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信之皺了皺眉,顯然董盈兒問的這個問題並不怎麽令他愉悅,隻是秉著客氣的心思還是道:「正是。」


    由蔣信之的嘴裏說出來,董盈兒心中驀然一痛,蔣信之眼中的不耐被她盡收眼底,不知不覺中,一種難以抑製的憤恨在心中悄然升起。為什麽呢?她從小就是自家父母的掌上明珠,開朗熱情,處事周到,沒有哪個不贊聲好的。可最後又得到了什麽,父親為了保住自己的官途將自己送進宮中,心上人待自己冷若冰霜,而昔日的姐妹隻會見死不救。這個世上的人已經全部背叛了她,她又憑什麽讓這些人好過?


    董盈兒定定的看了蔣信之半晌,突然一笑:「聽聞阮妹妹被賊人擄走,如今下落不明,她與我也是昔日好友,想來可真是為她擔心呢。但願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蔣信之敏感的察覺道董盈兒說這番話中奇怪的語氣,倒似含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他雖然護短,如今處事卻比以前更加成熟,忍住心中的不悅,沒有跟她多計較,隻是淡淡道:「承蒙修儀上心,末將還有事在身,告辭。」說罷便再也不看董盈兒,好似多看一眼都會汙了自己的眼睛一般,大踏步的離開了。


    董盈兒站在原地,看著蔣信之遠去的背影,慢悠悠的露出一個笑容,隻是這笑容此刻顯得有些扭曲罷了。


    ……


    同京城中雞飛狗跳的情況不同,蔣阮所處的環境倒似十分清幽雅致。每日來伺候的婢子是個啞巴,從來不說一句話,而除了這個婢子,她見不到別的人。這屋裏倒是東西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幾本遊記,大約是為了給她打發時間用的。果真,是宣離下的口令,琦曼動的手,也知道她還有利用價值,倒是沒有過多的為難與她。


    而蔣阮這幾日也極力的適應這裏的環境,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證實了自己可能是有了身子的事實。有了這個認識之後,蔣阮平日裏做事更加小心,倒是好像真的將這個地方當做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好處所,每日安心的調養起來。唯一遺憾的是這裏沒有什麽安胎藥,卻也讓蔣阮更加篤定要趁早解決一切離開這裏。


    這一日,天氣有些陰沉,一大早便開始下起雨來,因著正是初春時候的春雨,一下起來就沒個完。自清晨一直下到午後,空氣便有些潮濕而微寒。外頭的枝椏上已然生出一些嫩綠的小芽,細嫩的幼苗顯得分外有春日的感覺。蔣阮站在窗前,正瞧著那樹枝出神,冷不丁的門便被人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那腳步聲和平日裏的啞婢不同,啞婢行走的時候聲音悄無聲息,好似貓兒一般,所以蔣阮在這裏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而這個腳步聲雖然很輕,卻不是輕的小心翼翼,反而似乎有幾分隨性和囂張,像是在靠近獵物的野獸,貓著腰緩慢的做出攻擊前的潛伏。


    蔣阮微微一笑,等了這麽久,總算來了。她唇角的笑容極快的淡去,轉過頭時,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驚愕來。


    站在門口的並不是啞婢,相反,同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存在的啞婢相比,這個人一站在這裏,就是天生要奪人眼球的存在。這是一名穿著大紅色長裙的女子。隻是這衣裳同錦朝的衣裳又是不同,上麵灑滿了金粉,金線繡著繁複的圖案,即便是在沒有日光的天氣,好似也在閃閃發光一般。薄紗紅衣,露出纖細的腰,上頭叮叮咚咚的綴著一個個小鈴鐺,腳上竟也是沒有穿鞋,隻在腳踝處掛了一串青綠色的鈴鐺,更顯得那踩在地上的赤腳白皙如玉,仿佛是雕刻成的古玩一般。


    比那雙腳更讓人驚心動魄的,是上頭的一張臉。蔣阮已然是生的嫵媚如妖,這女子卻當得起顛倒眾生。目光潺潺好似有生命力,聖潔中帶著邪惡,分明麵上脂粉不施,偏唇上抹了最紅的胭脂,好似在陽春白雪中陡然出現的一簇火苗,帶著燎原的奔放即將將人整個吞沒下去。這女子容貌美艷,說是美艷,卻更像是禁慾和放蕩結合在一起的複雜感情。隻要靠近便會覺得整個人都要被吸進去一般,蔣阮是女子尚且如此,若是尋常男子見了,還不得以為是哪裏來的狐妖精魅,被活生生的吸幹了精氣也捨得。


    這大約便是南疆的那一位聖女了,蔣阮心下稍定,慢慢的與那女子對視。


    那女子自然也捕捉到了蔣阮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艷,眼角便流露出一絲得意的風情。這得意由她做出來並不覺得討厭,反而有種別樣的嬌嗔的風情。


    「蔣阮。」她慢慢道,語調奇異而動聽,仿佛來自天籟,似是隔了許久才與人開始對話。


    蔣阮頷首:「你是……。」


    「我是南疆聖女,丹真。」她道。


    「久仰。」蔣阮會。


    丹真有些詫異,聲音一沉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不過是客套話罷了。」蔣阮微微一笑:「入鄉隨俗,想來聖女還沒有習慣大錦朝的民風民俗,才會當真。」


    丹真有些惱怒,她自然是聽出了蔣阮話中的嘲諷。說她是外來的人,錦朝的人從來都看不起邊境小國,便是當初南疆國還未被滅國的時候,年年進貢,可還是被那些錦朝人親切的成為「南疆蠻子」。如今蔣阮再提起此話,聽在丹真耳中便覺得有些刺耳。她擰了凝神,兩道秀氣的眉微微挑起,這才慢慢道:「嘴還挺利。」


    「彼此彼此。」蔣阮迴到。她並不懼怕此刻丹真會對她做出什麽事情來,宣離和南疆的同盟雖然不太堅固,可如今正是生死攸關的時刻,宣離是不會允許一點岔子發生的,所以一定會拿捏住南疆的軟肋要她們不得不認同自己的決定。而琦曼,從這麽多年的相處來看,此人有決心有籌謀,是個顧全大局的人,與她又沒有什麽生死之仇,自然不會立刻殺了她。蔣阮在這之前便推測出南疆如今有兩個主子,一個是琦曼,一個就是麵前的丹真。不過很顯然,便是從此刻看來,丹真遠遠及不上琦曼,無論是手腕還是心胸,所以,丹真隻能是個被領導者。琦曼善於控製,在琦曼的控製下,丹真是不可能對她出手的。


    若是以前,蔣阮自然是大無畏,可如今正是懷了身子的時候,便是不為她自己考慮,也要為肚裏的孩子想上幾分。所以一直以來,她將丹真的情緒小心翼翼的引導著,丹真骨子裏是個不認輸的人,下意識的還想要與她比一比。這是身為女人的自覺。譬如方才,丹真本身已經長得極為美貌,可今日這一番作為,還是看出來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蔣阮便又不是個男人,哪裏就稱得上丹真為自己如此精心打扮,自然是因為丹真心中還是存了與蔣阮一較高下的心思。


    「你生的並不算很好。」丹真慢悠悠的開口,說這話的時候,還將蔣阮從頭到尾的打量了一番,她唇角一勾,眼中流露出幾絲不屑:「出身更是低賤,聽說曾還被鄉下的下人奴役,真是可笑。」她饒有興致的把玩著自己略顯捲曲的頭髮:「聽過你的事跡,當初你那個哥哥被稱為戰神,也有你的幾分功勞。我原先以為,你定是個有幾分本事的,如今看來,卻是我高估了你。這般輕易地就被人擄走了去,留在此地當一個禁臠,實在是無趣了些。」


    蔣阮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並未因為她的這番話而顯出幾分異樣的神色來。莫說丹真這是故意在激怒她,便是不知道丹真的打算,這點話語,她還真的不放在心上。曾經經過的流言蜚語多了去了,又哪裏會將這些小小的口舌看在眼中。


    丹真微微一笑,慢慢的走近蔣阮,突然伸手攫住蔣阮的脖子,丹真的手十分柔軟,好似沒有骨頭一般。這樣的一隻小手,若是握在男人手中,足以令那個男人早早的心猿意馬。可此刻如蛇一般的纏在蔣阮的脖子上,隻帶著一種陰森的寒意,好似鬼一般。


    「你真是弱小,」丹真欣賞著蔣阮的表情:「我若是在這裏劃上一道,你可就沒命了。做什麽錦英王妃?」


    「哦?」蔣阮偏過頭,避開了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道:「你為什麽要殺我呢?因為蕭韶?」


    提到「蕭韶」兩個字,丹真的表情微微一變。那一瞬間,原本靈氣無限的雙眸好似突然就變得十分扭曲,那其中的陰寒即使是蔣阮看了,也覺得有些不妙。她的執念竟如此深?蔣阮心中既是驚訝又是惱怒,蕭韶與這女子說起來也不過是幾麵之緣,可這女子便愣是從南疆追到了大錦朝,打著復國的心思,卻是恨不得置她於死地,其原因還不是為了那個禍水?


    「你很了解麽?」丹真突然冷笑一聲:「你以為你做個錦英王妃很了不起麽?他是草原上的雄鷹,沙漠裏的孤狼,這一生都不會擁有任何牽絆,你不過是一顆醜陋的絆腳石,居然也敢如此沾沾自喜,實在是可笑之極!可笑!」說到最後,她又忍不住憤怒起來。


    蔣阮挑眉,丹真果真對蕭韶的執念很深,隻要說起蕭韶來,極容易挑動她的情緒。這算什麽?禁慾許久的純潔無比的聖女第一次動了凡心,因為自己得不到,所以所有人都不能得到,她最後又想做什麽,將蕭韶做成一個傀儡永遠收藏?就像那些話本裏的南疆秘術一般?至於孤狼和雄鷹,蔣阮竟是覺得有些好笑,或許那個男人在別人麵前的確是這樣一幅威風凜凜不可侵犯的模樣,可大約見過他纏人的時候,或許丹真就不會如此執念了吧。


    隻是蕭韶纏人的模樣也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見的。蔣阮便也微微笑了:「我的確是一顆絆腳石,可這粒絆腳石卻是他自己要拾起來的。聖女或許不是絆腳石而是助力,可他還不是一腳踢開?哦,我說錯了,如今你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早在許多年前就註定了是宿敵,聖女又想說什麽?」


    蔣阮的迴擊這麽多年從未變過,她不喜歡耗費太多的口舌,總是一陣見血,找著人的傷口就拚命往上頭踩,完了還撒一把鹽,做的那叫一個瀟灑利落。與她打嘴仗的,但凡都被她氣了個半死。丹真是個聖女,在南疆有極高的地位,平日裏高高在上,哪裏就與人說過這麽多話,而從來沒有人為難過她,對於她的話都是不容置疑的去執行。相反,蔣阮自小到大,前世今生,遭受到的質疑數不勝數,對於這樣的反擊,可謂是信手拈來。


    丹真果真被她一番話氣的變了臉色。任何一名女子在自己的情敵麵前失了麵子,尤其是這麵子還是心上人給帶走的,怎麽可能無動於衷?丹真幾乎是要將蔣阮生吞活剝了,那張美艷的臉幾乎要被撕碎了,可是片刻,她就露出了一個笑容,嘲諷的開口道:「你說這些話又有什麽作用?我從來不需要他的甘願,我要的,是他的臣服。」


    「臣服?」蔣阮好似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她笑著看向丹真:「聖女啊,你不是說,他是草原上的雄鷹,沙漠裏的孤狼。你也知道,雄鷹翱翔九天,孤狼獨走千裏,可以被獵殺卻不可以被馴服。你可曾見過被馴服的雄鷹和餓狼?既然如此,又談什麽臣服?」


    丹真已經逐漸適應了蔣阮的說話方式,她緩慢的跟著笑了笑,那笑容看起來竟然有幾分詭異:「蔣家小姐,真是天真。或許這正是你們錦朝女子養在深閨所以才如此天真的緣故吧。事實上,我所說的臣服並不是你說的那樣。你所說的是心的臣服,我所說的卻是人的臣服。當你的國家,整個大錦朝都臣服在南疆的腳下時,莫說是雄鷹和孤狼,就是這片天,這塊沙漠,都要向我臣服!」


    她話說的如此狂妄,蔣阮沒有接話,這樣的沉默看在丹真眼中便是蔣阮退縮的表現。她心滿意足的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從未想過要成為他的助力。他是雄鷹也好,孤狼也罷,此生隻能呆在我的身邊。若是想要離開,就折斷他的翅膀,拔掉他的利牙。隻等我南疆國的鐵蹄踏平這片土地,你們這裏的所有人都為我們所俘虜,而他,我會毒瞎他的眼,折斷他的腿,讓他好好活著,活在我身邊。」


    這樣毛骨悚然的表達愛意的方法,大約是蔣阮前世今生都聞所未聞的,要是蕭韶聽說了這番話,不知又是一副什麽樣的光景,蔣阮心中感嘆。麵上卻是絲毫不顯,隻是看著丹真道:「這樣一來,我便什麽用也沒有了,你為何不幹脆殺了我?」


    「嗬嗬,」丹真笑起來,這一次的笑容裏卻是帶著幾分興奮,她道:「我自然想要殺了你,我怎麽能饒了你。這麽殺了你未免也太過便宜你了。他本來是我的獵物,卻被骯髒的你玷汙。我已經想好了如何處理你,讓你的身子千倉百孔,然後倒進去南疆國最細小最長久的蟲卵,讓它們在你的身體中發芽破土,你將成為一尊活的容器,這樣長長久久的在痛苦中活著,你和蟲子一樣,讓你親眼見著他是如何臣服在我腳下,豈不是很好?」


    蔣阮微微一怔,不知怎的,竟是恍惚又想起前生自己臨死之前,蔣素素將自己做成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也是為了要她眼睜睜的看著沛兒受苦嗎?那的確是一種難熬的滋味,丹真對她的恨果真也不淺。隻是蔣阮卻知道,丹真此刻不殺她,卻並不是這個原因,不過是因為宣離和琦曼的吩咐,如今不好動手罷了。


    而她,也要利用丹真做一件事情。


    蔣阮微微一笑,道:「你們南疆國又哪裏這麽容易就踏平我大錦朝的土地,難不成大錦朝的將士兒郎們全是死人不成?聖女大約以為如今宮中局勢緊張便是有了可趁之機吧,我想聖女也應當與八殿下結下同盟,可聖女不覺得這同盟結的太草率了嗎,要知道,在陛下的安排裏,可沒有八殿下當上大錦朝未來儲君一說。」


    丹真也笑了:「你們皇帝算得了什麽?如今不過是一個廢人罷了。」


    「可還有十三殿下呢,」蔣阮打斷她的話:「十三殿下聰慧過人,才識淵博。更重要的是,他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丹真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情,猛地眼睛一亮,看向蔣阮道:「你大約以為,所謂的名正言順便是一封聖旨,有了這份聖旨,你押對了寶,也就有了希望。」


    蔣阮頷首,目光中卻是流露出一絲瞭然。丹真冷笑一聲,轉身出了門,片刻後,再進門時,手中已然是一個長長的木筒。她的笑容很是有些不懷好意:「蔣小姐,可是覺得這東西熟悉的很?」


    蔣阮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的盯著那木筒。那木筒裏是什麽,蔣阮心知肚明。而丹真瞧見她一動不動的眼神,好似更加興奮了,她猛地拉開了木筒,從裏麵扯出一個東西來。那個東西眼熟得很,長長的捲軸一展開來,赫然正是一副聖旨。


    「你以為將聖旨藏在馬車中,就沒有人發現了?不得不說,你總是如此大膽,隻是膽大卻容易出錯,如今你所謂的希望,卻是落在我的手裏。你要知道,若是沒有這封聖旨,那一位十三皇子可是什麽都沒有。若是在此時皇帝又駕崩,而正與這十三皇子有關,你說,會是如何?」


    會是如何?蔣阮也在心中冷笑,會是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前生她就是這樣被汙名為禍國妖女,將皇帝的死砸在她的頭上,最後成為全天下的罪人。而宣離得以脫得幹幹淨淨,幹幹淨淨的坐上那個位置,沒有一句不是,全是歌功頌德的,這就是真相。


    而此刻,蔣阮隻是淡淡道:「你得到了這副聖旨又如何?總有一日,它會被人找到,終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隻要等到那一日,我的希望就算沒有落空。」


    蔣阮眼中的希翼落在丹真眼中,突然就生起了幾分煩躁。她不知道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蔣阮還會對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報以如此大的期望。這是蠢還是天真?丹真不知道,她隻知道,現在非常想要在蔣阮臉上看到的表情,不是這個,她應該後悔和沮喪,痛不欲生,自責內疚,而不是,滿懷希望。


    要讓她後悔的這個念頭此刻瘋狂地響徹在丹真的腦海中,她再也顧不得別的,突然從懷中摸出火種,那火摺子一點即燃,她將那聖旨猛地仍在火摺子上點燃,瞬間,大火便席捲了明黃色的絹帛。


    蔣阮麵色陡然大變,隻喊了一聲「不」就要衝上來將丹真手上的聖旨奪走,可丹真又哪裏會讓她如願,身子隻輕輕巧巧一閃,那明黃色的絹帛也不知道是撒上了什麽粉末,燒的越發猛然,不過短短一瞬,火光就將那東西完全吞沒進去,隻剩下一點紅光殘燼,可憐兮兮的躺在地下。


    蔣阮呆呆的看著地上的那對灰燼,雖然對她沒有表現出自己想像中那般痛不欲生有些不悅,可見方才咄咄逼人,一副萬事萬物盡在自己掌握中的女子露出這樣一副茫然的神情,丹真總算還是滿意了。她慢慢的走到蔣阮身邊,故意問道:「你看,你的希望,沒有了。」


    蔣阮低著頭沒有說話,丹真冷笑一聲,道:「你在我眼中,不過是螻蟻一樣的存在,你所謂的希望,對我來說不值一提。所以蔣阮,就連你的大錦朝,你所擁護的十三皇子也會如這火堆中的聖旨一般,成為一堆灰燼,什麽都不是。而他,這一生,必然隻能呆在我的身邊了。」說完這句話,丹真再也沒有理會蔣阮,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今日她已經出了一口惡氣,心中暢快無比,而出去太久,隻怕惹人生疑,今日本就是她背著琦曼出來的。


    琦曼下了死命令,不許動蔣阮一根汗毛,對於丹真來說,這是令人憤怒的。看著自己厭惡的人卻不能置她於死地,這簡直就如同煎熬。好在今日,能讓那個女人失魂落魄,似乎也是不錯。那聖旨丹真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隻因為這聖旨留著也是一個禍害,便是宣離自己,也終是會毀了聖旨。與其讓宣離親手毀掉,倒不如她當著蔣阮的麵毀掉,那是等於毀了蔣阮的希望,足夠令她崩潰,而那就是她最想見到的。


    丹真走後,啞婢也迴來了。她有些害怕的看了蔣阮一眼,方才大約也是在外頭候著,瞧著倒是十分懼怕丹真的模樣。蔣阮看著她,麵無表情道:「將這東西打掃了吧。」說完便起身朝榻上走去。


    啞婢有些驚訝,方才從兩人的表情來看,蔣阮分明是極在意這東西的,然而此刻這東西已經被丹真毀了,蔣阮不該是傷心欲絕麽?怎麽還能如此若無其事的與她說話,甚至麵上半點傷心的神色也沒有?


    蔣阮沒有在意啞婢的心思,隻是有些疲憊的靠著軟榻的墊子,輕輕地鬆了口氣。方才那出戲,演的也實在吃力了些。如今身子重了後,她每每太過用力的做某件事,都會覺得累的比往日快很多。今日要在丹真麵前一絲破綻也不露,也實在是不輕鬆。


    而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一切都按照她想像中的進行。


    女人在與另一個女人比較的時候,總是希望能看到另一個女人極其失敗的一麵。丹真也是一樣,她希望看到蔣阮最為後悔和失落的一麵,不能動手殺了她,又迫不急待的想要撕開蔣阮的從容,所以,在蔣阮刻意的引導下,丹真會以為,蔣阮如今能如此平靜都是因為那張聖旨帶給她的希望,隻要毀了「希望」,就相當於毀了蔣阮的信仰,蔣阮的整個人,也就會日日活在絕望裏了。


    丹真是南疆人,南疆人不識錦朝文字。而琦曼是個隱忍的人,這份聖旨在這之前她不會打開來,會完好無損的交到宣離麵前。蔣阮的這個計劃本就想的極其冒險,若是這份聖旨被宣離看到了,不僅一切都功虧一簣,就連蕭韶的身份都會暴露。所以事情的關鍵點就在,宣離還未看到聖旨的時候,聖旨已經被銷毀了。


    銷毀聖旨的事情,隻能丹真做。


    她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衝動,找她來最好不過。丹真以為這份聖旨上寫的是立宣沛為太子,可事實上,這份聖旨上儲君的名字卻是蕭韶。自此一來,隻要皇帝不醒,隨著這一份聖旨的徹底煙消雲滅,蕭韶的身世將會被徹底掩埋在歷史的塵埃中,他將永遠隻是錦英王府的小王爺,錦衣衛的少主,不是什麽皇家血脈。


    丹真會因此而消停一段時間,而宣離,以他極其保守穩固的性子,自然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一定會等風聲過去後才過來看自己,而丹真在那之前也不會主動說出聖旨的事情,所以宣離到來的時候,已經沒有聖旨了。就算他懷疑,也找不出任何證據。而且他不會懷疑,他會放鬆在宮中對宣沛的警惕,一心在皇帝身上做文章。


    偷梁換柱,移花接木,看著雖然簡單,可是做出每一步都好似走到鋼絲上,一個不小心就會掉入萬丈深淵。蔣阮便是這般大膽的設想了,也是大膽的做了。她在這裏的每一步,因為肚裏的孩子而走的萬分艱辛。平常來十分簡單的事情,做出來竟是有些汗水。她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叫來啞婢,啞婢等著她的吩咐,蔣阮道:「我實在是有些無聊,你替我尋一隻狗兒來吧。這地方每每隻有我一個人,有隻狗兒來陪伴也好得很。」


    啞婢有些驚訝她為何會如此說,可是蔣阮的話自然也不能不聽,許是上頭的人早已交代過了,蔣阮要做的事情都必須給她做到。是以啞婢驚訝過後便逕自出去了。卻沒有瞧見,蔣阮在背後輕輕撫了撫額。


    她的食量如今是越發的大了,因為肚子裏多了一個小傢夥,平日裏的飯菜顯然是不夠的。況且這地方也不知是怎麽迴事,飯菜雖然做的精緻,可大多是清粥小菜,看著便沒什麽胃口。本就沒有安胎藥,若是再不好好的顧著身子,隻怕是會連累肚中的孩兒。可是食量陡然間變大隻怕是會引起懷疑,這些人心思深沉,但凡自己有一點不對都能立刻察覺到。倒不如尋隻狗兒來,這樣人雖可以吃素,狗兒卻不能吃素,這樣飯量大一些,別人也以為是給狗兒吃去了。


    蔣阮無端的就覺得有些好笑,她這一生,從落魄敗落到花團錦簇,也算是跌宕起伏嚐盡世間冷暖,便是所有人不會想到,自己嫁給蕭韶之後成為錦衣玉食的錦英王妃,好似從此有了靠山,在這樣的情況下,竟也淪落到從狗嘴裏爭食的下場了。


    正是因為別人想不到,宣離和琦曼的人自然也想不到。因為他們無法理解一個身份高貴的王妃竟會與狗爭食。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的,而蔣阮正是要利用這一點。藉此來掩護自己的真實意圖。


    真是抱歉啊。蔣阮的雙手不自覺的撫摸上自己的小腹,從來到這個世上開始就處在這樣一種危險的境地,說起來都是她這個做娘的不是。可世上的每一位母親都會拚盡全力去保護自己孩子的安全,便是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會為了肚裏的孩子,護自己平安。


    至於京城那邊,她腦中浮起蕭韶淡淡的笑容,也跟著笑了,低聲喃喃自語道:「交給你了。」


    ------題外話------


    艾瑪我記錯了,暫時還不會結局…。我這個逗比,全文大概一百三十萬字,戰線暫時拉不完,再等幾天請假寫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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