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4.28


    “……都猜是端王,本朝也就端王一個皇親是在書院讀的書,其他皇子皇孫都是在國子監。王爺是個念舊的人,早早在襄城置辦了一處宅院,每隔幾年總會來住些時日,見見舊友……聽說跟周冷槐周山長還是同窗呢……“


    下午下學後襄荷就急匆匆趕了過來,正好趕上店裏在盤賬,此時她便一邊看著今日的賬,一邊帶著笑聽掌櫃八卦。


    能不笑麽?一天就賺了五千兩,做夢都要笑醒了。


    至於王爺什麽的她不關心,反正隻要知道是個花得起錢的大主顧就行了。


    說完王爺的八卦,掌櫃又匯報起月季的銷售情況來。


    “東家的法子妙啊,那些小姐們原本就有買的心思,一聽一種花色每日隻一朵,絕不會有兩個小姐戴著一色兒的花,那一個個眼神簡直亮地嚇人!九十九種花色,居然全都賣出去了,一朵不剩!今兒八折,每朵四百文,這就是三十九貫六錢,還有好些小姐沒買到或滿意的花色被人挑走了,因此留下了一半的定金,早早預定了明天的貨,還有的小姐為家中姐妹也預定上了,這就有七十三位……”


    掌櫃說地唾沫飛濺,老臉漲紅。能不激動麽?剛開始知道東家是個這麽小的小姑娘時,他心裏那個涼啊,若不是“鶴望書院女學生”這層身份給了他一點點期望,他當初差點就撂挑子不幹了。


    還好還好,如今花鋪一開張,首日就生意興隆,不說那天下獨一無二的極品梅素能給這小店帶來多少名氣,單說那月季花,也是個穩定來錢的生意。他初步估算了下,哪怕打個折扣,光靠賣花一月就能入賬一千兩上下!


    一千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尤其鶴望花鋪隻是個小鋪子,所有人手也不過四個人,最重要的是——貨物基本上不需要本錢。他也去玫瑰園看過,那滿園子的花根本就是數之不盡,而且因為是積年的老花樹,基本上不需要人手怎麽護理。


    因此開支就隻剩下了每月房租加人手,以及每天將花從書院運到店裏的運輸費用,再加上種種雜費,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一百兩,一千兩收入減去一百兩開支,東家入手的就是九百兩的純利!


    更美妙的是,在襄城這塊地盤上,書院學子和山長的一切財產都會酌情免收或少收賦稅,因此作為東家財產的花鋪所要上交的稅錢也比其他鋪子少得多,東家入手的那九百兩是實打實的。


    雖然不是自己賺那麽多錢,但能經營這麽一個有錢途的鋪子,幹了多年掌櫃的掌櫃還是很激動。


    襄荷笑吟吟看著掌櫃唾沫飛濺,心裏自然也高興。


    仔細想了想,對掌櫃道:“可以讓預定了的小姐們著人前一日傍晚來取花,夜裏用水泡著,第二日梳妝正好用。”


    掌櫃忙點頭應下。


    說了正事,襄荷又想起掌櫃說的那位王山長。


    不知是哪個院的,以往倒沒聽說書院有這麽位愛蘭如命的山長……


    她問道:“那位王山長當真是傾盡家財也要買下‘鶴望’?”


    掌櫃點點頭:“可不是,後來聽另外幾位山長說,那位王山長可是個當之無愧的蘭瘋子,家裏有個蘭園,養著幾百種蘭不說,一聽說‘鶴望’的消息就瘋了一般,對‘鶴望’是勢在必得。但他並非出身世家,又隻在清水衙門當了幾年官兒,因不善鑽營被人排擠,索性辭了差事後到書院教書,如今一心治學,家裏也沒個擅長庶務的,一大家子就靠他的束脩和一些田地度日,這三千兩可是要把王家給掏空啊。”


    掌櫃的語氣又是感歎又是驚奇,好似在說什麽奇聞趣事似的。


    可不是奇聞?世間愛蘭者眾多,能像王山長這樣為一盆蘭花做到這個地步的,隻怕也就他一人。


    隻怕今日之後,這位王院長“蘭瘋子”的名頭就要遠遠蓋過他在學問上的成就,傾盡家資買蘭最終卻不得的故事也要成為市井間的一則笑談。


    雖然如此一來鶴望花鋪也能借機揚名,但襄荷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同為愛花人,她多少懂些王山長的心情,隻是她不像王山長那麽瘋狂。其實大凡花草新品種,總是剛問世時價格炒的高,等過幾年繁育地多了,價格便一落千丈,像前世的那許多蘭花,有人幾十萬買了一苗蘭,當個寶似的供起來,誰知道不過幾年後,蘭苗價格就從幾十萬降到幾千甚至幾百!


    還有月季,新品出來時大多是一苗上百,當初的斑馬耐心更是被炒到三千一苗,但大多都是沒過幾年就跌到了白菜價。


    因此襄荷一向認為,普通花友理智的話就該坐等熱炒或新品期過去,等到價格降到自己能夠承受的地步再下手。而王山長這種人,要放現代,那就是商家最喜歡的典型傻多速。


    不過古今情況不同,倒也不可一概而論,畢竟這裏市場並不如現代規範,市場消息更是不靈通,許多東西的確是可遇不可求,一次錯過或許就是終身錯過,因此王山長如此急切倒也不是沒因由。


    愛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襄荷對王山長的心情有些感同身受。


    聽完掌櫃的話,她眼前一亮:“你說他有個蘭園?”


    掌櫃點頭。


    襄荷拍掌,笑地露出細白的小牙:“掌櫃,你去打聽下王山長的家在哪裏,我要去拜訪一下這位‘蘭瘋子’!”


    開店後的第三日,襄荷才有空去玫瑰園和謝蘭衣詳談,之前都是摘了花便匆匆離去,已經好幾天沒有為他念書。


    “……這麽說,你用一苗蘭換了數百苗蘭?襄荷果然聰明。”謝蘭衣一副“我家孩子就是聰明”的語氣道。


    被誇獎了的“聰明孩子“絲毫不覺得難為情,昂著頭坦然受了誇獎,隨即就繼續興致勃勃地道:“我跟王山長說好了,兩年之後就分他一盆,在這之前,‘鶴望’就放在花鋪裏,他想看隨時可以去看,這樣還能為店裏增加名氣,昨天我就讓掌櫃放出了消息,說不定今日就有人慕名而去了呢……”


    說起從王山長蘭園中打劫的那幾百苗蘭,她笑地像個偷喝油的小狐狸:“那些蘭苗我留著可有大用處呢!王山長不愧是蘭瘋子,當世的蘭花銘品幾乎都被搜集到他的園子裏,倒省得我再去搜集……”


    又說起分紅的事來,襄荷好不容易讓自己的表情嚴肅起來:“沒讓趙家參股,這樣就隻剩咱們分銀子啦,不過我覺得當初說的分紅比例還是不對。”


    謝蘭衣輕輕“哦”了聲,完全沒一點深入探究的意思。


    襄荷不滿:“喂喂!好歹是你的銀子,怎麽也不關心一下,萬一我吞你銀子怎麽辦?”


    謝蘭衣輕笑,鳳眸斜睨了她一眼:“你會麽?”


    “我——當然不會!”襄荷瞪大眼睛。


    謝蘭衣笑。


    襄荷迴過神來,皺皺鼻子,繼續道:“我覺得三七分的話你太虧了,其實我也沒做什麽,就是找了個店麵找了些人,每月看看賬,這些萬爺爺也能幹的。”


    以前兩人商議,謝蘭衣占三成,襄荷占四成,剩下三成給趙家,但如今沒有跟趙家合作,因此趙家那份就被分給了襄荷。


    四成陡然變成七成,襄荷覺得這銀子自己拿的有些燙手。


    她也就出了出點子跑了跑腿,花店之所以掙錢,最主要還是因為玫瑰園月季獨一無二,所以她覺得謝蘭衣隻拿三成簡直太虧。


    雖然他不介意,但她卻不能如此心安理得。


    謝蘭衣揉揉眉頭:“那你覺得,我拿幾成合適?”


    “五成。”襄荷說出自己細思後的結果,話語裏帶著份堅定。


    他出貨,她經營,五五分成正好,誰也不吃虧。


    不管怎樣,今天她一定要說服他!襄荷暗暗握起小拳頭。


    謝蘭衣愣了下,旋即手掌又揉上襄荷梳地整整齊齊的頭,淺笑道:“好,五成就五成。”


    襄荷握起的小拳頭驚詫地砸到膝蓋上,張大嘴巴傻乎乎地問:“什麽?”


    謝蘭衣淺笑著重複:“我說好,五成就五成。”


    居然這麽容易?


    原本準備了一籮筐話來說服他的,結果他這麽容易就點頭了?


    使力打空的襄荷小姑娘瞬間失落了。


    不按理出牌什麽的最討厭了tvt


    “主子,你怎麽又同意蘭姑娘的提議了?你以前不是說蘭姑娘一個小孩子不容易,要讓著她麽?”萬安不解地道。


    謝蘭衣想著那小姑娘意外之極的表情,臉上便不由得露出笑來,聽到萬安的話,微傾著頭想了想,道:“她很固執的,若我不收,她不知還要費多少功夫說服我。”


    雖然努力說服的樣子應該也很可愛,不過,使力打空後的失落模樣也不錯嘛……


    萬安不由搓了搓手:奇怪,怎麽覺得有點冷……


    耳邊又聽自家主子說道:“那些銀子就權當給她存著了,嗯……等到她出嫁時,就當作嫁妝給她添妝好了。”


    萬安很想提醒主子,他們跟人家小姑娘沒親沒故的,憑啥給人家準備嫁妝啊。不過想想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興許之前會發生什麽變動把銀子還迴去呢?因此也就閉上嘴不說了。


    ☆、80|4.28


    鶴望花鋪很快就名揚襄城。


    價值千金的極品蘭草,前所未見的新品薔薇,重返襄城後再花鋪一擲千金的端王,乃至愛蘭成癡的王山長,都為花鋪大大揚了名。一時間,襄城上層人士幾乎全都知道了鶴望花鋪的名字。


    花鋪如今隻賣一樣東西,就是每天雷打不動的九十九朵月季,每朵賣價五百文,比得上上好的絹花。但絹花可以重複使用,鮮花卻是日拋的,因此這定價不可謂不貴。


    好在襄城富庶,出得起這個錢的大家小姐遠不止九十九人,因此花鋪不愁沒生意,相反的,需求遠遠大於供給。


    “怎麽又沒了!”一個小丫頭跺腳喊道,“掌櫃的你們怎麽做生意的,昨日我來你就說沒有,今日來還說沒有,那到底什麽時候有?我們小姐可等著要呢!”


    類似這樣的抱怨話語,掌櫃已經聽得耳朵快磨出繭子,可沒辦法,誰讓店裏生意太好?


    因為可以預定,花鋪裏如今壓根沒一朵鮮花,都在昨日傍晚被各家的丫鬟婆子取走了,而明日的乃至後日的,也都已經被預定出去,如今再要,隻能預定大後天的份額了。


    因此許多客人慕名而來,隻見到一個空空的店鋪,雖也有許多可人的花草綠植,更有一盆非賣品的天價鶴望蘭,但卻不見這幾日風靡襄城的新品薔薇的影子。


    別說花了,連根葉子都沒見一片,許多人興衝衝地來,滿懷遺憾地走。


    眼看送上門的銀子不能賺,掌櫃急得不行。他不明白,東家明明背靠一個玫瑰園,別說九十九朵了,九千九百朵花也是有的,為何偏偏堅持隻賣九十九朵,還說一朵都不能多,哪怕有無數客人空手而歸。


    撐了幾天後,掌櫃還是沒按捺住,在襄荷又一次來查賬的時候勸她多給店裏供點貨。


    襄荷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拒絕。


    “這叫饑餓營銷。”她笑嘻嘻地對掌櫃道。


    稀少才顯得珍貴,才會引得那些小姐們爭相來買。


    掌櫃也是多年的老手,襄荷略微一提,他也就明白了,心下不由對這個小東家更加佩服。


    但還有一個狀況,就是因為店裏沒現貨,客人預定的時候也沒個參照,因此也不是沒出現過有人買了之後卻發現花的顏色或形狀不和自己心意的。


    本來這個也好辦,反正玫瑰園裏花那麽多,每日多送一份當作樣品也就是了,但這樣一來難保有胡攪蠻纏的要買樣品,因此也不能這樣做。


    掌櫃有將這個情況報給了襄荷,襄荷埋頭搗鼓了好幾天,轉頭就給了掌櫃一個驚喜。


    同樣是九十九朵月季,不同的是,這九十九朵是幹燥且可以長期保存的。青梗綠萼紅花俱是栩栩如生,花還是欲開未開的狀態,色澤一點未變,甚至還還能聞到隱隱香氣,但這一切,卻都是凝固在一片透明的物體之中。


    問過襄荷後,掌櫃才知道那透明物體竟然是鬆香。


    襄荷前世就喜歡做標本,普通的枝葉可以做壓製標本,但許多花壓製後就失了韻味,因此她常常做立體標本,最簡單地就是用ab膠澆築,但這時候當然沒有ab膠可用,因此她隻能尋找替代品,也就是鬆香。


    鬆香原色發黃,因此還得去了色才能用,但即便如此,鬆香乃至ab膠做成的標本放久了顏色也會變,襄荷做出來也不過是為了暫時應付店裏的情況,想用這些標本來當樣品好招徠顧客,也想因此多賺些眼球,畢竟鬆香不便宜,這些標本造價並不低,要不是剛賺了一大筆錢,襄荷才不會舍得花這麽多錢搞這些。


    幹花技術古已有之,但像這樣能不傷原貌,完整的將整朵花保存下來,卻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掌櫃的連唿神技,又慫恿襄荷賣標本。


    襄荷有些動心,但還是想先看看反應再說。


    做好的九十九朵鬆香標本被裝進展示櫃裏,下麵鋪上鬆軟的絲綢,旁邊有名牌寫著每一朵花的品種名(當然,不過是襄荷從詩詞裏挑好聽的亂取的),上麵罩上玻璃罩子(手握五千兩巨款的蘭小東家表示不在乎玻璃那點錢)。一列展示櫃整齊地排列,一進店就能看到,而玻璃、透明鬆香的運用,則帶給古人絕對新奇的感受。


    鬆香標本很久就又引起轟動,很快就有人詢問價格。


    聰明的商人總是給客人想要的,既然有人要,那襄荷自然沒有不賣的道理。隻是鬆香標本造價高,製作起來也不容易,相比無本買賣的月季花,這稱得上是高成本了。


    因此襄荷毫不手軟地定了三十兩定價。


    這個價格嚇退了不少人,但仍舊有不少不差錢的下了單,這又是一筆錢入賬。


    隻是襄荷自己肯定沒時間做標本,隻能另外找人做,這找誰做,就成了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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