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的壯漢喝完水將水壺扔到其他人懷裏,可那壯漢卻沒有繼續行走,而是對上了她投去的目光!鬼女心中一驚!難道此人能看見她?


    莫非凡人之中也有可以看見鬼魂的奇人?那她不就可以向此人打聽打聽天匯山的去處了?鬼女心中一喜,壯起膽子向前走了幾步。


    “這位兄台,您好,我想打聽下天匯山怎麽走。”她十分客氣地行了個禮。


    壯漢盯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當她再次揚起笑臉客氣求問時,壯漢卻忽然張開口打了個噴嚏!


    “阿嚏!”


    帶著一臉笑意的她還未反應過來,就像一隻離弦的箭消失在斜陽遠處....


    ......


    “他娘的!這大熱天,咋突然陰風陣陣了?”


    “是啊頭兒!我也覺著涼颼颼的!咱們還是快些走,天快黑了,別碰上不幹淨的東西...”


    ┉∞∞┉┉┉┉∞∞┉┉┉


    夏夜蟬鳴,月光普照大地。在某個詭異小鎮的某戶詭異人家的某棵柳樹上,掛著一隻肉眼瞧不見的白衣女鬼。


    “凡人一口氣能驅我之千裏,甚是可怕甚是可怕!”她從樹上飄了下來,眼觀四周燈火通明有些迷糊,這又是到了哪裏?


    燈火通明的門窗內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她很想湊前看看。但前有噴嚏之鑒,她還是謹慎為妙。在宅院中飄來飄去老半天,她正思忖著去處。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通明雕花門內傳了出來,愣是叫她驚了一驚。


    “惡鬼休要私闖我宅屋!”


    她頓了頓,竟有人能發覺她的存在!趕緊清了清嗓子,她十分客氣答道,:“這位老者您好,我並非惡鬼,而是誤打誤撞才入了您的宅子,正愁著如何離開呢。”


    “哦?原來是這樣!”一個老婦的聲音忽然答道,敢情這屋中不止一人。


    “你原本是打算去哪兒的?”老者問道。


    “我本打算去天匯山,二位可知天匯山怎麽走?”她問。


    “天匯山?那是什麽地方?”老者老婦有些疑惑。


    少頃後,眼前的雕花木門緩緩打開。鬼女眨巴眼睛十分驚奇,隻見屋中站著十來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那些人身後卻是一座座雕刻著名字的小牌位。


    “你們?不是人?”她驚訝問道。


    “哈哈哈,你這不是廢話嘛?我們要是人,還能跟你這鬼說上話不成?”老者取笑道。


    她幹幹笑了笑,撓著頭皮有些尷尬。


    這時,掛著笑意的男女老少們忽然安靜了下來,臉色很是嚴肅。其中一個頭發花白,最為年長的老者忽然上前對著她一番打量,十分嚴肅地問道,:“你是怎麽進來我毛家祖宅的?”


    “說來真是慚愧!”她搖頭歎了口氣,“我是被凡人一個噴嚏打過來的。”


    眾鬼驚訝之餘再次哄堂大笑,但其中那花發老者卻仍舊神情嚴肅。他走到雕花木門檻邊,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在下無名無姓,在冥府時鬼者皆喚我鬼女。”她答道。


    “你既是鬼又如何不去投胎,又如何能從地府出來的?”花發老者這一問,令在場其他鬼者紛紛恍悟過來,驚訝之極。


    “此事說來話長,閻王老爺未能查清我前世身份故我一直無法轉世投胎,這次出來乃有要事,須去趟天匯山。”她答道。


    “如此說來你不是一般的鬼,你既能被凡人一個噴嚏打入我祖宅,肯定也能跨進這道門了?”花發老者雙眼發亮,神情有些期待。


    “應當是可行的。”說著,她抬起腳輕輕飄到老者跟前,老者見勢讓路,她便十分輕鬆地跨進了雕花門檻。


    “她進得來啊!進得來啊!”在場的鬼們十分雀躍。


    就在她為此而不明所以時,屋中的老少鬼者們忽然都跪了下來。為首的花發老鬼則拱手朝她行禮,眉目愁苦,唉聲歎氣,:“鬼女大人,您可是我毛家的救星啊。”


    “救星?此話怎講?我從未見過諸位,更未救過諸位。”她有些莫名。


    “鬼女大人有所不知,此處乃我毛家世代相傳的祖宅,我乃毛家子孫,我身後的都是毛家的子孫,我等已經在這祖宅之中受困百餘年無法前往地府報到啊。”花發老鬼惋惜道。


    “為何?諸位均是有前世之人又如何會無法前往地府?”她問。


    “鬼女大人,這都是孽債啊,都是我這老不死,死不化的老鬼惹的禍。”花發老鬼連連搖頭。


    “我這聽得糊裏糊塗,您能說明白些麽?”她再問。


    花發老鬼將她迎進屋內送上高椅,擺好供品侍奉。其餘鬼紛紛就地而坐,這才娓娓道來。


    “小老兒名字毛二,一百多年前我爺爺在此成家立業,頗有小成。當時他身邊有個得力助手,名為石方。此人聰慧能幹,就是心胸過於狹隘。一次他因一己之私害我爺爺買賣損失慘重,爺爺便將其趕出了府,並絕其後路讓其在這城中永遠無法謀生。也怪太爺爺過於絕情,石方想不開便自盡在我毛家放租的那畝水田裏,從而化成了鬼。”毛二說道。


    “既然他也成了鬼,諸位如今又為何怕他?以至於不敢出門?”她問道。


    “非也非也,事情沒那麽簡單。”毛二再次端上瓜果上桌,歎聲說道,:“石方化成鬼後一直騷擾水田方圓的百姓,每逢月食之日,行人若獨自前去水田,第二日皆被發現無故死於水田之中,此事弄得人心惶惶。當時我爺爺立即請了捉鬼道長前來作法,說來也奇,道長作完法事後,石方就不再出來害人了。”


    毛二捋了捋白胡子,繼續說道,:“至此之後,石方便不再出來害人命,但他每逢夜晚就在水田之中哀嚎,一直延續到我那一代人。我原以為那隻是祖輩傳說,不料一日我前往水田查看,卻聽到了為人一世所未聞的驚駭之事。”


    “什麽驚駭之事?!”她迫不及待的問。


    “水田邊上有座土地廟,我那日頭戴鬥笠,不知怎的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將我的鬥笠吹到了土地廟前,我上前去撿,未踏入廟中時卻聞得二人交談之聲。我原以為是附近的百姓,卻在聞得石方二字時嚇個半死。”


    她瞪大了雙眼驚訝問道,:“石方不是成了鬼嗎?既然當時你還是凡人又怎能聽到他的聲音。”


    “小老兒也未得知其中緣由,總之當時就是聽見了有人在喊石方的名字,另一個聲音我並不認得。”


    “他們說了什麽?”


    “我聞得石方跪在地上懇求土地,說他冤死多年未能去投胎。迴答他的是個不男不女的聲音,那聲音告訴他,隻要在七月十四日亥時將同樣亥時出世的凡人拉下水田做替死鬼,他就能去投胎了。當時我聽過得一清二楚,過了三日後便是七月十四,我本想告誡百姓不要經過水田,但想到此事過於玄乎若弄得人心惶惶定是不好,於是在十四日我便獨自一人前往。”


    “接著說接著說!”她一邊享用著原本屬於毛家祖宗的供品,一邊聽得忘乎所以。


    “那日下起了小雨,我故意在路前設了塊木牌讓行人繞道而走。當時我守到傍晚,見無人過來,腹中又十分饑餓,於是便打算迴家。不想我走到半道上忽然聽見有人唿救,趕到之時見一幼童落入水田之中。我拚命將那幼童救起,幼童得救保住了性命。當晚我家中就無故闖進一頭野豬和一隻野狗,它們將所有屋中珍貴器皿都撞了個稀巴爛。後來我才知,那野豬是土地所化,那野狗是石方所化,他們這是在告誡我呢。”毛二再次哀歎。


    “這土地....有些奇怪啊。”確實奇怪,土地難道不該是幫著保佑凡人麽?


    “小老兒也不知,隻知道石方因我那次的阻止而永遠無法再投胎了。後來,他變得更為恐怖兇狠,不僅騷擾水田附近的百姓,整個村子都開始不得安寧。”毛二說著說著忽然老淚眾橫。


    “哎,這石方確實是心胸狹隘,做了鬼還作孽本就無法得好報,你祖宗也是的,誰叫他當時做的那麽絕情呢。”她搖了搖頭。


    “都是我毛家做孽啊。”毛二捶胸頓足,十分懊悔。


    “那現在石方還在水田之中?”她問。


    “不不不,石方已經不是一般的厲鬼了,他能在白天夜裏隨意行走,這附近百姓早已經搬走了。”


    “那你們為何不搬走?我看諸位都年近花甲,想來你的子子孫孫都過得很好啊。”


    “鬼女大人,我毛家已經被石方下了詛咒,為人者隻能永遠在此生活,逝者隻能永遠待著毛家祖宅之中無法投胎。”毛二擦了擦老淚,“在外的毛家子孫年滿二十者必須迴到祖宅生活,否則便死於非命,而外界之人就更進不來此地了。”


    “嘖嘖嘖,當真是太過分了,你怎麽不再去請道長啊?”她問。


    “石方如今法力高強,一般的道長是對付不了他了。我不是沒有托夢給我毛家子孫,讓他們去請道士,但隻要外界之人進這村一步便會無故染病,不是死在家中,就是亡在半路上啊。”毛二再次落下老淚。


    “這怎生了得!?長久下去還得死多少生命!”她憤憤然。


    “所以今日見到鬼女大人,我等這才如見曙光,如獲救星啊!若鬼女大人能幫助我等勸解石方離去,解開這詛咒,我毛家一定世世代代銘記鬼女大人恩德啊!”


    說著,屋中眾男女老少鬼都朝她下跪磕頭。


    “這個....我雖然練成了鬼體,也能白天行走,但能不能與勸得了石方就不得而知了,我姑且試試。”她有些為難。


    “多謝鬼女大人!!”


    “那此鬼現在何處?”她問。


    “石方本就自盡於水田之中,自是還在水田之中的。”毛二答道。


    “恩!我且看看去。”她吞下最後幾杯素酒,便起身飄出了雕花木門...


    ☆、第6章 百年恩怨(二)


    如今她已經練成了鬼體,加上在冥府吸收了近千年的陰氣,比起一般的鬼魂自是要高級多的。來到毛二所說的水田時,她還未靠近半分就被一股惡臭衝天逼退老遠。


    “我的天,這都能臭死鬼了。”


    眼前是一大片水田,以往想是種植水中植物的。但如今卻是早已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汙泥,水麵更是布滿蚊蠅,實在是又髒又臭。


    “在下冥府鬼女,請問石方可在此?”她十分客氣地拱手,邊打量著周圍,除了那惡臭和耳邊嗡嗡的蚊蠅之聲,並未發覺有任何鬼影。


    ......


    許久後,她再次問道,:“我乃受毛家祖先所托,請問石方可在此?”


    此話一出,左上方一塊被汙泥掩蓋的水田忽然冒出了綠色水泡。她趕緊湊前,隻見髒水汙泥之中忽然出現一個頭顱,漸漸地一個高大的身形從汙泥水中站了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前這個男人,他渾身都散發著惡臭,汙泥沾滿了他的臉和身體,頭發濕扁扁地貼在頭皮上,兩隻眼睛不大,卻迸發一種令人刺骨的惡意。


    “那個...”她未想過這個石方竟是如此不堪直視的。


    “你是誰?!”石方忽然張開一聲怒問,一口惡臭的汙泥隨著他的話語噴了出來。


    鬼女及時避開那飛來的汙泥,腦門掛汗,拱手客氣道,:“石方兄台,我乃冥府鬼女,經過此地聞得您與毛家祖先之間的恩怨,特意前來開導勸解。”


    “冥府?你來自冥府?”石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說話間汙泥不斷從嘴角流出。


    “正是正是,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我覺著不如挑個好日子你與毛家祖先坐下來好好商談,化開這百年的....”她話還未說全,石方忽然大笑出聲,幾滴汙泥濺在她臉上,她嚇得連連後退,拚命挽袖擦臉。


    “放屁!毛興德害我喪命,他的子孫更是害我永世不得投胎,隻能藏身水田之中作野鬼,我誓與他毛家為敵,我要他毛家子孫死絕!”石方怒吼著。


    “哎哎哎,石方兄息怒。毛家老祖並未害你喪命啊,你不是自盡身亡的嘛?他的子孫毛二害你不得投胎也是逼不得已啊,你要拉凡人做替死鬼也是一樁罪孽啊,要是真讓你去投了胎,估計投得也是畜生道。”她原想勸說,不想這一番說辭卻叫石方更為火大了。


    “你居然拐著彎罵我!分明是毛興德忘恩負義!將我殺害投屍水田,卻仗著權勢向外說我是走投無路自盡而死,可憐我家中一雙父母無人養老餓死在家中啊!”石方一邊怒吼一邊大哭,淚水伴著汙泥從他的眼睛裏流了出來。


    “什...什麽?”這下她可糊塗了,毛二所說明明是石方心胸狹隘這才造成害人害己的下場,怎的到了石方這裏,說法又顛覆了呢?


    “你一定是毛家的幫手!想幫毛家脫難?門都沒有!我要把你拖下水,陪我在此化作厲鬼!”石方忽然從水田中爬了出來,帶來一身惡臭和汙泥朝她走近。


    “不不不!我不是毛家的幫手,我是來化解你們兩家的恩怨的,你不能拉我下水啊!”她心一下驚,拔腿就跑。


    石方爬上岸,奮力追在她身後,一邊喊著,“毛家還我命來!”一邊死追著她不放。


    她嚇得有些飄忽,要是被石方那滿身惡臭汙泥撲上來,她肯定是在被拉下水前先給臭死的。


    ......


    被追趕了有段路子,她一邊喊著救命,一邊拚命地飛跑。


    “鬼女!你休走!”石方在後頭卻是窮追不舍。


    “我不過巧合路過此處,本想好心化開你與毛家恩仇,你不能將我也拉下水啊,真是哀哉哀哉啊。”她腳不停步,迴頭卻見石方追得更近了。


    “隻要你不插手我與毛家之事,我石方絕不傷害你,你休跑。”石方忽然軟了語氣。


    “我哪能不跑啊,你那滿身汙泥愣是叫我不敢停下。”她再次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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