物,以及戈壁上密密麻麻的閃耀寶劍……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熟悉,那樣親切,仿佛昨日就在眼前。


    原來如此!


    不是神識世界來到了三聖界,而是三聖界變成了神識世界的一部分!


    望著汪洋大海某處的那一片巨大陸地,鍾文登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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