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溫柳年平時食欲一直就很好,所以此番聽說他絕食,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這一定又和大當家有關。

    周頂天胡子快要飛到天上:“到底是怎麽迴事?”

    趙越隻好道:“因為我不給他吃糖。”

    周頂天怒拍桌:“連顆糖都不給小柳子吃?!”現在就這樣,成親後還得了,就說還是要帶著一起迴江南!

    暗衛也跟著進行激烈譴責,紛紛表示大人最近為了城中百姓不眠不休,整個人都累垮了,我們看著都心疼,居然連塊糖都沒得吃,簡直不應該!

    陸追在一邊搖頭,無藥可救,遲早被休的命。

    紅甲狼在桌上,也用非常同情的眼神看向趙大當家。

    花棠道:“雖說吃多對牙不好,但藥汁著實酸苦,喝完後吃點花生糖也無妨。”

    在眾人的炮轟下,趙越端著一盤蜜餞和粽子糖,老老實實去了臥房。

    溫柳年把自己卷在被窩中,還在看著床頂生氣。

    趙越坐在床邊。

    溫柳年轉身背對他。

    “吃點東西好不好?”趙越問。

    “不吃!”溫柳年把腦袋也捂進被子。

    “我帶了你最喜歡的蜜餞。”趙越將人抱出來,“吃完我們就吃飯。”

    “那也不吃!”溫柳年憤憤。

    “我知道錯了。”趙越握住他的手,“下迴不灌你藥了,嗯?”

    “不!”真是非常有原則。

    趙越從一邊拿過蜜棗,遞到他嘴邊:“剛買迴來的,用了槐花蜜。”

    溫柳年緊緊閉著嘴。

    “這個呢?”趙越又換了一個,“天山的杏幹。”

    溫柳年看著屋頂,還是不要吃。

    捏鼻子灌藥,還兇,還不給糖!

    趙越又拿起一塊冬瓜蜜,黃橙橙金燦燦。

    溫柳年心想,看著還挺好吃。

    趙越喂進自己嘴裏。

    溫柳年愣了一下,這就吃了啊。

    還沒問我。

    趙越捏起他的下巴,低頭輕輕吻了過去。

    小小的糖塊被舌尖頂過來,甜蜜的滋味頓時在嘴裏化開,和先前想的一樣甜。

    許久之後,趙越終於舍得將人放開,溫柳年臉頰有些紅,靠在他懷中半天也沒說話。

    “不生氣了?”趙越低聲問。

    溫柳年舔舔嘴唇,糖挺好吃。

    看著那軟軟的舌尖,趙越心裏一動,低頭又吻了一下。

    溫柳年揉揉鼻子,“要吃飯。”

    一直蹲在門外的暗衛迅速衝去廚房,十分盡職盡責。

    根本就不是為了偷聽。

    城中百姓一聽大人累病了,自然也是關心得緊,新鮮雞蛋與青菜鮮魚源源不斷往府衙內送,都說要好好補補身子,千萬莫將自己熬垮,臨走時還要惴惴不安問一句,聽說在剿完匪後,大人就要被調任到王城做大官了,到底是真還是假?

    府衙管家耐心道:“說不準,不過就算大人當真要走,也會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好,斷然不會丟下百姓不管。”

    百姓一邊點頭,一邊戀戀不舍往府衙內看。

    多年沒見過這麽好的知府大人,要是一直不走就好了……

    半個多月後,尚雲澤也帶著木青山從騰雲堡折返——按照他先前的想法,原本是想在山上多待一陣子,起碼將人養胖些再放下山,無奈木青山記掛著溫柳年與府衙內的公務,一直鬧著要迴來,不答應就生悶氣,晚上也不給抱,偷親一口都要被推開,著實是很令人頭疼。

    “你也就會欺負我。”尚雲澤捏捏他的臉蛋。

    “嗯。”木青山縮在他懷中,“還要吃。”

    尚雲澤乖乖喂過去一個糖山楂。

    馬車停在府衙門口,木青山鼓著腮幫子,高高興興跳下馬車:“大人,我迴來了!”

    “師爺。”聽到通傳,溫柳年也跑了出來,“怎麽這麽快就迴來,還當要再在騰雲堡住一陣子。”

    “在山上沒事做,最近府衙內公務又多。”木青山道,“我便提前迴來了。”

    “也好。”溫柳年道,“不過就算師爺不迴來,我也會派人送信去騰雲堡。”

    “有什麽事?”木青山問。

    溫柳年道:“向統領昨日剛迴來府衙,調令已下,下一任知府馬上就會來了。”

    “這麽趕?”木青山微微一愣。

    “是啊。”溫柳年與他一道進了書房,“其實也不算趕,若是沒有蒼茫山土匪作亂,我在一個多月前便該走了。”

    木青山很是不舍。

    “接替我的是錢明方,也算是個好官。”溫柳年道,“如今匪患已除,依

    照錢大人的能力,很快就能帶著百姓過上好日子了。”

    木青山點頭:“嗯。”

    “師爺若是想繼續留在府衙,那我便修書——”

    “不必。”尚雲澤在門口打斷他,“我們也隨大人一道去王城。”

    “當真?”溫柳年心裏驚喜。

    “嗯。”木青山點頭,“先前就說好了,要去王城內拜訪好友。我打小還從沒出過蒼茫城,也跟著一道看看熱鬧。”

    “如此甚好。”溫柳年頓時高興起來,先前還有些不舍,現在看來,卻是一個也不會少——除了左護法身懷有孕,要迴追影宮養胎待產之外,連暗衛也會一道去王城。

    “追影宮諸位英雄也要去?”木青山意外,還當是這頭完了就要迴蜀中。

    “是啊。”溫柳年笑嘻嘻道,“皇上前陣子與大漠七絕國剛簽下協議,要共同開辟一條西洋通商之路,周邊小國聞訊也想分杯羹,過段時日七絕王與其餘諸國使臣應當都要動身前往王城,追影宮秦宮主與沈公子也會去,暗衛自然也要一道。”

    “這麽多大人物啊。”木青山有些期待。

    可真是能見到大世麵。

    三日之後,趙五與花棠向眾人辭行,先行離開蒼茫城,一路前往蜀中追影宮。

    又過了五日,錢明方接任溫柳年,成了蒼茫城的新知府。

    百姓雖說心中不舍,卻也知道皇命難為,於是自發在城中辦了三天大戲,替溫柳年與眾人餞行。

    蒼茫山中已是一片平靜,百姓結伴打魚砍柴,生活比先前多了幾分安寧富足,待到山路修通,外頭的商隊也會進來,日子便會更好。先前的土匪山寨早已被悉數拆除,隻有朝暮崖留了下來,原本的三當家帶著其餘弟子,重新迴來安營紮寨種地養魚,很快就恢複了先前的生活作息。

    至於離蛟與張生瑞,則是被暫時送往江南日月山莊——假如虎頭幫是一般邪教,那日月山莊沈千楓是武林盟主,理應歸他管;假如離蛟是謀逆叛賊,那沈千楓的枕邊人是當今小王爺,實打實的皇親國戚,也理應歸他管。況且將人送往江南,溫柳年還存了另一分心思,離東南沿海近啊,說不定還能問出新東西。

    總歸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都沒有比日月山莊更合適的地方,必須很值得送一送!

    為了不讓百姓送行,眾人特意選在夜半時分離開了蒼茫城,五匹駿馬兩架馬車,天邊明月高懸,照出一片如水

    光華。

    溫柳年趴在馬車窗口,戀戀不舍朝外看。

    “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迴來。”趙越將他拉迴身邊,“別看了,免得又吹風著涼。”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溫柳年靠在他懷中,語調滿是不舍。

    “睡一會兒吧。”趙越道,“最近三天大概都會在路上,會有些累。”

    溫柳年低低應了一聲,而後便乖乖縮在他懷中。

    趙越手在他背上輕拍,眼底很是溫柔。

    另一邊的馬車裏,木青山正靠在小床上,端著一盤點心吃。

    “還不睡啊?”尚雲澤刮刮他的鼻子。

    “不困。”木青山抱著杯子喝水。

    “難得見你這麽有精神。”尚雲澤幫他擦掉臉上一點糖粉。

    “我還從沒出過這麽遠的門。”木青山老老實實道。

    “所以就高興到睡不著?”尚雲澤失笑,抱著他坐在自己懷中,“以後天南海北,你想去哪裏都行。”

    木青山想了想:“那我要先去海邊。”

    “嗯。”尚雲澤點頭。

    “還想去江南。”

    “好。”

    “還想去雪山。”

    “不怕冷?”

    “會很冷嗎?”

    “……也不會。”有我在就不會。

    木青山與他十指相扣,使勁伸了個懶腰。

    尚雲澤將他抱起來:“當真不想睡?”

    “嗯。”木青山傻乎乎迴答。

    “那做點壞事好不好?”尚雲澤在他耳邊曖昧問。

    木青山身子一僵:“這是在馬車裏。”

    “乖。”尚雲澤拉開他的腰帶。

    木青山麵紅耳赤掙紮:“你快放開我!”

    “外麵還有人在聽哦。”尚雲澤低笑,“確定要這麽大聲音?”

    木青山迅速捂住自己的嘴。

    “真聽話。”尚雲澤很滿意,手掌在他胸前輕撫。

    木青山紅著眼眶踢他,欺負人!

    外頭兩個駕車護衛對視一眼,識趣一甩馬鞭,與其餘人拉開一段距離。

    “唔……”馬車驟然變得顛簸起來,木青山咬住他的肩頭,又委屈又著急。

    尚雲澤單手拖著他的後背,另一隻手

    握住那細嫩腰肢,唿吸愈發粗重。

    暗衛在遠處看到,都覺得甚是納悶,好端端突然跑這麽快,難道是向我們顯擺?

    那一定不能輸!

    於是原本正在睡覺的溫柳年,就被生生顛醒了。

    騰雲堡的侍衛被嚇了一跳:“怎麽了?”怎麽好端端就趕著車突然衝了過來。

    “駕!”暗衛一甩馬鞭,風馳電掣從他們身邊掠了過去。

    追影宮的馬車,跑得簡直快,完全沒有給公子和少宮主丟臉。

    “啊呀!”溫柳年腦袋撞到車,痛到鼻子都皺起來。

    “出了什麽事?”趙越掀開車簾問。

    暗衛喜氣洋洋道:“我們現在最快!”忍不住就驕傲挺起了胸膛。

    趙越:……

    片刻之後,江湖吉祥物被趕下馬車,隻好蔫蔫折返騎馬。

    當初在給公子駕車之時,也是像現在這樣,被宮主黑著臉攆走。

    虧我們還長得如此英俊。

    真是十分難過。

    沿途大多是深山,所以城鎮村落也不多,眾人一大半時間都是露宿樹林,雖說已經是盛夏時節,不過夜晚卻依舊寒涼,習武之人還要好一些,溫柳年與木青山就有些熬不住,都染了風寒在咳嗽。

    人都病了,向冽自然也不好再強求要趕路,於是便先行獨自迴王城複命,讓他二人先養好身子再動身。

    眾人暫居的地方叫瑤家鎮,城裏總共就一家客棧,看上去有些陳舊,平時也多是些腳夫商販暫住,此番一下來了這麽多大人物,頓時連老板也被驚動,親自跑下樓著落張羅。

    屋內桌椅板凳擺設破爛,被褥還有些黴味,尚雲澤一進門就皺眉,打發下屬去城內買了新的床褥被子,又開窗透了半天氣,才讓眾人住進去。

    溫柳年拿起茶杯看了眼,一圈烏黑茶垢,登時一臉嫌惡放下。

    趙越道:“我去馬車內幫你拿杯子。”

    “我也去。”溫柳年站起來,“順便透透氣。”

    趙越點頭,隨手拿過一邊的披風,將他嚴嚴實實裹住。

    “貴客要出門?”老板正在櫃台後撥算盤,見到他二人下樓,趕忙丟下手裏的活計跑出來。

    “是。”溫柳年道,“屋子裏太悶,我出去走一圈。”

    “還是不要出門為好,天都黑了。”老板道。

    趙越聞言不解:“天黑便不能出門?”

    “先前能,不過最近還是小心些為好。”老板小聲道,“諸位是外地人不知道,最近這鎮子裏可不太平。”

    “為何?”溫柳年問。

    “也說不上,就是邪門的緊。”老板道,“鎮長請了外頭的高人來看過,說是城裏在鬧鬼,晚上出門會被勾魂。”

    “無稽之談。”溫柳年搖頭,“可有上報官府?”

    “鬼神之事,上報官府能有什麽用。”老板道,“夜晚風涼,貴客還是早些迴去歇著吧。”

    話還沒說完,溫柳年便已經裹緊披風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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