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越麵癱從他手裏接過碗,“多謝。”

    “是左護法煮的,裏頭加了草藥。”溫柳年道,“雖說大當家內力高強,不過沒人知道穀內瘴氣裏到底有些什麽,還是小心為妙。”

    趙越仰頭一口氣喝下去。

    溫柳年從他身邊繞進了屋內。

    趙越端著碗沉默。

    我並沒有請你進來。

    溫柳年坐在桌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趙越隻好問,“找我有事?”

    “關於虎頭崗內的圖騰。”溫柳年道,“可否請大當家畫出來?”

    趙越道,“這些事你該去找陸追。”

    “我去找過了。”溫柳年認真道,“但是二當家已經睡了。”

    趙越:……

    你若是來遲一些,那我也就能睡了。

    溫柳年問,“大當家很累?”

    趙越道,“是。”

    溫柳年道,“哦。”

    ……

    趙越覺得隻要和這個書呆子說超過十句話,自己就一定會產生敲他頭的衝動。

    溫柳年戀戀不舍往外走,到了門口還要端著空碗迴頭。

    趙越心力交瘁,“我畫給你便是。”

    溫柳年瞬間喜笑顏開,坐在桌邊替他磨墨。

    趙越兇巴巴道,“也不知道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多少錢。”

    溫柳年將筆遞給他,自己趴在桌上看。

    趙越用筆杆敲敲他的鼻子,又迴憶了一下在虎頭崗中見著的那些圖騰,便落下了第一筆。

    溫柳年又往近湊了湊,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味。

    趙越心想,還挺好聞。

    片刻之後,溫柳年道,“為何如此難看?”

    趙越:……

    溫柳年疑惑,“那些圖騰當真長是這樣?”

    趙越頓了頓,道,“也不是十成十相似。”

    溫柳年:……

    趙越咬牙,“早就說了讓你去找陸追!”歪歪扭扭,誰能畫的出來那般精準。

    溫柳年咳嗽兩聲。

    趙越掐住他的臉,“你敢笑?”

    “我沒有。”溫柳年嚴肅搖頭。

    趙越與他對視。

    片刻之後,溫柳年,“噗。”

    趙越狠狠揪他的耳朵。

    溫柳年安慰,“大當家不必介懷,起碼看上去很質樸。”

    趙越憤憤丟下他去睡覺,書呆子不識好歹!

    溫柳年坐在桌邊,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而後便拿起那摞宣紙,一張張仔細看了過去。

    一柱香的時間後,溫柳年揉揉太陽穴,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床上趙越已經睡著,赤|裸著上身,被子幾乎要掉在地上。

    溫柳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就見他在睡覺的時候,眉眼倒是要比平時柔和許多,頭發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人一樣有些刺頭。

    忍不住就伸手摸了一下。

    是有些硬啊……

    溫大人撓撓下巴,視線繼續往下挪。

    趙越閉著眼睛,心說這書呆子又要幹嘛。

    喉結微微滾動,胸口有不少傷痕,像是刀傷和鞭痕,小腹肌肉很結實,再往下看,溫柳年咳嗽兩聲,望天。

    趙越哭笑不得,這是看上癮了還是怎的。

    習武之人,果真比讀書人更有看頭啊!溫大人得出結論,然後從地上撿起被子,想幫他輕輕蓋好。

    趙越猛然翻了個身,伸手將人攬到了懷裏,重重壓在床褥之中。

    溫柳年被嚇了一大跳,本能便去推。

    趙越原本就是存心想嚇他,自然不會這麽容易就鬆手,不僅不鬆手,還將人又抱緊了些,甚至還蹭了兩下。

    溫柳年:……

    趙大當家心想,軟!!!

    然後下一刻,溫柳年就開始手腳並用推他,顯然使足了吃奶的勁。趙越心裏好笑,剛想著再欺負一陣就放手,臍下三寸卻被他用膝蓋猛然頂了一下。

    那……叫……一……個……狠……啊……

    趙越眼前發黑,眉毛死死皺成一團,倒吸冷氣坐起來。

    溫柳年表情無辜看他。

    “都從哪裏學來的這些陰招!”趙越壓抑咆哮!

    溫柳年耳根有些紅,眼神頗為哀涼。

    趙越:……

    趙越:……

    趙越:……

    隻是開個玩笑而已,沒必要出現這種一夜春宵之後要對方負責的表情吧?

    當然,溫大人隻是覺得自己方才那一下似乎的確有些狠,於是便先發製人開始幽怨,

    也好占據道德高點,以免被揍趴。

    趙越糾結道,“喂。”

    溫柳年一邊繼續幽怨,一邊緩慢往床下挪,準備跑路。

    還真被嚇到了?趙大當家有些納悶,先前在朝暮崖的時候,弟兄們也經常在練完功後同去後山溪澗洗澡,勾肩搭背之類早已習以為常,還從沒見過有人會這樣。不過轉念一想,山上一群粗人,也不能和書呆子比——畢竟就算再能氣人,本質上也還是個讀書人,看到一棵歪脖子樹都能吟七八首詩,心裏自然是要想得更多一些。

    溫柳年已經順利移到門口。

    為了表示“這種事其實很正常”,趙越一時腦袋打鐵道,“我與陸追也經常如此。”

    溫柳年腳步頓了頓,“嗖”一下便溜出門。

    趙越大張四肢癱在床上,覺得很是頭疼。

    “大人。”暗衛成群結隊從院中走過,一人拿著一個野果啃,看到他後紛紛打招唿,然後又疑惑道,“大人為何如此衣衫不整?”

    溫柳年從布兜裏拿了一個野果,淡定迴了臥房。

    頭發又亂臉又紅,再往前看看,隻有一處趙越暫住的小院,暗衛集體驚呆,甚至連野果也忘了吃!

    這種被真相擊中的感覺,簡直就是目眩神迷!

    晚些時候,花棠正在院中整理暗器,就見趙五推門走了進來,表情略糾結。

    花棠問,“你這是撿銀子了還是丟銀子了?”

    趙五坐在她對麵,“問你件事。”

    花棠點頭,“說。”

    趙五道,“先說好,不是我要用。”

    花棠眼底不解,“什麽不是你要用?”

    趙五道,“有沒有什麽……壯陽……的……藥?”

    花棠被雷劈中,呆呆看他。

    “都說了不是我要用!”趙五大窘,這是什麽眼神!

    “有倒是有。”花棠冷靜了一下,“誰要啊?”

    趙五道,“大人。”

    花棠吃驚,“原來大人還有此等隱疾。”

    趙五又道,“其實也不是大人。”

    花棠難得被繞糊塗,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

    “大人是幫趙大當家要。”趙五補充,“越滋補越好。”

    花棠:……

    就算趙大當家當真有這方麵的……問題,為何

    幫他問藥的居然會是大人?

    趙五道,“藥。”

    花棠開了張方子,“這種事急不得,食補為上。”

    趙五點頭,將藥方與叮囑一道轉給了溫柳年。

    於是晚飯時候,趙越才剛坐到飯廳,麵前就被人放了一盅湯。

    周圍一圈暗衛,都用充滿深意的眼神看他,這可是溫大人親手熬的湯,在廚房忙了整整大半天,神神叨叨也不知加了些什麽好料,我們根本就不想喝。

    趙五花棠已經與穆氏兄弟一道去了蒼茫山,自然也不會有人前來解惑,所以大家也就任由思緒在腦中紛飛,將所有可能與不可能的事想了個遍。

    溫柳年與陸追也進了飯廳。

    “一股藥味。”陸追皺眉,“誰生病了?”

    眾人齊齊指向趙越麵前那盅湯。

    溫柳年,“咳。”

    “大當家不舒服?”陸追上前掀開盅蓋,用勺子攪了一下雞湯,下頭都是藥材,看清之後震驚,“這湯是誰燉的?”

    溫柳年,“咳!”

    “有什麽問題?”趙越問。

    陸追斟酌了一下用詞,道,“有點補。”

    陸追問,“補什麽?”

    “咳咳咳!”溫柳年扶著門框,緩慢往外挪。

    “你給我迴來!”趙越咬牙切齒。

    溫柳年辯解,“我是誠心想道歉。”

    “到底是補什麽?”暗衛實在是好奇。

    陸追道,“腎。”

    溫柳年同時開口,“風寒!”

    但是顯然沒什麽可信度。

    暗衛吃驚睜大眼睛,中午衣衫淩亂從趙大當家臥房出來,晚上就張羅著要補腎,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根本就不能仔細想。

    趙越捏拳頭。

    溫柳年迅速躲到暗衛身後。

    陸追還在用萬馬奔騰的眼神看趙越,為何溫大人要幫你補腎?!

    趙越心力交瘁,“你聽我解釋。”

    陸追趕緊道,“大當家不必向我解釋。”

    趙越道,“事情與你想的不一樣。”

    陸追難得頭皮發麻,“大當家說笑了,此事與我又沒有關係。”為何一定要執著解釋?!況且溫大人可是連湯都燉好了啊!

    趙越胸口發悶,索性拎著溫柳年大步

    出了飯廳。

    趁此機會,暗衛迅速向陸追普及了一下關於“衣衫淩亂雙頰泛紅”和“補腎藥膳雞湯”之間的關係。

    陸追目瞪口呆,覺得自己大概需要整整一夜時間,才能完全平靜下來。畢竟按照他先前的預料,隻求兩人能不要一見麵便對掐,就已經是難能可貴,卻萬萬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居然能有這種可能性!

    果真不愧是大當家,進展堪稱是一日千裏,一般人也比不上。

    趙越將溫柳年一路拎到了書房,“站好!”

    溫柳年:……

    真兇。

    趙越瞪他。

    溫柳年小心道,“我是讓廚房等到晚飯之後,再把湯送到大當家房中。”沒說要端到飯廳啊!

    “好端端燉什麽湯!”趙越怒揪他的臉。

    溫柳年痛到鼻子都皺起來,“早上我不是故意的,想著喝碗湯能補一補。”

    “就你這點力氣,還用得著補?”趙越將人放在圓桌上坐好,雙手撐在他兩側,居高臨下殺氣騰騰。

    溫柳年縮了縮,“那我去解釋一下。”

    “還要怎麽解釋!”趙越鼻尖幾乎和他湊在一起,“什麽都不許再說了,這件事到此為止,知不知道?!”

    溫柳年瘋狂點頭。

    趙越冷哼一聲,將人拎迴了飯廳。

    其餘人原本正在熱烈討論,見到兩人進來後,迅速做出埋頭苦吃的樣子,連陸追也開始啃雞腿。

    趙越黑風煞氣道,“吃飯!”

    在吃在吃!暗衛拚命添飯,並且在私下偷偷摸摸問溫柳年,到底是怎麽迴事。

    溫大人遵守承諾道,“大當家不讓我說。”

    不讓說就對了,又不是什麽好事。暗衛表情憂慮,否則如何能叫隱疾。

    真是萬萬沒想到,趙大當家看上去那般威猛高大,居然還有此等苦惱。

    真是非常令人同情。

    不遠處的小院裏,陸追也正在關切,“大當家果真不需要請個好大夫瞧瞧?說不定能治呢。”

    趙越臉色鐵青,揮手將人趕了出去。

    陸追還在苦口婆心,“萬萬不可諱疾忌醫。”

    趙越覺得自己一定會走火入魔。

    於是這個夜晚,所有人都未能安眠,一邊擔心趙五與花棠,一邊想著要給趙大當家請個好

    大夫,不知不覺就到了天明。

    下頭上報了幾個案子,所以第二天溫柳年也就沒有再去尚府,一直在府衙裏忙。木青山吃過早飯後便過來一起處理卷宗,順便好奇問,“大人可知昨日趙大當家怎麽了?”由於他一直與尚雲澤在城外,所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溫柳年道,“無妨,染了風寒而已。”

    “原來隻是風寒啊。”木青山鬆了口氣,“如此就好,方才看桌上的氣氛,我還以為是多了不得的事。”

    ……

    溫柳年決定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還是離趙越遠一些好!

    中午的時候,花棠終於從蒼茫山迴來,溫柳年問,“小五呢?”

    “城外軍營,與穆家莊的人在一起。”花棠道。

    “此番暗探可有發現?”溫柳年幫她倒了一杯茶。

    “有,不過隻是推測。”花棠道,“大人可知小五為何要留在城外?”

    溫柳年搖頭,“為何?”

    “昨夜潛入虎頭崗時,恰好趕上一大群人在祭天。”花棠道,“若我沒看錯,穆家兄弟兩人應當知道虎頭幫幫主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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