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之際,劉鐵蛋隻覺腦袋暈暈乎乎,思維模模糊糊,眼前更是漆黑一片,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你醒了?”


    耳邊傳來了一個溫柔的嗓音。


    轉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異常俊美的臉龐,以及一個光溜溜的腦袋。


    “你這禿驢!”


    認出眼前之人,正是讓自己變成光頭的罪魁禍首焰如和尚,劉鐵蛋登時怒火中燒,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想也不想便是一拳揮出,灼熱的焰光懾人心魄,朝著白袍僧人的麵門狠狠打去,“居然還敢出現在俺跟前!”


    “砰!”


    焰如神僧竟然不閃不避,任由少年入道靈尊級別的恐怖火拳打在身上,非但沒有後退半步,甚至連身上的衣衫都完好無損,煙都沒有冒出一縷。


    “師父,這少年雖說天資驚人,又擁有火係體質。”


    焰如神僧挨了打,依舊氣定神閑,隻是淡淡地說道,“可畢竟隻有入道靈尊修為,想要將您的傳承全盤接收,恐怕力有不逮。”


    “無妨,老子會用剩下的力氣凝聚一枚業火種子打入這小子體內,讓他逐步吸收,慢慢領會。”


    身後傳來了一個蒼老而虛弱的嗓音,“一旦種子入體,你就立馬帶著這小子遠走高飛,離開焰光佛國,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隱居起來,切記切記!”


    是他!


    聽見這個聲音,劉鐵蛋連忙轉頭望去,果然發現了老和尚的身影,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竟不知是喜是悲。


    此時的老和尚麵容慘白,臉上、身上掛滿了血跡,整個人的氣息已然衰弱到了極點,仿佛隨時就要原地歸西似的,與從前竟是判若兩人。


    “老頭。”


    分明十分討厭這對和尚師徒,劉鐵蛋不知為何,卻還是心情沉重,神色黯淡,“你、你要死了麽?”


    “傻小子,擺張臭臉做什麽,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麽?”


    焚空上人裂開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卻比哭還難看,“莫非是舍不得老子?”


    “誰、誰舍不得你了?”


    劉鐵蛋臉一紅,連連搖頭道,“隻是有些突然罷了,都說禍害遺千年,想不到你卻死得這樣快。”


    “千年?”


    焚空上人不禁哈哈大笑道,“傻小子,老子已經活了幾萬年了!”


    此言一出,直聽得劉鐵蛋目瞪口呆,舌撟不下。


    “不和你囉嗦了,老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僅僅幾句話,焚空上人臉上便流露出疲憊之色,擺了擺手,似乎沒有了繼續閑聊的興致,“臭小子,靠近一些,你我也算有緣,老子這數萬年的苦修所悟,便贈予你了罷。”


    “不、不用了!”


    劉鐵蛋心頭一驚,非但沒有靠近,反而本能地向後退出兩步,伸手一指焰如神僧,“你、你傳給自己徒弟吧!”


    焰如神僧聞言一愣,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描述的怪異光芒。


    “你可知道老子是誰?”


    焚空上人也不禁大感意外,“你可知道世間有多少人哭著喊著想要入我門牆而不得?老子的畢生傳承,你居然不要?”


    “俺、俺……”


    劉鐵蛋漲紅了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俺還要娶媳婦,俺不想當和尚。”


    “噗!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沒料到少年竟然還有這樣的顧慮,焚空上人不禁渾身顫抖,前仰後合,仿佛聽見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話,居然笑得咳出血來。


    “你、你笑什麽?”劉鐵蛋皺了皺眉,狠狠瞪視著他。


    “傻小子,老子都要死了,哪還管你當不當和尚?”


    焚空上人臉色愈發蒼白,心情卻似乎頗為愉悅,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道,“再說誰也不是天生的和尚,想當年老子也是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曾經迷倒過萬千美女,不知有多少姑娘哭著喊著要嫁給我哩!”


    “你?”


    劉鐵蛋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她們都眼瞎麽?”


    “放你娘的屁!”


    焚空上人笑罵了一聲,隨即麵色一正,攤開右手,掌心突然浮現出一團鮮活燦爛的彩色火苗,上下竄動,靈活跳躍,仿佛一隻擁有自主意識的火焰精靈,“既然你不入佛門,那老子便以世俗身份授你傳承,記住,我的本名叫做炎烈,乃是當世第一火係修士。”


    “炎烈……”


    劉鐵蛋眼神一凜,目光牢牢鎖定在這朵璀璨奪目的火苗之上,竟是再也無法挪開視線,口中低聲重複著焚空上人的世俗姓名。


    從這朵火苗之中,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引力,仿佛雙方在很久以前,便擁有著靈魂層麵的深度聯係。


    它,屬於我!


    劉鐵蛋的腦中,無緣無故地浮現出這麽一句話來。


    “老子不求你念我的好,更不求你為我報仇,隻求你能夠帶著這顆種子好好活下去。”


    焚空上人右手輕輕一彈,火苗疾射而出,在空中畫出一道絢麗彩霞,隨後不偏不斜地鑽入少年體內,“不過凡事皆有因果,你既然得了老子的傳承,便也沾染了我的因果,日後若是遇見黑棺的人,務必要小心行事。”


    被業火種子鑽入體內的刹那間,劉鐵蛋心髒猛地一跳,本能地以為會被燙傷。


    不料湧入體內的,卻是一股無比柔和,無比溫暖的氣息,瞬間流遍奇經八脈,四肢百骸,就如同兒時母親的懷抱,說不出的舒適愜意。


    “老、老頭,你、我……”


    隨著這股氣息的迅速擴散,劉鐵蛋隻覺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不住打架,很快便支撐不住,“撲通”一聲仰倒在地。


    隻見他雙眸緊閉,唿吸勻稱,胸膛平緩地一起一伏,竟然陷入到沉睡之中。


    “師父,您還好吧?”


    焰如神僧瞅了瞅地上的劉鐵蛋,又轉頭關切地凝視著焚空上人。


    “剛才那枚火種,乃是由為師畢生修為凝聚而成。”


    焚空上人魁偉的身軀微微一晃,堂堂混沌境大能,竟然連坐都有些坐不穩,聲音更是虛弱到了極點,“既然送出傳承,如今我和普通人已經沒什麽分別,這樣重的傷勢,恐怕支撐不過半刻時間了。”


    “以他的微末修為。”


    焰如神僧再次轉頭,凝視著劉鐵蛋緊閉的雙眸,緩緩說道,“想要徹底消化業火種子,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這小子還年輕,有的就是時間。”


    焚空上人微微一笑,“以他的天資和體質,但凡將來能夠進入混沌之門,成就必定遠勝於……”


    “噗!”


    話未說完,他突然感覺胸口一痛,耳邊傳來了一道清脆嘹亮的聲響。


    焚空上人慌忙低頭,卻見自己的胸膛不知何時,已然被一條白色手臂擊穿。


    手臂的主人,居然正是深得他信任的愛徒焰如。


    “你、你……”


    焚空上人神情劇變,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雙眸緊緊凝視著愛徒俊秀的麵容,嘴唇不住哆嗦,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很意外麽?”


    焰如神僧那出塵絕俗的俊美臉蛋,在這黑暗中顯得陰森而詭異,笑容更是無比猙獰,令人不寒而栗。


    “為、為什麽?”


    焚空上人已然衰弱到了極點,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黑棺主教很早就曾經派人聯係到我。”


    焰如神僧不緊不慢地答道,“邀請我裏應外合,共同摧毀燃燈古刹。”


    “所、所以……”


    焚空上人氣若遊絲,嗓音微不可聞,“你、你就背叛了老子?背叛了師兄弟?背叛了古刹?”


    “我一直沒有答應他。”焰如神僧輕輕搖了搖頭。


    “那你又為何……”


    “師父,你我相識已有數千年之久。”


    焰如神僧眸中閃過一絲暴戾之色,狠狠咬住嘴唇,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可在臨終之際,你卻將傳承送給了一個不相幹的小子,完全不考慮弟子的感受,所以就在剛才那一刻,我已經決心投靠黑棺,而你的屍體,將會成為我送給黑棺主教的見麵禮。”


    “原、原來是忌妒心作祟。”


    哀莫大於心死,焚空上人眼神空洞,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是我做錯了麽?”


    “安心上路罷,師父。”


    焰如神僧猛地抽出右掌,鮮血如同噴泉般自焚空上人胸口濺射而出,飄灑四方,“這小子,我會替您好好照顧的。”


    “撲通!”


    重傷之下,焚空上人再也支撐不住,直接向後仰去,重重摔倒在地,不言不語,一動不動,口鼻之間,再也沒有一絲氣息。


    隻見他雙眸瞪得渾圓,無論如何安撫,都不願意閉上眼睛,頗有種死不瞑目的淒涼感覺


    堂堂燃燈古刹主持,一代混沌境域主,竟然就這麽憋屈地死在了自己弟子的倒戈一擊之下。


    “該是我的東西,誰都拿不走。”


    焰如神僧靜靜凝視著焚空上人的屍身,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想讓這小子來繼承業火種子?抱歉,我不同意!”


    說罷,他一把抓住焚空上人逐漸冰冷的手臂,另一隻手狠狠抓住劉鐵蛋衣領,腳下一晃,整個人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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