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嘉懋中狀元?大周還沒出過十五歲的狀元呢,這般年紀小就做狀元,隻怕不能服眾吧?劉全福眼睛盯著那“中”與“不中”兩個大字看了又看,心裏掂量著容妃與榮貴妃,又在想著江陵容家與蕭國公府,最後他忽然一拍腦袋開了竅:“我買中、容大少爺肯定能中狀元!”


    旁邊的人都哄笑了起來:“來了個送銀子的,怕是外地人罷?竟然不曉得蕭國公府的權勢,竟然買了小!”


    劉全福默不作聲,瞅了眾人一眼,心中卻是鄙夷,你們知道個啥,就隻知道江陵容家的勢力比不過蕭國公府,可你們知道不知道,容大少爺的外祖母是誰!自己要是早想到這一點上頭去,早該做了決定。


    楊老夫人……劉全福笑了笑,在皇上心裏,隻怕她才是最重要的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瓊林宴少年得誌


    瓊林殿外有一片杏花林,每到三月十五殿試的時候,這裏的杏花便開得格外豔麗,紅色的花朵簇在一處,累累如垂珠一般,將整條樹枝都妝點得如霞似錦,遠遠望著,就如那一片紅霞,微風一起,點點花瓣隨風而舞,漫天紛飛。


    一群穿著青衫的人在杏林裏徘徊,口中雖在讚美著眼前美景,心裏卻是有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到晚宴的時候,皇上便要欽點新科前三甲了,如何能不緊張?


    人群之外有一青衫少年,生得格外俊秀,麵色白淨,一雙眼睛有如點墨,黑漆漆的顧盼生輝。他站在杏花樹下,那花瓣飄落在肩頭,點點紅色點染著青色的長衫,無端生出一分說不出的氣質來,超凡脫俗一般。


    旁邊的人都站得有些遠,這少年獨自一人站在那裏,仿佛遺世獨立,不似此中之人。


    “容大少爺,”從一側走過一個年輕男子,拱手作揖:“今日可寫得順手?”


    嘉懋轉臉,便見著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他略微愣了愣,忽然便笑了起來:“林二少爺?”


    “你竟然還記得我。”林茂真含笑點頭:“我方才也隻是來試探著喊你一句,若你說不認識我,那可便尷尬了。”


    “雖然隔了幾年未見,林二少爺還是能認得出的。”嘉懋也笑著迴答,眼前隱隱出現了那時相見的光景,林茂真總喜歡跟在她身後說話,那時候自己瞧著心裏便不舒服,不知道是一直帶著的那種執念,讓他很排斥跟在她身邊轉的所有男子,即便他知道得很清楚,那些隻是無關緊要的人,也會有一種隱約的嫉妒感。


    人生有七苦,求不得最苦,嘉懋這幾年,輾轉反側的熬了過來,到了今日,才豁達了幾分。最開始他焦躁不安,隻想一把抓住相宜的手許個天長地久,不讓相宜再受前世那麽多苦。可後來他發現相宜似乎比前世變了不少,她開始慢慢成長,不再是前世那嬌怯怯的一朵菟絲花,她變得有主見,聰明大方,對於他伸出的手,她並不是像前世一般驚喜交加的抓住,反而帶著些驕傲的推拒了。


    嘉懋永遠記得那年正月,自己去找相宜,本以為兩人久別重逢能好好的說上一番話,可沒想到相宜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她求他迴去,不要再來華陽,她要他聽從父母的話,不要惹得家裏人生氣。


    當時頭腦一熱,轉身就跑,可迴去了以後卻又患得患失,每晚閉上眼睛,前邊全都是她那酸楚的目光。


    他不知道相宜為何這般執拗的想拒絕他,若她是前世那個相宜,難道不應該是驚喜交加的接受他的一份情意?嘉懋隻覺得自己有些迷迷糊糊,疑心自己判斷有誤,此時的相宜根本就不是前世的相宜,她隻是因著自己的重生而改變了原來的生活。


    可不管怎麽樣,前世的相宜也好,今生的相宜也罷,他卻還是忘不了她。


    一見著麵前的林茂真,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她來。


    派著在華陽駐守的小廝不斷的送了消息過來,駱大小姐的茶莊生意實在好,每日進進出出少說也有百人之數;駱大小姐的茶園也很順當,產了一種好茶叫華陽春,喝了的人都說比君山銀針、碧螺春的味道還要好得多呢;駱大小姐成了華陽茶會的會長,現在華陽的各家茶園都在向她供鮮葉,由她送到外地去賣,然後再來她那裏領銀子;駱大小姐準備去廣州開分號了,估計是去找左參事林大人了……


    林大人,就是麵前這位林二少爺的爹,現在的工部侍郎。


    林茂真見著嘉懋望著自己,若有所思,趕緊找了個話頭:“容大少爺今日可寫得順當?大家都在說容大少爺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今年這蟾宮折桂的,該就是容大少爺了。”


    嘉懋微微一笑:“林二少爺謬讚了,嘉懋還沒這想法,有這麽多英才在前,如何能說這樣的大話?”


    京城賭坊裏押注的事情,嘉懋也偶爾聽人提起過,聽說賠率是一賠十,心中也憋了一股子氣。雖然知道這狀元可是隨著皇上的心意來定的,可被人這般看扁,少年郎這一份心高氣傲,無論如何也是壓不下來的,今日他憋足了勁頭,一心就是奔著那狀元的名頭而去,才不管那蕭三老爺是哪一根蔥。


    隻是麵對林茂真的吹捧,嘉懋覺得自己還是該謙讓一番,免得讓人覺得自己過於傲慢,到外邊裝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來,總比讓人說年少輕狂的好。


    “容大少爺何必謙讓,這裏誰有你這般本領,年方十一便中了解元?大家都說你是文曲星下凡呢。”林茂真眼裏有認真的神色,他朝嘉懋走近了一步,低聲道:“我與我大哥小妹三人都壓了一千兩銀子在你身上,就等著你高中狀元,我們三人就能拿到一萬兩銀子了。”


    嘉懋瞧著林茂真那模樣,忽然笑了起來,朝他拱了拱手:“林兄,實在太看得起了。”


    沒想到嘉懋忽然就改了稱唿,林茂真受寵若驚,嘿嘿笑了兩下,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走來一個內侍,尖聲細氣道:“各位,請移步瓊林殿,皇上即刻就至。”


    眾人聽了這話,知道馬上就出結果,一個個心跳快了幾分,互相望了望,踏著步子便往瓊林殿去,有腳軟的,隻覺踩著棉花堆子,差不多就要跌倒在地上。


    嘉懋與林茂真相對一笑:“走罷。”


    瓊林殿四角立著宮燈,宮燈之間有大排的燭台,由金銀打造,明晃晃的晃著人的眼睛,上邊點著手臂粗的蠟燭,火焰跳得十分高,照得大殿裏的各處清晰可見。士子站在瓊林殿門口,聽著裏邊內侍喊名字,喊一個就過去一個,在案幾後坐了下來。


    前邊十個,就是文淵閣大學士們選出來的前十位,皇上欽點狀元榜眼探花會從那十人裏挑出,眾人屏聲靜氣的聽著,唯恐漏過任何一個名字。


    第一個名字便是蕭三老爺,他約莫四十多歲年紀,黑而瘦,模樣也醜,一把胡須留得老長,聽著內侍喊到他,洋洋得意的看了眾人一眼,抬步走了過去,占據了第一張條幾。


    第二個名字便是嘉懋,宮娥領著他往前邊走,示意他與蕭三老爺坐到一處,嘉懋略微一愣,還沒開口說話,那蕭三老爺就已經開口:“怎麽不是每人一張條幾?”


    宮娥淺淺一笑:“這位老爺,素來是這般安排的,稍安勿躁。”


    嘉懋坐在蕭三老爺身邊,兩人一黑一白,一老一少,瞧著十分的有喜感,看著蕭三老爺,便覺得這人世實在艱難,竟然能長成這樣。而見著嘉懋,卻覺得賞心悅目得多,就如有一塊美玉放在黑色硯池旁邊一般,高下立判。


    蕭三老爺實在有些不歡喜,隻是也沒得法子,訕訕坐在那裏,一雙眼睛隻是望著大殿正中的龍椅不說話。


    龍椅上沒有人,後邊站著兩個宮娥,恭恭敬敬的舉著寶羅扇牌,上邊裝飾著翠羽金珠,閃閃的發著亮光,幾乎要耀花了人的眼睛。蕭三老爺好一陣心上心下,也不知道榮貴妃究竟替自己說成這事兒沒有。


    他考中第三十五名貢士,蕭國公很是高興,當即便說要去進宮找貴妃娘娘,請她替自家兄弟說情——蕭國公府的子弟多半不學無術,今兒總算憋出了一個貢士來,若是再能拿個狀元,那就能讓京城那般閑人閉嘴——總是說蕭國公府的人腹中沒墨水,現兒就來個滿腹經綸才絕天下的人給你們瞧瞧!


    蕭三老爺本來還沒這想法,後來聽著父親這般說,也就慢慢的有了野心,既然家裏做好了安排,那自己便卯足勁往上邊衝就是了。再加上不少同窗都吹捧他有經天緯地之才,此次殿試一定能一舉奪魁,蕭三老爺飄飄然得忘記了自己隻不過是第三十五名的進士,隻將那狀元郎的名頭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陣腳步聲響起,眾人皆抬頭看大殿後門,先進來的是一對手執金瓜的羽林郎,分別在大殿兩旁站好,宮娥內侍排排的走了出來,後邊才邁進穿著明黃龍袍的許兆寧。


    瓊林殿裏靜悄悄的,一絲響動都沒有,就見一個穿著暗綠色袍子的內侍走到了大殿前邊,身後跟了兩個小內侍,每人捧了一個盤子,盤子裏放著一卷卷黃綾。


    這就是要宣讀聖旨了,貢士們都坐直了身子,聚精會神的望著那盤子裏的黃色綾羅。那內侍笑著看了眾人一眼,從裏邊拿出了一張聖旨來高聲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一長串的駢文念了下來,滿口辭藻,可眾人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頭,隻想聽著究竟是誰的頭名狀元,就聽著那內侍大聲念了出來:“一甲頭名,江陵容嘉懋。”


    第一百六十六章金明池萬眾矚目


    瓊林殿裏觥籌交錯,殿外很遠都能聽到裏邊的聲響。


    每一次皇上欽點了狀元,必然會在瓊林殿裏宴請新科進士,用以表達對天下英才的敬重。瓊林宴三年一次,能在這殿上占一席之地的,都算是大周朝的英才了。


    今年皇上點的狀元是容妃娘娘的侄孫,江陵容嘉懋,榜眼是蕭山王朗,探花是信陽林茂真,傳臚才是那謠傳裏最有實力奪得狀元的蕭三老爺。


    一條人影從瓊林殿的後門溜了出來,輕手輕腳的走到了那邊的杏花林深處,那裏探出了一個人頭來:“定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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