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粉麵煞白,雙眸閉合,秀眉緊蹙,唿吸頗為急促,顯然正在經曆著極大的痛苦。


    目光在女子的玲瓏曲線上來迴遊走,薛平西卻並未發現任何傷口和血跡。


    “姑娘,你怎麽樣了?”


    他自己還處在逃難之中,本來沒有什麽多管閑事的心思,然而看見女子的那一刻,他卻不知為何挪不開腳,不由自主地便表達出了關切之意,“要不要緊?”


    女子依舊處在昏迷之中,對於他的話語,沒有作出絲毫反應。


    “喂,喂,醒醒,姑娘!”薛平西輕輕拍了拍女子的臉頰,“快醒醒!”


    黑衣女子眉頭一緊,嘴唇微微一動,隨後又沒了反應。


    我這是在做什麽?


    西岐戰事危急,我還在這裏磨磨唧唧地關心一個毫不相關的人作甚?


    薛平西啊薛平西,你要振作起來,趕緊迴帝都搬救兵!


    他不斷告誡自己,勸自己扔下這個女人,趕緊上路,可雙腳卻像是焊在地上一般,怎樣都無法挪動。


    罷了罷了!


    若是將她丟棄在此,天寒地凍的,一個弱女子卻又如何能夠活下去?


    我這樣做,與殺人何異?


    薛平西心中一番劇烈鬥爭,終究還是沒能忍心丟下這個可憐的女人。


    他咬咬牙,強忍著身上疼痛,俯身將黑衣女子扛在了肩上。


    女人的身子很輕,很軟,可對於重傷的薛平西而言,卻猶如萬鈞之重,令他身形一晃,險些跌倒。


    “咳,咳咳!”


    或許是他的動作太大,肩上的女子突然咳嗽兩聲,緩緩睜開雙眸,似乎要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薛平西心頭一驚,渾身僵硬,半點都不敢動彈。


    過了半晌,未見動靜,他終於緩緩側轉腦袋,偷瞄了一眼肩膀,卻見女子的美眸再次緊閉,麵色較之先前略微多了幾分血色,卻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他鬆了口氣,上身保持不動,靈力灌注雙足,躡手躡腳地朝著遠處走去,盡可能不去驚動肩膀上的女人,也不管這樣做,會給本就重傷的自己造成多少負擔。


    待到看見有人跡的小鎮,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扛著個人行了一路,他身上的傷口受到牽連,被不止一次地撕裂開來,胸前和背後的衣襟早已被鮮血染得一片深紅,額上不停有汗珠滴落下來,模樣淒慘可怖,甚是駭人。


    鎮子地處偏遠,人口卻算不得稀疏,僅僅在外圍,薛平西便至少遇見了十數波行人。


    然而,身上的血漬,手上的長刀,以及肩上的女人,讓他看起來妥妥一副強搶民女的山大王形象。


    因而大多數人看見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驚聲尖叫,抱頭而逃,完全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


    倒也怨不得他們。


    薛平西低頭對著自己打量了一番,隨即無奈地搖頭苦笑起來。


    感覺到最後一絲體力正在消退,而通過正常途徑獲得幫助,已然成為一種奢望,他猶豫片刻,眸中突然射出堅定的光芒,再也不顧周圍眾人的目光,幹脆扛著女人直接尋到一家藥鋪,“砰”地一腳踹開正門,大搖大擺地闖了進去。


    在掌櫃驚愕的眼神中,他將手中長刀“唰”地紮入櫃台,口中厲喝一聲:“把療傷的靈藥統統交出來!”


    事實證明,有時候拳頭比說話更加直接有效。


    在他猙獰霸道的外觀震懾之下,掌櫃心膽俱寒,當真是要什麽給什麽,甚至還十分殷勤地承擔起了替他熬製藥湯的任務,嘴裏不敢吐出半個“不”字。


    這樣的小地方,自然沒有煉丹師的存在,普通人生病受傷,隻能找大夫開個藥方,委托藥鋪將靈藥熬製成藥湯直接喝下去,藥材的效果往往十不存一,康複得十分緩慢。


    要是鍾文老弟在就好了。


    老子何至於要喝這些垃圾!


    一碗藥湯下肚,薛平西幾乎察覺不到身體狀況有多大改善,忍不住懷念起被稱作“神醫魔廚”的好友鍾文。


    為個陌生人吃了這許多苦頭,真不知我是怎麽想的。


    他端著盛滿藥湯的木碗,輕輕推開了藥鋪後院的某個房間。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自始至終昏迷不醒的黑衣女人正瞪大了一雙鳳目,警惕地注視著自己所在的方向。


    “你醒了?”薛平西一喜。


    “你、你是誰?”黑衣女子手臂用力,似乎想要挪動嬌軀,卻以失敗而告終,嘴裏虛弱地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她的聲音很好聽,卻是冷冰冰的,並不友好。


    “在下姓薛,雙名平西。”薛平西的用詞從未如此刻這般斯文,“姑娘一個人昏倒在樹林裏,我擔心你被野獸所傷,就自作主張,把你帶到鎮子裏來了。”


    “是麽?”


    黑衣女子低頭看了看自己尚算完整的衣衫,又抬頭盯著他打量了好半晌,目光總算少許柔和了幾分,“謝謝。”


    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此時的薛平西已經將傷口敷藥包紮,又問藥鋪掌櫃索要了一套幹淨衣衫,再也不是那副兇神惡煞般的山大王模樣,乍一眼看去,倒也勉強算得上一表人才。


    “舉手之勞罷了。”薛平西咧嘴一笑,三兩步來到床邊,將手中的木碗遞了過去,“姑娘,這是補氣的藥湯,趁熱喝了,或許會對你的傷病有所裨益。”


    “藥湯?”女子一臉迷茫,似乎從來未曾聽說過這兩個字。


    “不錯,這是用幾味靈藥加水熬製而成。”薛平西解釋道,“你以前沒喝過麽?”


    “胡鬧,靈藥唯有封在丹爐之中,以特殊手法煉成丹藥,方能發揮出其真正的功效。”黑衣女子皺了皺秀眉,以一種看鄉巴佬的眼神瞅著他道,“這般粗糙的處理手段,藥效早就流失了七八分,能起到什麽作用?”


    “姑娘說的沒錯。”


    薛平西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顯然沒有料到對方居然有此見識,隨即苦笑著道,“奈何薛某身上的丹藥已經耗盡,這偏僻小鎮之中哪來的煉丹師,隻好委屈你將就一下了。”


    “我身上有。”黑衣女子突然說道,“我現在動不了,麻煩你幫我取一下,就在上衣內側的口袋裏。”


    “這、這不大好吧?”薛平西吃了一驚。


    “事急從權,我都不介意,你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作甚?”黑衣女子看似嬌柔美麗,說話風格竟是出人意料的彪悍,“再說我裏頭又不是沒穿衣服。”


    “那、那我就得罪了。”


    薛平西是個血性男子,哪能受得了“婆婆媽媽”這四個字的評價,被女子一激,登時不再猶豫,大步來到她身旁,伸出右手。


    隻是眼看著就要觸及女子胸前衣襟,他的手掌卻莫名顫抖起來,短短數寸距離,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撲通!”


    待到取出丹藥,喂她吞下,薛平西已是唿吸急促,渾身虛脫,猛地坐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你、你也吃一顆罷。”


    似乎看出他身上同樣傷勢不輕,黑衣女子略一遲疑,終於櫻唇輕啟,緩緩說道。


    “這……不大好吧?”薛平西麵現遲疑之色。


    “一個大男人,怎的如此磨唧?”黑衣女子臉上再次流露出鄙夷之色,“區區一顆丹藥,算得了什麽,讓你吃就吃!”


    好個暴脾氣的姑娘!


    薛平西沒料到對方如此盛氣淩人,當真是哭笑不得,不禁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借姑娘丹藥一用,日後自當奉還。”


    黑衣女子隨身攜帶的療傷丹藥,竟然效果極佳,一顆下肚,不過小半刻工夫,他便感覺一股強勁的藥力遊走在經脈之間,很快遍布全身,無論是髒腑內傷,還是體表外傷,竟然都減輕了不少。


    這是什麽丹藥?


    他心頭劇震,突然意識到黑衣女子的身份絕不簡單。


    就在薛平西一驚一乍之際,原本無力動彈的黑衣女子,居然緩緩坐起身來。


    “姑娘,你好了?”薛平西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哪有這麽容易?”黑衣女子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我被人傷了心脈,想要痊愈,少說也得兩個月時間,這顆‘還陽丹’隻能迴複力氣,減輕痛楚罷了。”


    “還陽丹?”


    薛平西從未聽說過這種丹藥,黑衣女子的形象頓時變得愈發神秘起來。


    “能不能扶我出去看看?”


    黑衣女子卻並不理會他情緒變化,隻是自顧自道。


    “好。”


    薛平西心知若是再表現出猶豫,怕是又要挨一頓嘲諷,幹脆不再遲疑,直接上前一把扶起黑衣女子嬌柔的身軀,緩緩朝著屋外走去。


    “一個偏遠小鎮,竟然這般熱鬧?”


    門外人聲鼎沸,張燈結彩的歡騰景象,令黑衣女子大大吃了一驚。


    “姑娘,你莫非忘了,今天是過年。”看見她臉上的訝異表情,薛平西莫名有些開心,笑著說道,“算是一年裏最熱鬧的日子了。”


    “過年……”黑衣女子輕聲重複著這兩個字,美眸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對了,還沒請教姑娘芳名呢。”薛平西猛地一拍腦袋。


    黑衣女子靜靜凝視著他的眼睛,沉默良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玄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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