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尉遲純鉤搖了搖頭,平靜地答道,“我已經死了。”


    “那你、你……”


    李憶如貝齒咬住嘴唇,努力不讓淚水留下來,“你怎麽……”


    如今的尉遲純鉤言語清晰,神情柔和,與先前的混沌戰傀簡直判若兩人,難免給了她一絲希望。


    “老家夥!”


    狗東西同樣是眼角晶瑩,聲音顫抖,“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是尉遲純鉤還是混沌戰傀?”


    “都不是。”


    尉遲純鉤轉頭看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我隻是一道劍意罷了。”


    “劍意?”


    狗東西愣了一愣,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摸他的臉,“你不是人?”


    “滾滾滾!”


    尉遲純鉤笑罵了一句,隨手一揮,便將他彈了迴去,一路跌跌撞撞地連退了數步,“你才不是人。”


    “不是你說的麽?”


    狗東西一臉委屈地嘟囔道,“自己是一道劍意。”


    “老子的意思是。”


    尉遲純鉤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瞪視著他,“我死之前,在體內留下了一道劍意,裏頭包含了生前的記憶,在某個特定條件下,可以讓這具身體複蘇那麽一小會。”


    “詐屍?”


    狗東西脫口而出道。


    “要說詐屍。”


    不料尉遲純鉤卻並未生氣,反而平靜地答道,“似乎也沒錯。”


    “剛才你說要某個特定條件?”


    狗東西忍不住問道,“是什麽條件?”


    “隻要遇見我自己的劍意。”


    尉遲純鉤扭頭看向李憶如,眼神溫柔如水,“留在體內的那一道便會被激活,從而讓我複活一段時間。”


    “你的劍意?”


    狗東西不解道,“老家夥你都死了,外頭哪還有你的劍意?”


    “蠢貨。”


    始終沉默不語的王十二突然開口道,“你忘了劍劍麵麽?”


    “劍劍麵?”


    狗東西頓時恍然大悟,目光落在李憶如身上,“原來如此,她也吃過劍劍麵?”


    “不錯。”


    尉遲純鉤點了點頭,“除了你們幾個不爭氣的徒弟,便隻有這丫頭吃過……”


    咦?


    我怎麽感覺還有一個誰也吃過?


    話到中途,戛然而止。


    他腦中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總感覺自己在招待李憶如的時候,似乎還請了另一人吃麵,可一時半會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可咱們幾個也都吃過劍劍麵。”


    狗東西思索片刻,突然問道,“為何先前你沒有蘇醒?”


    “這還不明白?也不知你是如何修煉到如今這個層次的。”


    王十二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你我早就將劍劍麵裏頭的劍意吸收了,唯有李丫頭不是劍修,無法將之融會貫通,所以劍意才會留存在她體內。”


    “開什麽玩笑?”


    狗東西麵色微紅,據理力爭道,“老東西的劍意什麽殺傷力?也是這丫頭能承受得了的?”


    “十二說得沒錯。”


    尉遲純鉤突然插嘴道,“也不知是性格還是體質的問題,這丫頭的忍耐力超乎常人,承受了劍劍麵的劍意,居然沒有出現任何不適,當時也讓我好生驚訝了一陣子。”


    狗東西嘴巴張得老大,忍不住對著李憶如上下打量了起來。


    “老東西,既然這丫頭體內有你的劍意。”


    路路通突然不爽道,“那剛碰上她的時候,你怎麽不蘇醒,居然還要拿神斷來砍咱們?”


    “你當真以為劍劍麵的作用,隻是為了讓你們體悟劍意?”


    尉遲純鉤扭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傻小子,在被徹底領悟吸收之前,這一絲劍意就是你們的一道護身符。”


    “護身符?”


    路路通微微一驚,若有所悟,“難道……”


    “一旦遭遇生死危機。”


    尉遲純鉤接著又道,“它就會被自動激發,救你小子一條狗命。”


    “老家夥,你……”


    路路通愣在原地,望著師尊那熟悉的臉龐,突然感覺鼻子酸酸的,眼眶隱隱有些發熱,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老家夥,你早就知道這世間唯有李丫頭體內保留著劍劍麵的劍意。”


    王十二突然有些酸溜溜地吐槽道,“這一番詐屍的操作,豈不就是為了她一個人布置的?”


    “是啊。”


    尉遲純鉤臉不紅,心不跳,迴答得無比坦然,“不然呢?”


    此言一出,李憶如不禁芳心一顫,秀美的雙眸瞪得老大。


    “臥槽!”


    王十二登時跳將起來,指著他的鼻子道,“咱們這幾個徒弟跟了你這麽久,結果在你心裏的分量還不及這個丫頭?”


    “就是就是!”


    路路通在一旁隨聲附和道,“老東西你該不會是真看上這丫頭了吧?且不說她是別人的老婆,就衝著這年齡差距,豈不是妥妥的老牛吃嫩……哎喲!”


    “砰!”


    一個“草”字尚未出口,他已經被尉遲純鉤袖子一揮,以無形氣勁狠狠打飛出去,摔得灰頭土臉,在地上骨碌碌連滾數圈,許久都爬不起身來。


    “臭小子。”


    即便如此,尉遲純鉤還是不解恨,兀自惡狠狠地罵道,“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你看!”


    躺在地上,路路通還是不太平,兀自嚷嚷道,“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吧?”


    “放屁!”


    尉遲純鉤氣極而笑,“這丫頭模樣俊俏,秉性純良,脾氣也是極好,很對老子胃口,我自己無兒無女,隻有你們這幾個不成器的徒弟,故而一直將她視作是幹女兒,你少在這裏胡言亂語。”


    “切!”


    路路通聳了聳肩膀,臉上寫滿了不以為然,卻終究還是沒有繼續出言嘲諷。


    “你、你……”


    聽見“幹女兒”三個字,李憶如感覺心裏暖暖的,忍不住伸手擦了擦眼角,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死後還能遇見我?”


    “我不知道。”


    尉遲純鉤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答道。


    不知道?


    那你留下這道劍意做什麽?


    李憶如頓時愣在原地,一臉懵逼。


    “我隻知道自己不是混沌之主的對手。”


    尉遲純鉤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鍾文那小子的實力未必能強過我多少,又與王庭開戰,多半也會敗在他手中。”


    “你這丫頭對他情根深種,到時候難免會受到牽連。”


    “我自認實力在整個混沌界都能排進前五,倘若屍骨無存那便罷了,但凡他還想利用我的肉身,那麽未來在戰場上,你我很可能會有重逢的機會。”


    “屆時我留在體內的這道劍意,說不定可以救你一命。”


    “你、你……我……”


    望著他平靜淡然的模樣,李憶如忽然鼻子一酸,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字眼框中汩汩滑落。


    “不必太感動。”


    尉遲純鉤擺了擺手,懶洋洋地說道,“我也隻是興之所至,根本就沒報多大指望,萬一遇不見你,那就當沒這迴事好了。”


    “尉遲純鉤!”


    說話間,眾人耳邊突然響起了陳清玄的怒吼聲,“你在做什麽呢?”


    “你瞎麽?”


    尉遲純鉤頭也不迴地反問道,“沒看見我正在和幹女兒聊天麽?”


    “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陳清玄愈發真怒,聲震如雷,“你隻是一具戰傀,傀儡就要有傀儡的樣子,還不趕緊動手,把他們統統幹掉!”


    “也不知你是真蠢還是假蠢。”


    尉遲純鉤這才轉過身來,對著他打量了一番,無奈地搖頭歎息道,“既然我的劍意已經覺醒,除非混沌之主親臨,否者那點操縱傀儡的小把戲,又怎麽可能控製得住我?”


    “你要背叛王上?”


    陳清玄心頭一驚,卻還是硬著頭皮,色厲內荏地質問道。


    “背叛?”


    尉遲純鉤險些笑出聲來,“我本就不是他的部下,何來背叛一說?”


    “你、你……”


    陳清玄又驚又怒,咬牙切齒道,“膽敢與王上作對,你當真不怕死麽?”


    “你這腦子怕是不大好使。”


    尉遲純鉤哈哈一笑,抬起右手屈指一彈,“忘了麽?我已經死了。”


    “嗤!”


    一道無形劍氣自他之間疾射而出,不偏不斜地落在了陳清玄身上。


    “你、你……”


    陳清玄瞪大了眼睛,眸中寫滿了難以置信,整個人緩緩向後倒去。


    落地之際,他的口鼻之間便沒有了氣息,唯有一雙眼睛狠狠鼓出,仿佛想要道出心中無盡的憋屈和不甘。


    同為“當世兩大劍修”,尉遲純鉤殺他,竟然隻需要一招!


    “柳丫頭。”


    劍之主宰拍了拍手,仿佛隻是做了件不起眼的小事,隨後突然扭頭看向柳柒柒,“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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