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會算計,很是精明,可她一點也不相信她竟然會去害人。站在人群裏想了好半日,一直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直到見著相宜逼問母親,她這才顧不上想東想西,衝了出去護住了駱老夫人。


    即便心中有些動搖,可她還是得要護住自己的母親,是她生了自己養了自己,不管她對別人怎麽樣,可她畢竟是自己的母親。


    寶柱氣唿唿道:“母親,族學的夫子教我,做人一定要正直,分明外祖母做了錯事,你為何還要幫著她?”


    楊二奶奶攔在駱老夫人麵前,很痛苦的搖了搖頭:“寶柱,你還年紀小,不知道母親的心,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哼,母親,不管你怎麽護著,外祖母做錯了事情,知府大人就會要懲治她!”寶柱氣哼哼的走到了嘉懋身邊,嘟著嘴不再說話。


    相宜跪倒在地:“還請大人明察!小女子要代母喊冤!”


    朱知府看著護在駱老夫人麵前的楊二奶奶,又看了看公堂下看熱鬧的百姓,實在不知道該怎麽來判,想來想去,他歎了一口氣:“先將駱家老夫人收監,等本官細細的查訪確實再來量刑,上報刑部。”


    現在怎麽就能判罪?怎麽著也要看那楊二奶奶出多少銀子,值不值得自己這般做。朱知府的手不住的點著桌子麵,這樁案子審得值,一下子就賺了三家的銀子,原告被告都拿到,還有楊家一筆錢!


    衙役們走了過來,捉住駱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得罪了。”


    楊二奶奶趕忙一把抱住了駱老夫人:“不行不行,我母親年歲已高,如何能到那牢房裏頭呆著?大牢裏潮濕又有黴氣,一個好人進去,半個死人出來!”


    旁邊走上一個人,抓住了楊二奶奶的手:“妹妹,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這是擾亂公堂了,趕緊撒手,讓衙役們將母親帶去收監為好。”


    楊二奶奶抬頭一看,就見自己的長兄正站在麵前,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心中實在憤怒,舉起手來來就給了駱大老爺一巴掌:“駱慎行,你這沒良心的東西!不管母親做了什麽事情,她都是我們的母親!你不該想方設法阻止朱大人將她關押?為何還要讓我撒手!”


    駱大老爺捂著被打的臉,隻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痛,可他卻不敢迴敬楊二奶奶,他的功名前程還要靠著楊家呢。他隻能笑著解釋道:“我自然會派人去照顧好母親,不會讓她住到一般的監牢裏頭去的。”


    楊二奶奶看了看駱大老爺,這才歇了氣:“那你要說話算話。”


    “我幾時騙過你?”駱大老爺見楊二奶奶一臉將信將疑,趕緊拍著胸脯向她保證:“若我連這些都做不到,那還是人嗎?”


    “靈兒,鬆手。”駱老夫人緩緩道,她望了一眼駱大老爺,心中感歎,養兒有何用,不如養閨女!瞧著駱大老爺那一臉算計,駱老夫人心裏明白得很,自己的兒子是巴不得要將自己送去坐牢呢。


    楊二奶奶將手慢慢的鬆開,駱老夫人伸手摸了摸楊二奶奶:“靈兒,是母親做得不好,連累你也這般辛苦,你且好好的歇息著,母親不會有事情的。”


    駱大老爺在旁邊笑得歡快:“母親肯定不會有事,妹妹你就放心罷。”


    駱老夫人沒有再看駱大老爺,跟著衙役朝側門走了過去。相宜望著她的背影,心中的恨意始終沒法子消除,一點點的在撲騰著。


    朱知府又命人將餘媽媽張穩婆、駱府作證的丫鬟和壽康堂的夥計全都收了監,討好的朝高老夫人笑了笑:“老夫人,這案件到現在差不多也全明白了,你那女兒,並不是被人害死的。”


    “哼,不管怎麽說,我女兒都死得慘!”高老夫人憤怒的望向了駱大老爺,怒吼了一聲:“駱慎行,你竟然放任我的兒一個人躺在那裏,自己跑到公堂上來了!你還有沒有良心?”


    第八十六章竹籃打水一場空


    駱大老爺怯怯的往後退了一步:“嶽母大人,聽說母親出事,做兒子的怎麽能不來看看?這乃是孝道,為人子,理當如此。”


    “為人子,理當如此?”高老夫人笑了笑,目光如炬,淚水卻從眼角流了下來:“你到公堂裏來,就是為了阻止楊二奶奶護著母親?就是要想法子將她送到監牢裏去,這就是你所謂的孝道?”


    “嶽母大人,國法更甚於孝道!”駱大老爺目光躲閃,不敢看高老夫人的一雙眼睛。


    高老夫人自小便跟著爹娘在鋪子裏頭長大,閱人無數,也對那些勾心鬥角看得十分清楚,嫁到高家幾十年,一直是當家主母手掌實權,這些年下來,早就磨礪得精幹得很,駱大老爺才一張嘴,她便能見著他的心。


    “國法重於孝道?”高老夫人嗤嗤一笑:“朱知府都沒判你母親有罪,你如何就提出國法來了?這般迫不及待,究竟是為了什麽!”


    駱大老爺漲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迴答,那陳姨娘扭著身子站了起來:“老爺,咱們迴去罷,今日知府大人不是不審案了?”說罷朝朱知府送過去一個嫵媚的笑容:“知府大人,這裏沒什麽事兒了罷?”


    朱知府見著那秋波粼粼的過來了,眼前又是一花,笑著點頭:“暫時無事,你們可以迴府去了。”


    “且慢,我還有事。”高老夫人盯住了朱知府:“我想要請知府大人給我寫一份判詞。”


    “判詞?”朱知府有些莫名其妙:“這案件還沒審完,如何就要寫判詞了?”


    “我要大人寫的判詞,不是這件事情的,是有關我女兒的嫁妝去向。”高老夫人板著臉道:“這銀子人人愛,可卻也不是一件好事!”她指著駱大老爺道:“你那前妻錢氏,就因著那幾間鋪子兩萬銀子丟了性命,今日又輪到了我兒!就算我兒身子好,生產時沒有得那血崩,我覺得她肯定在駱府也活不了多久!”


    駱大老爺幹笑著道:“如何會這樣?嶽母大人言重了!錢氏如何能與悅心比?我與悅心兩情相悅,並未盲婚啞嫁,兩人成親七年,從未紅過臉……”


    “沒紅過臉?今年正月十四,她是為何迴來了?”高老夫人輕蔑的看了一眼駱大老爺:“你對她的好,不外乎是看著我們高家的銀子。你母親當時為何要將錢氏害死,不也是看中了我們家的銀子?你無恥勾搭上了我那糊塗的女兒,你母親瞧著正中下懷,把錢氏除去好替我那蠢女兒騰個位置出來……”高老夫人一提起駱大奶奶,就覺心痛難忍,拿著帕子掩著麵,哭哭啼啼個不休。


    “老夫人,老夫人,你究竟要作甚,快些說罷。”朱知府聽著高老夫人好半日沒說到正題上來,有些坐不住,即便高老夫人送了兩千兩銀子給自己,但自己也不至於要看在銀子的麵上聽著她哭鬧不停。


    “朱大人,還請幫我寫張判詞,我女兒的嫁妝,悉數歸還高家。”高老夫人擦了擦眼淚,恨恨道:“我們高家的銀子供著駱家花銷,最後還要害死我們高家的女兒!這筆嫁妝還放到駱家作甚?”


    駱大老爺慌了神:“嶽母大人,這嫁妝是打發給悅心的,她過世以後就要傳給子女,哪有重新迴娘家的理兒?”


    公堂下的百姓聽著也直搖頭:“可不是?高百萬家也太刻薄了,女兒死了竟然索要嫁妝!這世上不帶這樣做的,不合常理!”


    高老夫人冷冷道:“我們高家的銀子給你們駱家花了七年,也夠意思了。原來我是看著女兒的麵子,不想與你們駱家撕破臉,現在我的兒已經不在了,我們高家的銀子為何還要替你們駱家養活這麽一大群人?”


    相宜聽著高老夫人這般說,心中也默默點頭,駱大奶奶那時候心裏總不痛快,也不是沒道理,駱府吃穿都從她的嫁妝鋪子上頭來,兩個妯娌還要不時擠兌她,怎麽會高興得起來?


    “駱慎行,你且放心,我們高家不會做出你們駱家這種沒臉沒皮的事情,既然打發出去的嫁妝,我們不會收迴來,可也不會再讓你們駱家占便宜!”高老夫人轉過臉來望向了朱知府:“這份嫁妝我替我的外孫外孫女保管著,等到他們出閣娶婦的時候再歸還。若是鈺兒找了迴來,出閣時將她母親的嫁妝三三添做五,她拿一份,琿兒拿兩份,若是鈺兒沒找迴來,那就在琿兒娶妻的時候全部給他。”


    “原來是這樣!”百姓們交頭接耳:“高老夫人這主意倒是不錯,這樣算是合理的啦!”


    “我就說,東大街高百萬,怎麽會如此小氣,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有人連連點頭:“駱家老早就敗落了,聽那邊街口的木匠說,他們前堂那套黃花梨,舊得都要散架了,還在用!隔兩年喊他去將那榫頭敲敲打打,重新清油上一遍,哄哄外人哪!”


    駱大老爺聽著眾人議論,羞愧難當,真恨不能打個地洞鑽進去,可是一想到駱大奶奶那豐厚的嫁妝,心中更痛,幾乎要背過氣去。他“撲通”一聲朝高老夫人跪了下來:“嶽母大人,何必這般麻煩?悅心的嫁妝,我好生替她保管著,還不行嗎?”


    楊二奶奶見著駱大老爺下跪,十分氣憤,用力將他一拉:“大哥,高老夫人這個提議不錯,我看就照著這樣辦罷,駱府雖然衰敗不比往年,可還沒窮到要下跪討要嫁妝的份上!”


    “你知道個屁!”駱大老爺再也忍不住了,從地上跳了起來,伸手指著楊二奶奶就罵:“你嫁去楊家,過著穿金戴銀的生活,又怎麽知道我們的日子有多麽艱苦!楊家可是出了名的福窩窩,金山銀山任你拿,可也不見你每年拿多少銀子迴府來!你過得好了,就忘了娘家,你太沒良心!”


    楊二奶奶目瞪口呆的望著駱大老爺,全身打著哆嗦:“我每年送迴來的節禮,都是頂頂好的東西,金絲燕窩,長白山老參,天山千年靈芝,哪樣不值錢?每年幾個大節氣,至少就是一萬多銀子的節禮,到了年關,還會貼補娘家幾千兩,這不都是銀子?你還想要我將楊家的銀子全搬迴駱家來不成?駱慎行,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好哇好哇,你你翅膀硬了,敢跟我來頂嘴快樂了!”駱大老爺惡狠狠的盯著楊二奶奶:“還不給我快些滾迴楊府去,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楊二奶奶氣得臉通紅,鼓著眼睛望著駱大老爺,實在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寶柱見著舅舅竟然這般對母親,心中有氣,走過來一把將駱大老爺的胳膊扭住:“你再胡說一句看看?我保準扭斷你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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