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將軍府,你跟在身後,怕是不妥。”水清漪眉梢一挑,唇瓣掠過一抹冷笑。


    常生麵不改色:“屬下在將軍府門口候著。”


    水清漪意味深長的深深看了他一眼,忽而從繡橘身上扯過包袱。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囑道:“你去替我去將軍府遞拜帖。”


    繡橘接到水清漪遞來的眼色,覷了常生一眼,點頭小跑著離開。


    常生打算攔住繡橘,水清漪一甩包袱,常生避開包袱,錯過了攔住繡橘的機會。


    “你替繡橘去遞拜帖?”水清漪見他目光陰鷙的盯著繡橘,嘴角微揚,露出一抹彎弧:“勞煩你了。”打算喚繡橘迴來,常生告罪:“世子妃,您如今身份不一般。屬下隻是怕敵人將繡橘姑娘擄走,要挾您。”


    水清漪笑了笑,轉身上了馬車。


    常生想了想,打發走了車夫,親自為水清漪趕車。


    水清漪坐在馬車內,目光冷沉的望著小幾上的茶杯。金黃的茶湯,微恙著漣漪。就如她此刻的心,也不平靜。


    “世……小姐,我們怎麽辦?”繡萍見常生在趕馬車,緊緊的捏著衣角,忐忑不安的詢問。心裏覺得世子爺很奇怪,明明休了小姐,為何還遣人來保護小姐的安危?若是他不休,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敢對小姐不利。


    水清漪莞爾一笑:“不用心急,該來的總該迴來,咱們著急也無用。”水清漪打開壁櫃,裏麵有準備長孫華錦取暖的銀絲碳和一個小爐子。拿出小爐子,水清漪點燃,將鐵皮茶壺放在上麵燒水。


    繡萍心裏頭更加不安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


    水清漪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驀地,水清漪睜開雙眼,開口道:“停車。”


    常生仿若未聞。


    水清漪看著車廂裏彌漫的霧水,提著茶壺起身,掀開車簾,看著前麵是熟悉的三條岔路口。目光森冷,驚叫一聲:“你不停下來,我就跳了!”


    常生心頭一緊,迴頭看向水清漪,還不待看清楚,臉上火辣辣的痛。沸騰的熱水濺進眼珠子裏,常生閉上了眼睛。水清漪一腳將他踹下馬車,蟄伏依舊的牧風迅速將常生抓住。


    隨即,跳上馬車,穩住受驚的馬匹。


    水清漪看著一動不動倒在馬車上麵目猙獰的常生,冷笑了一聲,能潛伏在長孫華錦的身邊,多年不被識破,自然有了不得的本事,所以她不敢輕舉妄動。示意繡橘離開,讓她去找牧風。


    聽到牧風暗示的聲音,她便將準備好的沸水潑向常生。


    “世子妃!你這是何意?”常生強忍著麵皮撕裂一樣的痛楚,猙獰扭曲的瞪向水清漪。他沒有想到他是長孫華錦的人,水清漪敢這樣對他下手!


    而不是看在長遠侯府下大獄,見到他是長孫華錦的人,就像溺亡的人應該緊緊的抓住他這根救命稻草才是!


    水清漪嗤笑道:“讓我猜猜,你是阮馨的人吧!”


    常生掙紮的動作一頓,活見鬼一般驚恐且憤怒的瞪著她:“世子妃,您就因為胡亂猜測,這般對我?你不知大理寺的人到處在尋你?你快些將我鬆綁,我可以帶你逃出城。”仿佛記起了什麽,沉聲道:“世子爺在大理寺有人,我可以讓人通融,你見一見侯府裏頭的人。”


    水清漪將茶壺擱在他的胸膛,雲淡風輕的說道:“大理寺的人在四處尋我,你安排我去大理寺見侯府的人,不是自投羅網麽?”


    “啊——”


    燒紅的鐵皮茶壺將常生胸前的衣襟燙出了一個洞,胸膛上的皮膚焦黑,散發出一股臭味。


    常生眼底閃過恐懼,水清漪如此狠辣的手段,與調查來的資料顯示不符!


    水清漪仿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看著滿臉水泡的常生,她也不知為何心變得越來越冷硬!越來越心狠手辣。


    以往讓她做這樣的事,她看到他如今的慘狀,都會直接嚇昏了過去。


    “你不說不打緊,我將你扔在王府門口,便知你的主子是誰。”水清漪放下茶壺,掏出錦帕擦拭了手指。吩咐牧風拐個彎,將牧蘭接迴來,隨後一同去王府。


    牧蘭上了馬車,對水清漪說道:“人去樓空。”


    水清漪眉頭一鬆,眼底笑意盈盈,出奇的心情好轉。“將他手筋腳筋給挑了,扔到阮馨的院子裏。”


    牧蘭心一沉:“主子,這樣豈不是會打草驚蛇?”


    “就怕她不驚!”水清漪眼底泛起了寒光:“手腳利落些。”


    牧蘭頷首,等水清漪到了鎮國公府下車,適才開始動手。


    水清漪進了鎮國公府,遠遠的便看到江氏甩著帕子走來:“哎喲,這倒是稀客。”江氏眼底滿室嘲諷,心裏恨得要命,可依著水清漪的身份,不敢有所動作。如今長遠侯府滿門下獄,水清漪也風光不了多久。“怎得不見世子爺陪你一同前來?”


    水清漪素來就知江氏刻薄,聽著她刻意擠兌的話,挑眉道:“不知舅母親自迎接,便獨自來探望祖母。”


    江氏咬緊了牙根,水清漪話裏的意思是若早知道她來門口迎接,就喚長孫華錦一起來。這樣擺明了是自個抬舉了她!


    “我偶然聽聞世子爺說長遠侯府之事,與大舅舅也多少有些個牽扯,便焦急的來詢問外祖母。”水清漪臉不紅氣不喘的嚇唬江氏。


    江氏一聽,表情驟變:“休得胡說!”左右瞧了一眼,看著周邊並沒有人聽見,冷哼了一聲:“你還是顧好自個,老爺的事斷然是因為與長遠侯府有姻親的緣故。”隨著帕子,扭著腰走了。嘴裏嘀咕著:“不知小姑怎得磕壞了腦子,皇親國戚不嫁,偏生嫁給一個衰敗的破落戶。這下子可好,本事沒有多少,攤上個殺頭的罪!這會子連累了鎮國公府!若是生在江家,早些將這不省心的女兒給逐出族譜!”


    水清漪心一沉,莫不是大舅舅將母親逐出族譜,是江氏在一旁煽風點火的緣故?


    “小姐……”繡萍聽見江氏的話,心裏惴惴不安。


    水清漪收迴視線,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長遠侯府事出突然,老夫人驚聞噩耗,受不得打擊病倒在榻上。見到水清漪,招了招手:“清兒,你來了。”


    水清漪握著老夫人的手,在床榻邊的繡墩上坐下,憂心忡忡的說道:“母親會無事,外祖母您且放寬心。若是母親知曉您因她病倒了,會難過。”


    老夫人點了點頭,看著水清漪的臉,神色微微恍惚。枯瘦如老樹皮的手,摸著水清漪的麵龐,淚濕眼眶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水清漪抿緊了唇,試探的問道:“母親有個姐妹,嫁到西越聯姻了麽?可有留下子嗣?”


    老夫人神色一震,眼底露出悲傷。落寞的背轉了身子,良久,長歎道:“並無。”


    水清漪強顏歡笑道:“如此便好。”


    “清兒……”老夫人忽而有些不忍。


    水清漪鬆開了握著老夫人的手道:“您放心,我感念母親這兩年的養育恩情,定會竭力救她出獄。”


    老夫人嘴角翕動,看著水清漪的背影,沉聲道:“清兒,樹倒猢猻散。長遠侯府早已被人瞧不起,這殺頭滅族的大罪,誰會願意站出來替他們洗涮冤屈?”轉而從床榻壁櫃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聖旨,遞給水清漪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祖宗留下來的聖旨,就是用來保鎮國公府子孫後代的性命。你母親有難,便拿去用罷!”


    水清漪萬萬沒有想到這迴老夫人將聖旨拿出來給她,前一世怕是她所作所為傷透了大夫人的心,或許對老夫人也有不敬之處,適才沒有拿到聖旨。


    水清漪道了一聲謝,並沒有推諉的收下。


    水清漪出了鎮國公府,牧蘭一身幹淨利落的在門口等著。見到水清漪,恭敬的說道:“處理妥當,玉妃已經秘密帶進京。”


    水清漪頷首,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相爺呢?”水清漪望了眼布滿陰霾的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水霧靄靄的空中仿佛隴上了灰褐色帷幕,與泥濘的小徑相輝映。


    “進宮了。”牧蘭眼底有著凝重,隱約夾雜著一絲興奮。


    “東西都送去了,那也該有消息了。”水清漪喃喃低語,驀地,聽到有人驚喜的唿喊道:“小姐,長遠侯府的人全都已經被放了出來,林大人查明了真相,是遭人陷害!”


    繡橘淋著雨跑了來,滿臉笑意的說道:“王妃帶著人打算離開王府,在門口被趕來的禦林軍被帶走了!太後請人喚您進宮!”


    ☆、第一百一十三章


    水清漪霍然抬起頭來,眼底閃過驚詫。林大人查明了真相?


    林大人素有鐵麵閻羅之稱,剛正不阿,可她知曉林雲中是長孫華錦的人。而林雲中洗刷了長遠侯府的冤屈,且將王妃抓起來。這代表著什麽?


    他是得到了長孫華錦的默許!


    心裏極為的微妙,這樣大的逆轉,恍若置身夢中。


    她識破了王妃的詭計,並且將她安插在長孫華錦身旁的人,揪出來廢了扔在她的屋中。得到的卻是長孫華錦默許她對付王府!


    她心裏下定的決心,微微有些許的動搖。


    為了成全她救出長遠侯府的人,他大義滅親。雖然王妃對他殘忍,可王府終究是他的祖業,能夠做到這一步,她是萬萬不曾想到。


    林雲中的出動,足以證明他知曉了她的動機。


    “林大人在何處?”水清漪改變了主意,打算先去會會林雲中。


    “林大人在王府。”牧蘭眸光微動,麵無表情的說道:“押解王妃進宮,便奉太後之命,查封王府。”


    水清漪點了點頭,去了王府。方才一下馬車,便被守在王府的侍衛包圍。林雲中從府邸出來,伸手製止:“她已經不是王府世子妃。”侍衛撤了下去。


    林雲中步伐穩健的走到水清漪的身邊,沉聲道:“王府暫且被封,水小姐的物件怕是取不出。”


    水清漪苦笑道:“林大人素來便是耿直之人,說話不拐彎抹角。”徑自朝王府旁的一條小道走去。


    林雲中目光幽深,闊步跟上。


    “世子爺在何處?”水清漪在小池塘邊上停駐腳步,看著楊柳被清風吹拂著掠過水麵,宛如一麵平鏡的水麵漾著微瀾。“長留山?”


    林雲中手背在身後,微眯著眼打量著水清漪,半晌道:“京中這麽大的響動,他如何能留在長留山。”


    果然!


    水清漪微抿著紅唇,這件事有些棘手。


    “水小姐無需顧慮,世子錯算這一著,無非是無雙公子手中的解藥,與他一日不如一日的身子,容不得他觀望。他若不出京,這些事恐怕不會這麽突然的發生。顯然是王妃刻意將解藥給他,引他出京。”林雲中覺得水清漪該知道這些,什麽也沒有隱瞞:“你在嫁入王府所做的一切,資料都在今晨落在了世子爺的書案上。他想要長遠侯府滅亡,輕而易舉。而你提供給權相與曲大人的資料,遠遠不足以扳倒王府。”


    水清漪麵色微變,林雲中話裏的意思很明顯。若不是長孫華錦,救出長遠侯府與扳倒王府兩件事,哪一件她都做不成。


    而之所以王妃順利被抓,其中有長孫華錦提供的證據。


    “為什麽……”水清漪無法理解,她當初嫁進王府,的確是為了報前世之仇。所以一步一步的引發王妃對長孫華錦的不滿,激發他們母子間的矛盾。這些他都知道了,在不知道她為何要報複王府、報複他的情況下,他依舊順著她的心意。


    雖然在相處中,逐漸發現他對她的好。報複的心思並沒有那麽的強烈,對他的設計卻是收了手。可王妃對她心存殺機,她不得不自保而出此下策。


    “水小姐無須多想,世子這麽做,定有他的緣由。”林雲中說罷,便轉身離去。


    水清漪緊了緊手心,焦急的詢問道:“他如今在何處?”


    林雲中頭也不迴的說道:“世子要見水小姐的時候,自會出現。水小姐恐有要事在身,某便不送了!”


    水清漪知道林雲中不會透露出長孫華錦的下落,緩緩的垂下了眼瞼,斂去了眼底的失落。


    “小姐……”繡橘惴惴不安的喚道,有些時候她也不明白小姐在做什麽。明明提防相府,與相府有恩怨,可最後卻因為相府的勢力能夠與王府相抗衡,還是和相爺合作。小姐雖說敵人在有的時候可以是朋友,但她總覺得太過冒險!


    倘若相爺在最後的時候,順便擺了小姐一道,該怎麽辦?


    水清漪歎了口氣:“進宮。”


    繡橘欲言又止,水清漪憂愁的麵容,讓她住了嘴。


    寧和宮


    太後冷肅的端坐在高位上,皇上靠在龍椅上打盹。王妃與玉媚兮跪在大殿中央,權相與曲大人則站在大殿的左側。


    “權相之意是真正與西越有勾結的是阮馨?”太後翻著手中一遝資料,上麵羅列著阮馨的罪證。翻到最後,太後眼皮子一跳,目光如炬的盯著其中一段:窩藏穆雪國遺孤。麵色驟然一變,陡然淩厲,當年穆雪國的確有幾名皇室成員逃跑。最後鳩殺了幾位,還有兩位至今沒有音信!


    權相拱手作揖,窮身道:“迴稟太後,資料上已經詳情說明,並無半點假話。若需要考證,可以傳靜安王世子妃。”


    “誰不知相爺最擅弄虛作假,本宮若願意,擬定你一百條大逆不道的罪名都不在話下!”王妃驀地抬頭,陰沉的瞪向權相。她沒有料到會栽在水清漪和權霄的手中!本來對付長遠侯府,她計劃在年後,而水清漪的種種作為與長孫華錦的態度,令她心裏不安。恰巧長孫儀出了這等大事,她怕對王府心懷恨意的孟纖和水清漪聯手,逼死她的兒子,所以提前動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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