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又不可抑製的升溫,努力控製住因為他的話而顫抖喜悅的嘴巴,她梗著脖子質問:“想我為什麽不來找我?反而躲在一邊偷窺!難道……你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噗~”謝蘭衣再次輕笑出聲。


    襄荷瞪他。


    “因為伯父不許我見你。”謝蘭衣毫不猶豫地將未來嶽父賣了。


    “伯父……我爹?我爹為什麽不許你見我?咦,你什麽時候見過我爹了?”襄荷連聲問著。


    謝蘭衣輕笑。


    “他說,在他做出決定之前,不許我出現在你麵前,以免影響他的決定。”


    襄荷迷惑地看著他:“決定?什麽決定?”


    謝蘭衣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的身影刻到心上。


    “決定——要不要把你嫁給我。”


    ☆、112|8.6


    從北地抗蠻前線,快馬加鞭要十餘日的路程,剛剛結束一場戰役,連生擒帶斬殺了五千餘人,嚇得蠻人龜縮不出後,劉寄奴終於騰出一絲空閑,將軍務交給幾個心腹手下,隻帶了三五親衛,快馬趕迴襄城。


    趙小虎成親,作為一起上過戰場的兄弟,他自然不能錯過。更何況,自從離開襄城,離開秀水村,他便再也沒有迴去過。


    邊疆數年,他夜夜聽著風沙入眠,為了爬得更高,為了早日與那人正麵相抗。如今他已經升至將軍,統帥近萬兵馬,也許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和那人率領的蠻人大軍對抗沙場,那時,他或許終於可以親口問他一句,為什麽?


    可是,如今想迴去的願望卻蓋過了一切。三年多的孤獨讓思念變得格外難以忍受,他迫切地想要迴去,迴到那個給他帶來無數溫暖的村莊。


    隻是數年未迴,不知道記憶裏的一切是否仍然如昨?義父的鬢發應該又白了一些,而那記憶中的少女,應該也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記得她在信上說,一直未曾許親。


    一路風霜,他隻用了不到八天便到達襄城。


    在秀水村村口的大槐樹前下了馬,劉寄奴急切跳動了一路的心忽地安穩下來。


    不遠處就是他的家,家裏有等待著他的人,他不是一個人。他忽地躊躇起來,站立良久,近鄉情怯般,不敢越過那一片槐樹的阻礙,去見他日思夜想的人。


    親衛輕聲提醒,“將軍?”


    “走吧。”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抬腳走向茂密槐林後的小院。


    一如許多年以前,他從生死邊緣被素昧平生的蘭郎中救起,然後帶迴這個寧靜淳樸的小村莊。


    與多年前相比,如今的蘭家小院早已翻新,院牆屋瓦都變了模樣,唯一不變的,隻有院牆上仍舊蔥蔥鬱鬱的薔薇,隻是此時已是盛夏,薔薇花謝,枝頭上結了一粒粒的薔薇果,青澀中透著微紅。


    親衛要上前敲門,他卻將其攔下,親自敲了起來。


    “來了!”


    聽到門內傳來少女飛揚的聲音,劉寄奴不禁微微彎了嘴角。


    門吱呀打開,少女明媚的臉龐突然映入眼簾,像是門旁的薔薇果,將熟未熟,看上去卻已經很可口。


    看到門外熟悉的麵孔,襄荷先是揉了揉眼睛,確認不是自己眼花後,驚喜地尖叫一聲撲到劉寄奴懷裏,“大哥!”


    “小荷,我迴來了。”劉寄奴抱住懷中的少女,軍營中凝練出的冷肅刹那間全然消失,聲音中隻剩溫柔。


    身後的親衛們瞅著他們素有玉麵閻羅之稱的將軍,紛紛瞪大了眼珠子。


    門口的響動很快驚動了屋裏的人,大狗饅頭湊上來,先是兇惡地瞪了劉寄奴一眼,鼻子一聳,圍著劉寄奴繞了一圈後,立刻學襄荷往劉寄奴身上撲。


    醜貓包子跳到牆上,不屑地睥睨著抱成一團的人人狗狗。


    劉寄奴笑著騰出一隻手,摸摸大狗毛茸茸的腦袋。


    “閨女,誰來了啊?”蘭郎中懶洋洋的聲音傳來,隨之而起的還有車輪碾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襄荷正要迴答,忽聽一聲輕咳,低頭發現自己正被劉寄奴緊緊抱在懷裏,明明心裏沒什麽,卻還是忍不住心虛地趕緊跳出來,轉過身到:“爹,大哥迴來了!”


    而劉寄奴也已經看到了許久未見的義父,以及那即便坐在輪椅上,卻依舊風華絕代的男人。


    他不自覺地瞟了一眼襄荷的表情。


    襄荷正看著兩人,目光看著蘭郎中,卻不自覺的溜號到另一人身上,而當她看到那人時,臉上的表情讓他心髒倏地一沉。


    “義父,”他按下心中不安,聲音哽咽地朝蘭郎中喊了一聲。


    蘭郎中也激動地老淚盈眶,“你小子,終於舍得迴來了!”


    互敘一番離情後,劉寄奴看向謝蘭衣,開口問道:“這位是——”


    謝蘭衣微微一笑:“在下謝蘭衣,襄荷的未婚夫,初次見麵請多關照,大哥。”


    襄荷不知何時站到了謝蘭衣身邊,聞言快速擰了他一下,但臉上卻未見真的羞惱。


    劉寄奴臉色暗淡下來。


    *


    趙小虎和田菁的婚事辦得很熱鬧,襄荷提供的大量月季花更是讓來吃酒席的人都大開眼界,傳揚出去後還給鶴望花鋪帶來了不少生意,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兩人婚事剛完,蘭家便放出消息,襄荷已經定親,要趁著劉寄奴在趕緊完婚。


    這消息驚呆了一片人。


    自從襄荷十二歲以來,提親的人就沒斷過,剛開始是村裏和鄰近村子的村民,後來襄荷考上書院,鎮子上和許多富戶甚至小官小吏也都來提親。而隨著襄荷日漸長大,書院的學子、襄城富貴人家的公子,門第錢財樣貌一樣不缺,紛紛上蘭家提親。


    然而,不管提親的人家門第有多顯赫,人才有多出眾,蘭家一律拒絕。


    直到如今,已經十七歲的襄荷仍舊未曾許親。村民們聽說她終於定親,都紛紛打聽究竟是哪家公子入了她的眼,待一聽說是個無父無母,無產業無官職,甚至連雙腿都不能站立的人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所有人都以為襄荷腦子犯抽了。


    不過隨著謝蘭衣出現在人前,許多人見過他的相貌之後,輿論倒是改變了些,理解襄荷選擇的人多了,但事實上,情況並沒有比之前好。


    “蘭家那小姑娘估計是看上那後生長得俊了!”


    “唉,長得俊有什麽用,當不得吃當不得穿的,就是個小白臉……”


    “蘭家還缺吃穿啊?守著萬貫家財,還不是想找什麽夫婿找什麽夫婿。”


    “這樣說來那小子不會是看上蘭家的錢了吧?又無父無母的,難道要當上門女婿?”


    “說不準,蘭郎中就一個閨女,不上門的話,蘭家可不就斷了後了?”


    ……


    躲在大槐樹後麵聽著婦人嚼舌的襄荷和謝蘭衣對視一眼。


    襄荷嚴肅地看著謝蘭衣:“她們說你是小白臉。”


    謝蘭衣摸摸自己的臉,點頭:“嗯,她們說的沒錯,我的臉的確很白。”


    襄荷:……


    “她們說你要當上門女婿。”她不甘心地再度挑釁。


    謝蘭衣笑了,“有何不可?”


    襄荷徹底鬱悶了,蹲在地上畫圈圈,畫完圈圈抬頭指控:“你這反應不對!”


    “哪裏不對?”謝蘭衣微微笑開,“他人說什麽與我們何幹,他自說他的,我自活我的。而且,她們說的也沒什麽不對,我媳婦兒的確家大業大,我的確無父無母,不然,我真當上門女婿,嫁給你?”


    襄荷“嗷”一聲捂住了臉,“不要臉!”


    那個謫仙一樣的俊美公子呢?說出這樣的話不怕人設崩了麽?!


    自從一時恍惚(?)答應了求婚,謝蘭衣就越來越口無遮攔——也不對,是越來越嘴甜,越來越接地氣了!完全不像以前那麽外人麵前那麽高冷,也不像以前在她麵前那樣雖然親近但多少還有些端著架子。


    她、她、她——她完全抵擋不住好麽!


    她原來可沒想那麽快原諒他冒失的求婚的!


    但她知道,她心裏其實在竊喜,在享受著他這樣的變化。以前的謝蘭衣對她來說就像一朵漂亮的花,她以欣賞的目光看他,不會產生任何想要占有的想法。但如今,那朵花卻主動靠近她,剝去紮人的刺,張開柔軟的花瓣,將一切都呈現在自己麵前。


    她的心裏便隨之生出名為占有欲的惡魔,想將那花緊緊地圈在自己的小花園,隻容自己欣賞,隻容自己撫摸,不想讓別人看去他一點點。


    就像他對自己一樣。自從定下親事,他便以她的未來夫君自居,對待任何想要覬覦她的男人都不假辭色,甚至連她跟大哥親熱一些都不許,讓她又惱火又窩心。


    然而當她看到別的女人目露驚豔地看著他時,她終於明白了他的心情。


    那種想要將心愛的人的全部都據為己有的感覺。


    愛是獨占。


    她突然想起這麽一句話。


    以前的她不在意他是否為她私有,因為她隻將他當做朋友,然而現在,她的心境卻全然改變。


    那麽……這是因為愛吧?


    她愛他。


    而他也愛她。


    相愛兩個字,或許就是世間最美好的詞匯之一。


    襄荷莞爾一笑,目光凝視著那個不再高冷,卻在她心裏更加鮮活的人:“好啊,那你就當我們蘭家的上門女婿吧!”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


    北邊戰事吃緊,劉寄奴不能長時間逗留,就連劉小虎也是剛剛成了親便要再度奔赴疆場,隻是走時,已經換了婦人頭的田菁也要跟去。


    劉寄奴下次來還不知是什麽時候,若慢慢為襄荷的婚期挑日子,說不準他到時有沒有事,迴不迴得來也做不得準。


    因此,在謝蘭衣的慫恿,襄荷的默許,劉寄奴的沉默中,蘭郎中大手一拍,直接將襄荷與謝蘭衣的婚期定在劉寄奴臨行前一日,也就是說,留給他們的準備時間不過十天。


    剛剛因為趙小虎田菁婚事熱鬧了一場的秀水村再度熱鬧起來,而這次新郎新娘子的身份,也讓這熱鬧遠遠超出了秀水村的範圍。


    外麵如何熱鬧襄荷不知道,遵循著新人成親前不得相見的習俗,自從定下婚期那日,她便再也沒有見過謝蘭衣了。發請帖、請知客、訂酒席等雜事自有蘭郎中和劉寄奴料理,她這個準新娘子隻要躲在閨房繡嫁衣就好了。


    當然,她的女紅功夫是萬萬繡不出一件像樣的嫁衣的,因此不過是在基本已經做好的嫁衣上繡兩針做個樣子罷了。


    原本因為時間倉促,她還以為隻能去城裏繡坊買現成的嫁衣,那樣非事先定做的嫁衣自然不會太好,而且說不定合不合自己心意。雖然最重要的是嫁的人,而不是嫁人時穿的衣服,但畢竟一生隻有一次,沒能穿著最美的嫁衣出嫁,心中總是難免有些小小遺憾。


    但謝蘭衣卻又給了她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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